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門，喬伊迅速掃視了店鋪內部一圈。牆壁上掛滿了增強體模型，間或還有一些金屬零件。一個不長的櫃台，裡面是一些奇怪的瓶瓶罐罐，在喬伊的眼裡全泛著綠光。他並沒看見那個女警的身影。這裡沒有顧客，也沒有店員，相比外面的喧鬧，店鋪裡安靜得讓人發慌。

　　他還想轉頭找一找女警的時候，一根冰涼的金屬頂住了他的後腦。不用回頭他也立刻知道，那是一支手槍。

　　“你在找我嗎?”她冷酷的聲音響起，“敢跟蹤皮城警衛的祖安人可不多見。”

　　喬伊沒有多少對付槍械的經驗，這是他第一次被人拿槍指著。煉金男爵們對槍械的管理很嚴格，最起碼沒人敢當眾掏槍。祖安黑幫械鬥的武器通常以拳頭和棍棒為主，頂多算上小刀。要是哪位打手要是搞到了電擊槍或者外骨骼拳套就能統治一條街道，更別提火藥武器和海克斯槍械了。

　　喬伊伸展手臂舉過頭頂，張開手掌表示自己沒有武器，緩緩轉過頭，看到了女警冷若冰霜的臉。她雙手持槍，姿勢標準，緊繃的小臂代表她隨時會開火。

　　槍口危險的感覺讓喬伊的眉心有些刺痛。他有些眩暈，用力眨了眨眼。等再度睜眼時，他發現自己失去了一部分視野。

　　他的義眼失效了，但這讓他想到了一個絕妙的借口。

　　“我沒有跟蹤你，長官。”喬伊冷靜地說道，他向左眼的方向屈了屈手指，“我來買一隻義眼。”

　　女警嗤笑道:“呵...義眼?邊境市場那麽多家店鋪，你就一定要來角落裡的這家店?”

　　一個蒼老而溫和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凱特琳警官，不要對祖安人有太多偏見，他是我的老顧客了。”

　　喬伊沒敢回頭看，他擔心太大的動作會刺激到這位年輕的警官。而女警凱特琳聽見這個聲音之後，猶豫了一下，還是放下了槍。她關閉了手槍保險，掀起一側風衣，撥開磁力紐扣，把手槍用力的插進槍套。

　　喬伊深呼了一口氣。他後退幾步和這個神經過度敏感的女警保持了距離，才回頭看向幫他解圍的人。他的左眼再次失明，視野的缺失讓他不自覺地偏了偏頭。

　　那是一個看起來很疲憊的老人。他站在櫃台後，傴僂著瘦削的身體，面色蒼白、眼眶深陷，頭髮已經掉得精光。老人隻穿著一件簡單的布衣，破損的領口外可以看到他脖頸色纏繞著繃帶。

　　“孩子，我知道失明有多痛苦。不過請你稍等，我要先招待一下這位警官。”老人溫和地說。

　　喬伊點了點頭。而凱特琳已經走向了櫃台，說道:“辛吉德先生，皮爾特沃夫感謝你曾經做出的貢獻，但不代表著你可以對皮城警衛指手劃腳。”

　　辛吉德老人笑了笑，露出了整齊潔白的牙齒。他一邊低頭整理著櫃台裡的藥劑，一邊慢吞吞地問道:“凱特琳警官想買些什麽呢?我記得你並不太喜歡煉金科技。”

　　凱特琳皺眉掃視著周圍牆壁上懸掛的各種增強體義肢，厭惡地說:“我的確很不喜歡，但是這裡有人觸發了警報。我不知道為什麽皮城需要維護邊境市場的秩序，天啊，這裡祖安人太多了。”

　　“噢。是我新招的學徒觸發了警報，他不明白那個真空傳音管的作用。”老人頭也未抬地回復道。

　　“我還以為是又丟了東西。他人呢?”凱特琳在小店裡隨意踱起步來。

　　“被我辭退了，他總是把藥劑擺錯地方。”老人漫不經心地說著。

他抓起一瓶藥劑，低低歡呼了一聲:“哈，找到了。”　　“皮城掏錢給邊境市場的每一家商鋪都安裝了報警裝置，是為了防止洗劫案再次發生，不是為了讓你們愚弄警衛的。”凱特琳嘲諷道，“辛吉德先生，別忘了告訴下一位學徒怎樣正確使用警報裝置。”

　　“我會的。”老人偷偷向喬伊擠了擠眼睛，差點讓喬伊笑出聲來，“那麽警官你看，這位先生已經等了半天了...”

　　“我要等他買了義眼再走，”凱瑟琳斜倚在了門邊，“他還沒有解除嫌疑。”

　　“請隨意。來吧，讓我看看你的眼睛。”辛吉德走出了櫃台，腳步輕快得不像個老人。他腰彎得厲害，卻以一個詭異的姿勢抬頭，想貼近喬伊的臉。

　　喬伊下意識退了一步。他求助地看向老人:“呃，辛吉德先生...”他並沒有就此更換義眼的打算。雖然再度失明讓他很不安，但他有一種感覺，自己的義眼並沒有損壞，只是出於某些原因暫時失效了而已。但當下的狀況讓他無法拒絕。

　　老人的聲音溫和緩慢而充滿自信道:“沒事的，年輕人。我想我能治好它——讓我看看你的眼睛。”

　　喬伊非常後悔跟蹤這個神經過度敏感的女警衛。他無可奈何，只能心底暗罵一聲，低下頭，睜大了眼睛和辛吉德對視。

　　辛吉德似乎只是隨便看了一眼，就斬釘截鐵地說:“符合更換標準。你這東西好像是我幾年前的作品，那時候我還比較鍾情海克斯科技。”

　　喬伊不知道說什麽好。他不想更換義眼，可現在由不得他拒絕，只能期待凱瑟琳警官快點離開。

　　“視力完全消失了嗎?”辛吉德突然問。

　　“啊...是的。”

　　“消失之前有沒有什麽征兆?比如奇怪顏色的光線?”

　　喬伊沒吭聲。他看到的奇怪顏色明顯可以與海克斯和煉金產品對應得上，那不應該是義眼損壞的前兆。

　　“沒有，先生。”

　　辛吉德回到櫃台裡，翻出了幾張單據。他在上面胡亂寫了幾個字，說道:“現在民用增強體管控比較嚴格，不過身體有殘疾的審批相對容易。”

　　他遞給喬伊一個抱歉的眼神，繼續說道:“你很幸運，我剛好在科魔學院也有任職，有審批的權限。自適應接口沒有損壞的話，民用Ⅲ型就很合適——價格適中且耐用。進化日酬賓活動買一送一，你這個我可以給你半價。如果你願意留下那顆報廢的義眼，就免費。凱特琳警官，你有興趣留下來觀看一個小手術嗎?”

　　凱特琳瞪了老人一眼:“別嚇唬我，我可不是怕見血的小姑娘。他解除嫌疑了，我可不想在這種地方浪費時間。”

　　她轉身拉開門，又回頭說道:“薩拉的演唱會吸引了很多外地人，最近雙城都不太平，祖安只能更亂。你不要招惹麻煩。”

　　“當然，當然。”辛吉德答應著。他隔著櫃台身體前傾，死死盯著喬伊的眼睛，微笑著說道:“祖安也不是法外之地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