青春荒唐:戒指
我把戒指寄回給他,徹底結束那段感情。
宿舍四個人,三個人都談起了戀愛,我卻失戀了。
其實阿靜跟林揚在一起,我一點都不奇怪。美麗與帥氣的最佳組合。不過,我不是從這點看出來的,而是通過阿靜本科時期的經歷做出了合理的推測,她會選擇一個負責任的男孩。
林揚不僅長得帥,人還上進。
原本阿靜不需要奮鬥,可當她失去了那一切,她便不得不從頭再來了。
那個男孩必須要願意與她一起竭盡全力,並且願意陪伴與守護她。
所以,阿靜跟林揚在一起,我並不意外。
至於亦歡為什麽後知後覺,可能她認為阿靜曾經受到的傷害太大,不會再輕易戀愛了。
可愛情裡的傷,有的人會選擇退守,有的人會選擇替代。
前者說:我不想再談戀愛了。
後者則轉身投入另一個人的懷抱中,俗稱“有了新歡忘了舊愛”。
這種戀情,可以是遺忘式,通過新任療傷。
亦可以是補償式,雙方存在歉疚,對新任更好。
當然,也可以是貶低式與炫耀式,把前任懟得一無是處,把新任誇得天花亂墜。
本著不氣死前任不罷休的精神,大秀與新任的恩愛,狂做高抬腿。
我覺得,這叫拉踩。相當不地道。
可誰知道呢,也許某天我也需要這麽不地道一次,所謂報復的快感,不就是由此而生嗎?
賀靜跟林揚的愛情,我看得清楚。
林亦歡跟沈辰的愛情,我看得更清楚。
我知道亦歡從一開始看上的,就是林揚,我更知道沈辰有追求亦歡的意思。
太明顯了,亦歡那個自以為聰明的沙雕。
至於呂亦如與林遇,欸,我真不想評價什麽。說實話,本來這個宿舍裡,我和亦如算是走得近的。
可自從她插足了林遇的感情,我就覺得有那麽一絲絲沒法接受。
我不知道大家是怎樣看待的,但我知道有很多人肯定是表面一套背後一套。
網上罵得狗血淋頭,私下踐行酣暢淋漓。
或者反過來,表面說著不介意,暗地評論真綠茶。
我之所以沒辦法全然接受這件事,是因為我也被插足了。
她們叫我阿等,這是舍友們給我起的昵稱。
開學的時候,我們四個在研究生公寓裡嘮嗑,聊起各自情感狀況,她們得知我有一個本科同班同學男朋友,我在等他歸來,於是便給我起了“阿等”這個稱呼。
紀從意,大四的時候去美國交換,讀研又去了英國,而我一直在原地等他。
等他回來,我們結婚,我都想好了,我們也說好了。
記憶中開始發生矛盾,是大三的時候關於未來選擇的問題,也即所謂人生規劃。
我想早早成家,穩定下來,而從意他,有很高遠的目標。
行罷,那我就陪你一起讀研。
原本我不是這樣打算的,早知如此,我就該在大一大二搞好成績,爭取保研了。我的排名就錯那麽一點點,那就考唄。
誰知道,他奶奶的,我在辛苦備考研究生的時候,他看到國際部的對外交流通知,新一批高校交換生申請名額下來了。
正好前不久,他剛考了托。
於是大三下學期後半段,他一直忙於加州大學的交換生項目申請流程。
同年六月份,
他收到交換邀請函,準備面簽,辦理簽證事宜。八月初,完成交換手續,也找到了住處。 然後,他回家待了兩周,預備出國。
而我,苦逼地繼續備考研究生,在圖書館呆了整個暑假。
從天河機場送他離開的時候,我落寞了好久,好在,他說了回來給我驚喜。
我期盼這個驚喜,盼了整個年頭。
在美帝是個什麽感覺?我沒有去過,所以不太清楚,但是我有朋友在那邊讀書,有的在念本科,有的也是交換生,再然後,就是發覺中學同學與大學同學中,有好幾個學霸申請了直博,全額獎學金啊!嘖嘖,太厲害了,羨慕啊。
後來我想,這不是豔羨的問題,我看到他們都買了二手車,原來汽車在那裡那麽便宜嗎?隨便打個工就賺到了啊?
我聽說在日本留學的朋友,男同學去停車場當保安做指揮,女同學去餐廳做服務生,搶著全家晚上打折的便當……
我覺得,似乎他們都掩藏了艱辛。
因為有時差的緣故,我跟他不能每天都交流,有時會視頻,大多數時候都是顛倒了白晝黑夜才看到消息與進行回復。
他很辛苦,我從他的狀態裡能感覺得到。
他在那邊,既要完成選修的課程學業,又想要準備申請國外研究生。他需要社交鍛煉語言能力,還需要做好學術為深造做準備,同時,我們還都得忙著畢業論文。
或許因為太過忙碌,交流也變得少了起來,我們並沒有留意這個變化,它在不知不覺中產生。
也正是因為那些忙碌,我們沒有時間去顧及別的心思。
可如今想來,何嘗不空虛?
那便,如何不寄情?
他是怎樣的,我心裡沒底兒,至少回過頭來,我才明白。我寄情的方式源於篤定與堅信。
她們喚我“阿等”,也不是沒有道理。
從意參加了學院的線上答辯,我幫他辦理了所有能辦的畢業流程。
次年五月底,他回國,剛好錯過了我們的畢業照。
四月份的時候,面試結果已經出來了,我考上了本校研究生。
而從意回來時,也是帶著此前拿到的英國高校的offer,成為令人稱羨大軍中的一員。
看,我選的男孩,多麽優秀哇!
我們兩個補拍了畢業照,是單獨聯系的一位跟拍攝影師,小哥哥挺年輕的,也是剛畢業不久,自主創業,網上接單。
我一直想穿民國旗袍來著,還有學生服,看起來更像是老師。
我們大概拍了三套衣服,他西裝革履的時候,我一度想入非非,把眼前當成了婚紗照。
“從意,你不是說,要給我驚喜嗎?”我撥了撥他的面頰,差點捏出嬰兒肥,“長肥了,按理說那麽累,應給跟我同樣消瘦才對。”
為伊消得人憔悴,放在今天,那是為學業跟事業,銷魂。
從意拈起我的手指,眼睛裡浮著笑意,好似微波蕩漾開來,“是的啊,拍完照,我們就去看驚喜。”
那天拍到挺晚的,攝影師小哥很認真。
我們換回自己的衣服,手牽手出了校門,打乘地鐵去了亞貿,在商場裡逛了逛。
他帶我走到珠寶區,我訝異了片刻,隨即便知他說的驚喜指的是什麽了。
我本來以為我倆是來買對戒的,還在尋思卡裡的余額夠不夠用。從意聞言樂哈哈笑著對我說:“傻瓜,這又不是求婚,這叫我送給你的定情信物,代表著我要和你一起走下去的決心。”
哦,原來如此啊!
珠寶店小姐姐幫我挑了幾款,從意說價格適中就行,我說:“還是便宜點吧,回頭咱倆結婚了,買貴點的。”
我後悔了。
當時就應該宰了他!
雖然手頭的這個戒指,我要還給他了,但是想來,他也送不出去了。讓他大出血再吃癟,雖然抵不上我的吃痛,最起碼略有快意。
選來選去,我沒出息到隻選了個兩千塊錢的碎鑽。
這可能也預示著我們的分離。
從商場離開的時候,我對從意說:“從意,我覺得我們好像犯了個錯誤,我們應該先買戒指再拍照,這樣還能把它給拍進去!”
我激動地晃晃指間的戒指,剛剛好的尺寸,都不需要調整的,就是因為正好,所以我也確定了這款,上面一隻小心心。
裡面鉗著的碎鑽在商場側緣的燈光暗影下若隱若現。
我對著光,仿佛對上了全世界的光亮。
“我們將來還會拍婚紗照,那時就是對戒啦!”從意也像小孩子似的語氣回我。
仍有寵溺。
次日,全學院都知道了,紀從意給余清清買了定情戒指。
六月底,我們年級聚餐,做最後的告別,晚宴結束後,本科時代徹底完結。
那天,我穿了一條優雅的藍黑色系中長裙,質量嘛,哈哈哈我覺得很一般,就是看起來挺典雅的。
我舍不得買上千塊的,買的也不過是幾百塊的仿製品。
我與從意和我們各自的導師坐在了一起,我們年級包了十來桌。
一邊吃飯一邊偷瞄,
哪個美麗的女孩啊,男孩子可能最後一次吃豆腐了,
哪個俊朗的男孩呦,女孩子可能最後一次扯領帶了。
我難得化次妝,畫得還有些尷尬。粉底太他娘的白了,眉毛畫成了八字。
集體畢業照的時候,我是全年級惟一沒化妝的女生。
我倆單獨拍的時候,攝影師把妝容都包了。
我們邊喜笑顏開,暢談未來,又說著動容,開始抹眼淚,真的要告別了,親愛的你們,希望在遠方仍能安好!
我一邊掉眼淚,一邊笑,我說:“從意,我們再去找老師合影罷!”
從意抹了抹我眼角,“幸好你挺白,這妝也不濃,否則哭花了真的很搞笑。”
他想逗我開心。
我忍不住,徑直攬住他的腰,擁抱他。
全場起哄,“吻一個,吻一個!”
隨即,真的梨花帶雨式親吻,同學們面前,我倆進行深吻。
做完我就害羞得不能行了。
老師在角落裡呵呵笑著,旁觀。
我也不好意思硬著頭皮舔著臉去合影了。
趁大家酒酣之時,偷偷溜了。
我們領到了學院最後定做的禮物,刻著每位同學名字的印章。
我和從意交換了彼此的印章,作為掛墜。
這枚印著我名字的章串,將陪著從意,去到大洋彼岸。就仿佛,我也跟著他,去到了那裡。
那枚印章,後來丟了。
從意去到歐洲沒多久,被搶劫了,書包裡東西全沒了。
幸好他隻帶了平板,筆記本還在公寓裡,不然一大堆資料就都完了。
誰備份能備得那麽全?再說那硬盤質量不好的,不照樣關鍵時候掉鏈子嘛?
從意跟我說的時候,聲音是顫抖的。
我理解的,一個大男孩面對幾個歹徒直接搶,再勇敢也會有心理陰影罷。
我柔聲道:“從意,我回頭再做份情侶手工,你回來的時候,我們一人一份,都帶著。”
從意用沙啞的嗓音說:“好。”
可是, 我們沒能等到。
我還在等的時候,他已經沒了耐心。
我想不明白的仍然是,為什麽我可以等,他不可以?為什麽我等了,他卻做不到?
阿等,亦不再等了。
因為紀從意放棄了余清清。
我們分手的時候,都沒來得及見上最後一面。
我隱約得知了零碎的片段,還是托朋友在那邊的同學打聽的。
紀從意認識了一位在英國的華裔女孩,他們兩個一起學習,每天見面,時間久了,生了感情。
紀從意也有了定居國外的心。
那時,已經到了研一結束,他明明回國了,卻都不肯見我。
我不知道他是在回避,還是不敢面對,又或者覺得,情分可以通過不再見面而忽視得一乾二淨。
我抱著手裡的diy娃娃,這是我畫的情頭,我的創作,為了他。
一對幸福美滿的戀人,形象。
洋溢著溫馨與暖萌的氣氛。
我將它們投進了東湖。
我想連手心裡緊攥的戒指也一同丟掉。
終究是覺得,這是別人的財物,會不會是犯了法?
我捏不碎它,曾經所有的同學都知道,紀從意送給余清清一個戒指,定情信物,她一直戴著!
這份榮耀,已變成/赤/裸/裸的恥辱,我要把它寄給他。
我撥打了順豐快遞,把戒指寄回到紀從意的家裡。
從此,我余清清,再也不虛榮,更不會高看虛榮的締造者。
紀從意,你可千萬別再叫我看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