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時分,夜色正濃,整個城區一片寂靜,仿佛所有東西都在這個時候找到了歸宿,陷入沉睡。艾斯特在緊湊的屋頂上不斷奔跑跳躍,黑色的鬥篷被風高高揚起,如同一道殘影。
維斯格蒂被高牆圍繞,但唯獨卡爾區被隔離開來,只有一座橋梁與城區相連。蔓茵河兩岸,人畜混住的茅草屋和對面高低有序的石屋格格不入,除了港口與城區接壤的部分,其余都如同強行拚湊一般。
弗蘭克的小屋依舊在燃燒,濃烈的黑煙不斷上升擴散。但這已不是艾斯特該關心的,他巧妙地避開了巡邏的守夜人。
這些身披黑衣、手持火把的衛兵,除了因防止發生火災而巡視,還會對入夜後不舉火把的人員進行盤問,如果遇到攜帶武器又沒有火把的,就會立即逮捕。
在黑石街的轉角處雅克停了下來,透過白色的眼睛,超乎常人的視力讓他看到前面的小路上,艾迪正搖搖晃晃從酒館的方向走出來,手裡還拿著一杯啤酒。
艾斯特捂著面具“哎,我還真以為,能期待他還清拖欠的藥費呢。”跳下房頂,艾斯特在艾迪走來的方向,迅速地拿繩套做了一個簡單的陷阱。
布置完陷阱,穿過茵蔓河上的橋梁,艾斯特進入主城區。和滿是泥濘的貧民窟不同,這裡路上鋪滿了石磚,每間隔一段,牆壁上都插有固定的火把照明。整個城市依山而建,由低到高分成了三個區域,加上河對岸的卡爾,組成了四個城區。
借助參差的屋頂,艾斯特很快就來到民宅邊緣的平台上,在他的面前是一幢莊嚴佇立的教堂。通體潔白的石柱和雕塑顯得聖神而又肅穆,其間精致的玻璃如同璀璨的寶石,亦如黑暗中華麗的一抹亮色。
他縱身一躍跳到了對面教堂的牆壁上,雙手抓住牆上凸出的石磚開始往上攀爬。教堂一側是高聳的鍾樓,剛才的鍾聲便是從這裡傳出的。
教堂的鍾樓很高,站在上面幾乎可以俯瞰到整個城市,以及城外的一些村莊。塔頂四周的石柱上雕刻著七神的天使雕像,神態各異,栩栩如生。此時,一個身穿白色長袍、脖子上掛著一個圓形掛墜,外搭白色披肩的男人正站在大鍾旁,安靜地欣賞著下方的城市。
男人的年紀並不大,他有著十分明顯的北方人特征,高挺的鼻子以及寬大的額頭下略顯內陷的藍色眼睛。濃密的胡須遮住了脖子,一頭淺黃色的長發隨意地披著,顯得十分凌亂。
他叫盧德,維斯格蒂教區的一名神父,平時不顯名聲,甚至日常的禱告都不常露面。但艾斯特知道,他還有一個身份,那就是傭兵公會的幕後實際掌權者。
沒人知道一個神父怎麽和傭兵聯系上的,但在維斯格蒂周邊,公會一切的交易都要由他過目,包括艾斯特對錢鼠幫的襲擊,就是受眼前這位人畜無害的神父所托。
艾斯特緩緩地從陰影中走出。
“你今天敲了三次鍾,神父。”
“孩子,你知道這座城市的由來嗎?”沒有回答艾斯特的問題,盧德神父深邃的眼睛裡映著下方的城市。
“帝國東北方最大的貿易城市,永不停歇的翡翠之城。”
“是的,維斯格蒂,斯瑪格蒂又或者英格蒂,不同的地區有著不同的叫法,但最初它來自於精靈語,寓意為翡翠。”
“60年前,這裡是精靈最大的奴隸港,它們將圈養的人類調教成奴隸,或是作為食物。直到上一任帝國皇帝,他率領軍隊幾乎屠戮了整個大陸的精靈,
將它們趕回了大洋彼岸的聖樹。” 似乎是高塔上的風有些大,盧德神父停頓了一下,等到吹起的衣角停下才繼續說道:“看看這些尖角的屋頂和巨大的石柱。不得不說,即使是嗜血的精靈,也有著極高的藝術天賦。後來,人們擴大了城區,並在附近建立了聚落,在七神的指引下,才迎來真正的文明和秩序。但有一樣保留了下來,那就是精靈時期圈養、買賣人類的地方”
“卡爾。”不用盧德神父繼續,艾斯特已經猜到了答案。
“是的孩子。從前奴隸的牢籠,現在仍作為窮人和農奴的居所。”
艾斯特從懷裡拿出之前的鑰匙,放在盧德神父面前。
“可惜,我並不關心城市的由來。這是錢鼠倉庫的鑰匙,你給我的線索已經斷了。如果你要繼續科普歷史,那就拿著鑰匙換個人處理吧。”
“你想知道他們從宏恩城運了什麽東西過來嗎?”
“不想。”
盧德無奈地轉過頭來,看著鬥篷下的黑影,艾斯特的話讓他不知如何接下去,連下方的景色也不再那麽吸引人了。
“哎。”盧德毫不在乎形象地蹲了下來,隨意地撿起旁邊的幾顆石子往下扔去。
“知道嗎?有時侯你真的很無趣。”盧德的話語裡充滿了失落,看來他剛剛俯瞰城市時準備了許多話要說。
一時間,鍾樓沒有了動靜,一白一黑的兩人就這樣沉默許久,聽著下方呼嘯的風聲。
良久,可能是石頭扔累了,盧德拍了拍手,語氣十分平靜“我察覺到了魔力的波動,你不應該那麽早就暴露你會魔法,這會讓事情變得棘手。”
艾斯特伸出手臂,上面有道斧頭劃過的傷口,奇怪的是傷口並沒有流血而是呈現出燒焦後的褐色,上面不時還跳躍著一絲電光。“那個矮人溝通了群星,是一名超凡者。”
“很強?”
“不到二階,但也足夠麻煩了。”
“呼。”盧德吐出一口濁氣,杵著下巴看著天空不知道思考著什麽。
“你的眼睛,比之前越發嚴重了,看來普通罪犯的鮮血已經滿足不了它。有時間去羅格斯村看看,那裡出了些問題。這把鑰匙還是你拿著,可能那裡有對應的門鎖,然後找到貨物,銷毀它。對應的,按照之前我們的交易,我會幫你壓製住那奇異的力量。”
“這是詛咒。”
聽見艾斯特的話,本想回頭反駁幾句的盧德卻發現,後面早已空無一人,仿佛從一開始就只有自己。
盧德伸手又撿起一顆石子,在空中扔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線,自言自語嘀咕著:
“願光明指引著你, 孩子。”
……
“啊嚏!”
眼睛浮腫,鼻涕直流的艾迪走進了診所,他看起來精神恍惚,連嗓子都沙啞無比。
“日安,艾斯特醫生。我感覺不太舒服,你能幫幫我嗎?”
正趴在櫃台發呆的艾斯特,看到眼前一臉疲憊的艾迪,不禁發笑起來。
“當然艾迪,你看起來十分嚴重,要不給你放血吧?”
“啊?!”艾迪猛地摸了一把鼻涕,頓時精神不少。
“不用了醫生,我突然感覺沒那麽難受了。”
“把這杯水喝完,這是我拿甘草熬好的,當然也會算在你的帳目上。”艾斯特從一旁拿出一個散著熱氣的木質杯子。
雖然不知道艾斯特醫生為什麽有提前準備好的藥水,但艾迪還是乖乖地拿起,一飲而盡。
昨晚自己才和幾個朋友喝完酒,本來深夜後想回家睡覺。不知怎麽的,走在路上突然就是一陣天旋地轉,然後自己就被倒吊起來,直到今天早上才被巡邏的守衛發現並放下來。
“呼,確實好些了。放心吧醫生,等明天的任務完成,我就立即把欠款還了。”
“嗯?你上次說的那個護送任務嗎?”
“是啊,整整四十銀納爾,這可夠我一個月的花銷了。聽說是一個小村莊,叫什麽……羅格斯,就在南邊那座山的後面,不知道醫生你去過沒?”
艾斯特抬起頭看著艾迪,給他盯得有些發毛。
“艾迪。”
“啊?怎麽了醫生”
“你們的隊伍需要醫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