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從舔了下唇,盯著她笑了,而後衝她招招手,玩笑口吻道:“過來看。”
“......”
黎星沉這才遲鈍地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荒唐的話,臉一下紅到底,怔了兩秒,砰的一下把門關上了。
如果晚一點,他是不是要脫褲子...
這個更荒唐的想法出來,黎星沉黑眼珠驚慌地亂轉,猛地去拍自己發熱的臉蛋,正拍著,忽然,身後靠著的門被扣響,她驚了下,往前一步轉身。
沒等到她開門,江從沒再敲也沒直接擰門,在外面問:“剛剛喊我幹嘛?”
黎星沉聽他聲音頓了下,把門打開,視線碰了他一秒就低下眼,嗓音溫和:“我是想問你...我能不能看看那個箱子。”
她伸手指了指,江從看過去,稍微滯頓了下,視線回到她臉上,淡淡“嗯”了聲。
兩人又對看了幾秒,江從開口:“別太晚,早點睡,明天還要上學。”
言畢他伸手要關門,黎星沉忽地想起一件被遺忘的事,擋了下門,江從看她。
“你記得拿冰袋敷臉。”她叮囑道。
江從應聲說好。
門關上,黎星沉過去把那個箱子拉了出來,拿開報紙的一刻,她呆住。
裡面都是一些獎杯和證書,關於各種學習競賽的,關於拳擊射擊的,甚至還有鋼琴等其他的...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大概止步於初中時期,塞滿了一箱。
在此之前只聽茹靈說過他的過去,現在親眼閱讀著他的履歷,這感受是不一樣的。
這些本應引以為傲的榮譽,卻被他用報紙遮掩著,堆在最不起眼的角落裡。
其實剛剛,不光注意到了他的身材,黎星沉還看到了他身上的幾處舊疤。
黎星沉發了好久的愣,把東西放好,箱子歸位。
燈摁滅之後,她睡不著,總感覺什麽東西壓著自己,和那時候聽到他的經歷是一樣悶重的感覺。
眼睛在昏黑裡睜著,不知道胡思亂想到多晚,困意來襲,她才漸漸闔上眼皮。
可是卻睡的很不安穩,她做了一場混亂的夢,全和江從有關。
密室裡怕黑的江從,他臉上的傷究竟從何而來,射擊時候的專注,竟然還有他領獎的畫面,無邏輯地跳轉。
黎星沉昏沉著腦袋醒來,回想著夢裡的場景,不知道自己是一個什麽角色,也許是旁觀者。
她歎了口氣,閉上眼睛欲要再入睡,倏地聽到外面細微窸窣的腳步聲。
黎星沉瞬間就清醒了,坐起身,支著耳朵聽,等確定不是她聽錯後,她爬起來到門後,耳朵貼上去又凝神聽了幾秒,輕手輕腳打開了門,探出腦袋。
外面光線一樣暗,江從床邊亮著盞柔黃的小燈,被子攤開了一半,不見人影。
似乎傳來一聲貓叫,黎星沉放輕腳步往小客廳走,沒有開燈,但也不全黑。
越過書架,她目光就落到某處,腳步一頓。
四下靜謐昏暗,涼風一陣陣吹進來,簾子晃動,她看到江從站在窄小的陽台上,胳膊前搭,肩膀微弓著,高大的背影此刻有些落寞,夜幕低垂像是要壓下來。
他在抽煙,好像也在想事情,沒有發現身後的她。
江從沉鬱壓抑的心情,今天晚上在街上遇到他的時候,黎星沉就能清晰感受到。
即便在看到她之後,他已經很努力收斂著,但這種情緒存在的時候就像一張不透氣的密網,從頭到腳將人兜住。
身後傳來極輕的腳步聲,江從攏神,回過頭,一愣。
小姑娘怎麽大半夜跑客廳...扒起零食來了。
“餓了?”他開口問。
黎星沉沒吭聲,繼續在一袋零食裡找著什麽。
江從見她扒半天沒找到,準備過去,這時候黎星沉停了,朝他走過去,手裡拿著兩個棒棒糖。
遞給他一個,“江從,你陪我吃棒棒糖吧。”
江從對她的行為摸不著頭腦。
剛張了下嘴要說話,忽然一個不成熟但有可能的想法湧入腦海,她不會是在夢遊吧?
“黎星沉?”他試著喊了一聲。
黎星沉看著他,應聲。
“你在夢遊嗎?”
“……沒有。”
江從松了口氣,看向她手裡的糖,“我不愛吃甜的,這買給你的。”
黎星沉默了幾秒,指了下他手裡的煙,隨後把拿著糖的手往前伸,“我覺得應該會比那個味道好點。”
江從微凝,明白了小姑娘的用意。
他輕輕笑,把煙掐了,接過來糖,剝開放嘴裡,“行了吧?”
黎星沉牽了下嘴角,自己也剝開了糖吃,趴在陽台邊上陪他站著。
江從側目看了她一會兒,問:“是認床一直睡不著,還是被我吵醒了?”
“江從,我夢到你了。”黎星沉看著下面巷子裡的路燈,黑暗裡微弱的一點亮光,“然後就醒了。”
江從沒想到是這麽個原因,所以小姑娘半夜醒了還是怪他?
沒等他開口,黎星沉側頭問他:“我看到你身上有一些疤,是打比賽的時候受的傷嗎?”
沒錯過他眼裡的那一絲詫異,黎星沉頓了下,補充道:“茹靈跟我說的。”
江從了然,而後停了好久,語氣淡如水地說:“不是,我媽打的。”
黎星沉愕然,眸光微微凝滯。
江從轉過去臉,不再看她,“你之前不是也問過我手臂上的那塊疤,也是她拿開水燙的。”
他說這些的時候,聲音沒有一絲起伏,平淡的就像是在說別人的事。
她看向他手臂內側,擰起眉頭,那種悶悶的感覺又來了,並且好像是帶上前幾次的一起,就要讓她喘不過氣。
黎星沉這一瞬恍然明白,這種感覺好像是…心疼。
“我打比賽也受傷, 但都好了,說來也奇怪,偏偏她打的這些,好不了。”
黎星沉不知道說什麽。
是很久的一段沉默。
“我看到你的那些獎杯和證書,你明明是一個很優秀的人。”她看著他輕聲說。
“那麽優秀,”江從壓下眼瞼,拿掉棒棒糖,自嘲地笑了下,“他們也沒能看看我。”
黎星沉感覺心口堵得慌,在這一刻好像突然明白了他為什麽總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沒了希望,生活怎樣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