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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與靴》第5章 襯衫上的血跡
  深夜夢魘又緊緊拽住了他的身體,那隻發笑的羊不見了,那雙紅色的眼睛卻再次出現了他的面前,無處不在的眼睛盯著他,他渾身發抖開始冒冷汗,他的腳趾緊緊的扒著床單。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放在頭的兩側,手就像被人綁在一起怎麽也不能放下,仿佛被釘在床上一般,他開始念著爺爺教他的經文,一次又一次,就像掉進了黑暗的深淵一樣,他就是不能從夢裡醒來。

  一瞬間他便釋然了,他讓眼睛隨意的查看著他的身體和他的內心,身體和心靈對他來說只是一種存在,他放棄了掙扎,恐懼正沿著皮膚的每一絲毛孔爬上來。似乎有一種力量把他從他從床上踢了下去,他摔倒在地上,他在黑暗中靜靜地坐著,他打開門坐在門前,拿出一包煙抽了起來,黑暗中煙頭髮著紅光,他放松緊繃的神經坐在黑暗裡,跟黑暗一起凝視著黑暗。

  他回想起來半夜坐在氈房外的爺爺,失眠的爺爺總會給他講故事,講那些千奇百怪的故事,山間的寶藏以及神出鬼沒的亡靈,他回憶著那些故事,對草原的思念又像風一樣吹來,再堅持再堅持,實在堅持不住再走,他暗暗地對自己說到。他在等一個契機,一個提醒或者一個驚醒,而這些預示著他終會將他帶回草原,真正屬於他的地方,那裡才是家。

  阿熱斯被連續的夢魘嚇到了,不是因為害怕夢魘,而是因為這樣的夢境正在預示著什麽,一些更為可怕的東西。解夢在哈薩克傳統裡同樣重要,即將出遠門的人如果做了不吉利的夢,寧願推辭行程也不會盲目出行。而如此的夢魘一直糾纏著阿熱斯,阿熱斯不敢想內心最深的恐懼,他只希望厄運對他手下留情,畢竟上天收走了他最愛的兩個人,他已經沒有什麽快樂了,他只是想活下去,不丟爺爺奶奶的臉,對得起他們的養育。

  打小阿熱斯的記憶仿佛被人偷走了一般,他記不得父母的臉,他依稀記得自己暴虐的父親,而對母親的記憶只有一種味道,他不知道那是什麽味道,是一種香味,但那不是草原的味道,是一種人工合成的香精的味道。他是一個被拋棄的孩子,是爺爺奶奶的接納讓他得以存活,正是爺爺奶奶的耐心讓他感恩生命,但畢竟父母與爺爺奶奶不同,他的血脈來自與他們的結合。

  時不時合他的內心總有一種恐懼,他總覺得在未來的一天他總會錯手殺死人,因為他的手沾滿了鮮血,而他的雙手並不滿足,他體內的血液遺傳了父親的暴虐,他總覺得體內有種很強的力量被壓製著,他可以感受到被壓製的力量沸騰著,但他寧願這輩子都不要打開那一道鐵門。他幾乎不宣泄自己的情感,他不去愛慕任何一個女人,盲目一見鍾情的愛情對他來說是種肮髒的情感,你怎麽能看著一張臉愛上一個人呢,他選擇不去愛任何一個女人。因為他知道內心被壓製的情感與愛連接在一起,有了深沉的愛,那壓製已久的恨便會悄然而至。

  他打開電視,好多台都閃著雪花或放著輕音樂,他安慰自己這些夢魘只不過是自己太疲憊了,他決定像奶奶教他的那樣,把一切事情都往好處想,說好話說吉利的話,也許天使在他說出來的那一秒就聽到了,願望成真。他想著想著在沙發上躺著睡了過去,第二天有人大聲的砸著鐵門,他被鐵門的聲音吵醒。

  他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門前,看到是對面的鄰居家的兒子,新郎皺著眉頭跟他說。

  “我敲了好半天了,你怎麽不開門啊!

  阿熱斯:我凌晨才睡的,

不好意思啊,一點都沒聽到。  新郎:“穿好衣服就來家裡幫忙吧,我媽媽特意讓我叫上你。”

  阿熱斯點點頭,擠出一絲微笑。

  他趕緊穿上新買的衣服,穿著皮鞋,將匕首別在腰帶上,走到鄰居家跟大人們打招呼,一位老人盯著他,對他說到。

  “我的孩子,你是誰的孩子啊?我怎麽以前沒見過你?”

  他似乎有些尷尬,不是很流暢的說到。

  “我的爺爺叫哈森別克,我奶奶叫阿勒曼,我們以前住在山上的牧場,去年我爺爺奶奶相繼去世,我才到縣城來生活。

  老人若有所思的看著眼前這個小夥子。

  “那你在縣城靠什麽為生?”

  “暫時幫別人宰羊,在市場裡的肉鋪工作,後面幹什麽還沒有想好。”

  老人拄著拐杖看著他,示意他讓他坐在旁邊。

  “在草原的生活真的是天堂般的日子,勞作、休息、接待不同的客人,但這縣城的生活也很好,什麽都方便,孩子們更容易進入社會。人啊,最重要的還是要成家立業,有了妻子孩子,再差的男人都可以成為為一個真正的人。我看你是個實在的孩子,你有沒有想過當幹部啊,我的大兒子在政府工作,這國家好啊,當了幹部每個人都有工資,要不然我讓我兒子幫你問問。

  他笑笑“我只會讀寫哈語,漢語我說的不好,也不會寫字。”

  老人看著露出一種不可捉摸的笑容

  “學,我的孩子,你看我已經是個老頭了,我都會說漢語,你是個年輕人,以後啊你們更需要漢語,你生活中這裡就應該學會他們的語言,這不會害你,反而會讓你更快的進入社會,我對我的孫子孫女們沒有要求,只有一點要求,就是要好好學習漢語,融入社會。

  他點點頭,新郎叫他過去,他站起來跟老人握手道謝。

  “謝謝您爺爺,你的話我都會記在心裡。”

  他的身子以極其不自然的步伐走進同齡人中,新郎把他介紹給自己的朋友,男人們望著眼前這個神色不自然的人。

  “這是我鄰居,宰羊方面有自己的一套,我不在家的日子經常照顧我爸媽,對了你叫什麽名字來著,真是丟人現眼了,我這最近忙的腦子裡一團漿糊”,新郎尷尬地說到。

  “阿熱斯”

  話音未落,整個院子陷入了擁擠中,男人們聚在一起在旁邊給大人幫忙,有人忙著把要擺在桌子上的糖果和餅乾送到宴會廳,有人要把老人們送到宴會廳,院子擠滿了人,手忙腳亂的人們各自指揮著前來幫忙的人。阿熱斯有些尷尬地站在一邊,因為並沒有人真正的認識他,沒有人知道他的家庭他的父母,他在這裡就像一個隱形人一樣,這時有一匹馬被牽進院子,阿熱斯急忙走過去看看馬,摸著馬的身體,黑馬似乎能感受到阿熱斯的不同,從急躁變得溫順,阿熱斯用寬厚的手掌撫摸著她。新郎走過來拍著他的肩膀說到。

  “這匹馬就交給你了,今天晚上女方的親戚要來我家做客。”

  阿熱斯看著眼前這匹馬,有些舍不得,阿熱斯勉強的點點頭,一位老一點的男人走過來跟阿熱斯搭話,兩個人要一起屠宰這匹馬。

  男人望著馬說到“這匹馬也就4歲吧,其實還蠻年輕的。”

  阿熱斯摸著馬頭,烏黑的鬃毛柔順的貼在脖子上,馬看著他,自從阿熱斯搬到縣城就再也沒有接觸過馬,他久久的摸著馬似乎聞到了草原的香味和味道。他露出了笑容,回想起千百次騎著馬在草原奔騰的樣子,當時真的不明白那是多麽美妙的體驗,那時隻覺得那是屬於自己的生活。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的生活完全扭曲了,就像這匹焦躁不安的馬一樣,他跟這裡的人不是同類,就算大家說著同一種語言,吃著同樣的肉,但他跟這些城裡人不一樣,或者是說,他跟絕大多數的人都不一樣。他來自那個蜿蜒曲折深不見底的山谷,他生活在一個過分簡單卻幸福的生活中,縣城的世界太大了,仿佛所有新的東西都要壓垮他一般,他的腦袋裡湧出各種情緒,他從愣神的狀態恢復過來。

  他從自己家拿來一些草喂給它,讓他喝水撫摸著馬的身體,中年人在一旁看著有些不耐煩。

  “小夥子,開始吧。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忙呢。”

  阿熱斯歎了一口氣,幾個人費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馬弄倒,把它的四肢綁起來,馬看起來比羊鎮定多了,馬瞪著眼睛大口大口的喘氣。阿熱斯把自己的銀匕首拿出來,大家都看出來那是一把難能可貴的好刀,中年人攤開手念完經文,快速的給了馬一個痛快。馬頭放在一邊,他們把馬開始解剖開來,把每一個部位按照順序放在鐵盆裡,阿熱斯在木質的圓桌上把肉擺開,給肉撒上鹽,一起屠宰的中年人都對阿熱斯精湛的手藝讚賞著。渾身濕透的阿熱斯意識到襯衫根本就不透氣,新郎從門外趕來專門囑咐阿熱斯晚上一定要來宴會廳參加他的婚禮,阿熱斯點點頭。

  阿熱斯回到家發現儲水的袋子爛了,他沒有辦法隻好將鐵桶拿出來,把水放在陽光下讓陽光加熱水桶,雖然沒多熱,肯定比涼水好。他把門從裡面鎖起來,把衣服脫掉,他忽然看到自己的襯衫沾上了血跡,他看著血跡遲疑了好一會,自己向來不會把動物血灑在自己身上,他看著那件襯衫,不知道該不該洗,他覺得沾上血的衣服是怎麽也洗不乾淨的,就像傷害了一個人以後是不能完全被寬恕的。他把衣服用打火機點燃,看著衣服在熾熱的陽光下燃燒著,他抬頭看看刺眼的陽光,仿佛外界的炙熱要烘烤他內心的陰暗和孤寂,他第一次覺得好溫暖,好溫暖。

  他將下半身的衣物也脫下,水桶裡的水也只是變溫了,他從頭部將水倒下,渾身的毛孔都緊縮起來,水比他想象的還要涼一些,他隻好硬著頭皮快速洗淨身上的汗,他洗著洗著發現自己胳膊上有血跡,阿熱斯總覺得怪怪的,他隻好先不放在心上。阿熱斯回到房間發現沒有可以穿的襯衫,只有一件爺爺的舊襯衫,軍綠色的襯衫,他穿上那件舊襯衫,照著鏡子仿佛看到了年輕時的爺爺。爺爺年輕時打過仗,他腦海裡想象著爺爺打仗的樣子,爺爺從不殺生,爺爺只會讓來家裡的客人給阿熱斯講述屠宰的技巧,阿熱斯似乎天生就會屠宰,從十歲那年起他就開始宰羊宰牛。他一看時間已經8點了,他急忙衝出家門,他沒有注意到燃燒的襯衫,他鎖上門離開。

  他感到宴會廳前,門前都是老人和年輕人,有很多好看的姑娘穿著五顏六色的裙子,他一輩子都沒見過這樣的女孩,他有點吃驚於他們臉上的妝容, 大紅色的嘴唇,他腦海中立即閃現奶奶給他講過的女巫,這種女巫只會帶走你的魂魄和最強大的意志。他走進去立馬就有人給他安排了座位,他坐在餐廳的最邊,左邊都是男人,對面都是女性,宴會廳被巨大的音響聲充實著,門前都是拿著氣球的孩子吵鬧著,主持人在一邊緊張的準備著,人慢慢開始上坐,天花板上吊著水晶燈,他很認真的看著宴會廳裡的裝修,仿佛覺得來到了另一個世界,一個男人坐在他旁邊看著他笑了出來。

  “你是把你爺爺的衣服穿上了嗎?穿著這樣有女生願意跟你跳舞嗎?

  阿熱斯低頭看看自己綠色的襯衫,看看周圍同齡人都穿著白色或者藍色的襯衫,或者穿著西裝,他遠遠看到有個老人跟自己撞衫了,他有點不好意思。

  “的確是我爺爺的衣服,我的襯衫髒了,沒來得及換”

  男人沒有在聽他的話,而是站起來和旁邊桌子的人打招呼,除了他以外似乎所有的人都認識彼此,他們都笑著非常自然的打著招呼聊著最近的生活,他一個人坐在原地看著新郎和新娘要入場了,音響裡響起歡快的愛情歌曲。新郎和新娘從大門口走進來,新娘害羞的低著頭,阿熱斯第一次目睹婚禮,這在他21年的生活經歷是不存在的,他看著婚禮的全部過程,肉和菜一盤盤上桌,大家開始在載歌載舞,年輕人和中年人在舞池中間跳舞,只有他坐在原位一動不動,他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2個小時過去了,他覺得特別無聊,突然有人把他從位置上拉出去。

  “你家著火了,你快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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