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一現象，醫生倒是毫不意外，像易小粥這種身份的調查員若是沒點實力才奇怪。

　　被白覺搶了先機，易小粥的脾性斷然是忍不了，一把將方棄推開，抽出懷裡的手槍就對著醫生開火。

　　白醫生不躲也不避，任憑著子彈打在他的白大褂上，流下幾個黑黢黢的洞眼。但細看，卻沒有流出鮮血，子彈仿佛消失在了白衣下。

　　方棄見兩個惹不起的人打起了架，自然不想參與。對於醫生說的話他還是相信的，欺騙他上密室頂層這種事，確實是易小粥能乾出來的。

　　在思維殿堂內思考了片刻後，他就轉身向著黑暗的另一端跑去。

　　砰砰砰——

　　如雨點般密集的槍聲在黑暗之中不斷回響，更是招來了許多隱藏的東西。黑色階梯的深處，有聲音在靠近。

　　醫生的槍不同於易小粥那把大體積、單射威力大的沙漠之鷹，是快速連發的克洛克17，幾回合下來已經彈藥不足。

　　而易小粥憑借詭異的身體掉幀至今毫發無傷。

　　推了下無框眼鏡，白覺索性丟掉手槍，從懷裡掏出幾把手術刀就朝著嬌小少女衝去。

　　易小粥也是不懼，將槍口對準了醫生的腦門。

　　身上的衣服有問題，打腦袋就好了。

　　砰——

　　子彈射出，在空中濺起火花，沒能擊中醫生。

　　是手術刀。關鍵時刻，醫生提前擲出的手術刀與子彈相撞，攔截了這次攻擊。

　　易小粥“嘖”了一聲，因為她沒有第二次開槍的時間了，醫生已趁此機會來到了她的面前。

　　手術刀泛起寒光，向著易小粥柔軟的脖頸揮去。

　　“你可真是不紳士呢。”

　　易小粥從寬大的黑色衛衣下掏出一把刀口有著乾掉血跡的菜刀，並以此擋住了醫生的揮砍。

　　活力比拚變成了短兵相接。

　　醫生的每一招都經過了嚴密的計算，一刀揮過，另一隻手就會拿著手術刀封去易小粥的路線。而易小粥則是步步險，依靠著纖細的肢體躲避著醫生的進攻，然後以更凌厲的攻勢來回答後者。

　　兩人的對決就好像一台高精度的機器和一條靈活柔軟的毒蛇。

　　乒——

　　又是刀的碰撞。

　　然而這次，兩人並沒有再次發動發動進攻，不約而同地朝樓梯的方向看去。

　　就連跑了一段距離的方棄，聽到後面沒了聲響也忍不住回了頭。

　　望不到盡頭的黑色階梯，宛如皮鞋踏步的聲音愈發靠近。緊接著，比黑暗更濃鬱的黑暗籠罩了整個空間。

　　“廠長?它居然會主動離開頂層?這在之前從沒有發生過。”向來冷靜的醫生臉色一變道。

　　易小粥劉海下的褐色眼瞳死死盯著階梯，自言自語道:“是因為槍聲嗎?但檔案裡也有過記載，那次可是有人在這一層炸了個手雷，把人皮都炸爛了好多，都沒有發生異常，為什麽……”

　　黑暗越來越黏稠，已經近乎黑門與密室間那段黑暗的程度。

　　腳步聲也越來越近，踩在在場三人的心臟上。

　　模糊的影子在樓梯的遠處逐漸勾勒，初步估計足有三米高，身形極瘦，細節則看不清晰。

　　“這體型……”易小粥的瞳孔針縮，荒誕離奇的興奮感湧上心頭，她對著一旁的醫生說道:“喂……瘋醫，看來我們運氣不錯啊，居然是製皮師。”

　　“什麽。”

　　沒等易小粥回答，如千萬隻蟲子在耳邊啃食，

無數人在耳邊低語的聲音在三人耳畔響起，刺激著他們的神經，牽引他們走向瘋狂。　　“囈語！”

　　黑體生物都能發出名為“囈語”的聲音，這種聲音能摧毀人的理智，加快迷失的速度。黑體的等級越高，囈語的影響力也就越大，調查局裡記載過一種黑體，光是一聲囈語，就能讓千米外的人瞬間爆開。

　　醫生和少女同時服下了一片藥丸，扭曲的臉色才慢慢好轉。

　　對於囈語，外界有過相應的研究，也出過些成果。其中，清明藥是最具性價比和實用性的產物，只需咽下一片，立刻就能減緩囈語的危害。

　　但是短時間內，清明藥僅可服用一次，藥效五分鍾，過了照樣瘋。

　　方棄作為新人，當然是不知道，也沒有清明藥的。但奇怪的是，在聽見怪異的聲音後，他非但沒有感到難受，還覺得就和普通人說話差不多。

　　比這還要奇怪的是，正如同他能聽懂黑門內黑暗裡的囈語，他也聽懂了這句囈語的意思。

　　“老夥計，我們來客人了。”

　　老夥計是指誰?客人是指我們嗎?

　　方棄想要思索這些問題的答案，但現在畢竟不是好時機，他要做的是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

　　“密室，我一定會再次進來的。”

　　他不在停留，穿過人皮林， 朝著黑暗的另一端跑去。盡管腹部的傷口越來越疼，鮮血止不住地往外溢。

　　只能相信醫生說的話了，黑暗的另一端是出口，他已經沒機會和能力爬上黑色的階梯了。

　　嚴厲有句話說的是對的，密室裡就得不停地去賭，用命去賭。

　　很快，他就感到身邊的黑暗開始扭曲，空間和時間由於力場而失控。

　　他感覺自己跑的不是平面，而是一條曲線，自己也不斷地切換著大小，形狀。

　　另一邊，易小粥和醫生兩人逐步後退，隨時準備往人皮林裡跑。

　　醫生說的是真話，易小粥確實欺騙了方棄，74號密室畫皮工廠的出口就在製皮師收藏室這層樓的黑暗中，她只是想利用方棄來達到她的目的。

　　站在黑暗階梯上的模糊身影停止了囈語，發出一聲冷笑，一雙紅色的巨大眼睛突然出現在了它的旁邊。

　　“該死，居然是廠長和製皮師一起下樓。”

　　會應醫生的，是不可名狀的恐懼。

　　站在樓梯上的東西，下來了。

　　…………

　　與此同時，方棄睜開雙眼，跪倒在地上，大口地喘著氣。

　　望著熟悉的街道和路燈，身後的黑門逐漸消散，腹部的槍傷也完全消失，一陣不真實感油然而生。

　　他出來了。

　　天邊薄霧乍曉，掃地的大媽站在樹底下奇怪地看著行為怪異的年輕人。

　　是夢……還是現實?

　　感覺手中有東西，方棄低頭向下看。

　　一枚黃銅色的彈頭躺在手心，提醒著他，這不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