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曦,照射在桂花樹新嫩的枝葉上,葉尖殘露蒸騰,散發成清新的薄霧。
樹下有一少年正在舞刀,動作矯健,刀光閃爍,翩若驚鴻,正是謝晉飛。
自銅甲功圓滿之後,每天的晨練就被他改成練刀幾十遍。《出陣六刀》的套路本來就簡單,被他反反覆複練了何止千遍,已成本能。
威力或許還略遜,但一招一式渾然自然,充滿美感。
一陣掌聲這時響起,接著聽見有人說:“這刀法學得可以看了,就不知能不能上陣抵事?”
晉飛收刀回頭,看見阿慶叔站在院外,後面跟著謝晉風。晉飛問過好,忙將他們父子迎了進來。
心裡疑惑他們的來意,向晉風打眼色詢問,晉風卻躲在後面聳肩攤手,仿佛在說:“我也不清楚。”
看見晉飛還想進客廳準備茶水,謝韶慶阻止說:“虛禮免了,先跟阿風過過招,讓我看看你學到了幾分本事。”
“跟他?”晉飛斜了晉風一眼,臉上的鄙夷色彩絲毫不掩,“算了吧,他肯定稱量不出我的本事來。”
晉風大怒:“你敢小看我!”跑到院中空地,鏘的一聲抽出掛刀,揚著刀說:“來來來,三招放不倒我,以後就少在我面前猖狂。”
晉飛噗嗤而笑:“你在搞笑麽,態度囂張卻說出這樣的慫話來。”
晉風臉色微紅,說:“少廢話快來!早就想揍你一頓了,天天偷偷修煉,把我落下了一大截。”
晉飛卻不抽刀,撿起一根手臂粗的木頭握住一端,走到離晉風三步遠的距離站定。
他手腕一甩,木頭另一端遙指晉風說:“小心了!”便閉目全神貫注,蓄勢待發。
這一蓄勢,千錘百煉的招數還沒發動,一股淵渟嶽峙的氣勢便顯了出來。
晉風心神不知不覺被影響,他不由心慌,禁不住對峙,身不由己揮刀搶先出手。
晉飛這時眼神一眯,使出最為熟練的一往無前。
晉風握刀的手還沒抬起,胸口就“噗”的一聲被擊中,人也如敗革般倒飛在地。
看著晉風倒地發呆半天不肯爬起,晉飛揶揄道:“你已經死了。”
晉風這才羞惱地爬起身來,說:“你這是卑鄙無恥的偷襲,剛才不算!我還沒準備好。再來!”說完就惡狠狠地撲了上來,揮刀兜頭就向對方砍去。
晉飛不慌不忙,把木棍一橫,雙手緊握一端,然後微微下蹲蹬腿,貼地前飛,使出四海飄零,攻擊對方下盤。
速度快如閃電。
晉風根本反應不過來,腳就被木棍擊中,重心不穩下,整個人惡狗撲食般向前撲倒在地,刀也從手中跌了出去。
對方如此快速潰敗,完全沒有招架能力,晉飛也是出乎意料。
修為上固然有差距,但有攻擊武學和沒有攻擊武學的差距,沒想到如此之大。盡管《出陣六刀》他才學會一大半。
難堪之下,晉風惱怒地錘了一下地面,才撿起刀爬起身來,氣急白臉道:“最後一次,我不信連你一招都擋不住!”他話才剛說完,人卻被一腳踢飛出院子。
謝韶慶實在沒眼看下去了,踢飛兒子後罵道:“別在這給我丟人現眼了,給我去繞村跑十圈,否則沒飯吃!”兩人年紀一樣,差距卻如此之大,對兒子怒其不爭下,忍不住踢了一腳出氣。
晉風無事一樣快速爬起,收刀,乖乖準備受罰,臨走前還不忘惡狠狠地瞪了晉飛一眼,仿佛說:“你給我等著,
這個仇我遲早會報!” 晉飛笑嘻嘻的,眼神充滿幸災樂禍,仿佛在應付了事:“知道了,我等著。”
等晉風跑走,謝韶慶才轉身徒手說:“拔出刀來,全力攻我!”見兒子潰敗得如此乾脆,他忍不住親自下場,試探晉飛深淺。
晉飛聽了扔掉木頭,抽刀在手,神色變得肅然,說了聲:“得罪。”就閉目蓄勢。
“叮”的一聲,全力發動的一往無前,被對方用兩根手指穩穩夾住刀尖。
見一招無功而返,晉風立刻變招,二龍探月接著使出。
叮,叮!
謝韶慶曲指連彈兩下,又擋住對方刀尖,臉上輕松無比。
首次試刀,便被壓製。
晉風好勝之心鼓舞了起來,也不再管每刀是否建功,只顧劈頭蓋臉地一陣搶攻。
一套刀法眨眼被他使了好幾遍,卻都奈何不了對方分毫。
他顯然天真了,在煉骨修為跟前,他一個才剛煉肉入門的人,想要碰到對方,無疑比登天還難。
形勢逆轉,剛才晉風毫無招架之力的無力感覺,這回晉飛親自感受。
倒是對方刻意壓製了修為,不緊不慢地在陪著他喂招,不時出聲指點。
壓力之下,晉風對招數的變化運用由生疏慢慢變得純熟,不斷生出新的感悟來。
等晉風對招數應變熟練之後,對方又突然加力,壓力頓增下,不禁又變得捉襟見肘,勉力支撐起來。
一直持續的壓力之下,潛力被極大地激發出來,晉風不斷產生新的感悟,這些都是平時自己閉門修煉無法產生的。
應變銜接,對每一招的理解,很快就上升到一個新的層次。
如此加了幾次壓後,晉風渾身汗水蒸騰,顯然已經使出了吃奶的力氣,眼看不支。
謝韶慶試探出晉風深淺後,這才打算收手。在晉飛剛使出一招六親不認,下一招還未銜接,就一腳踹中對方屁股,將晉飛踹得也如惡狗撲食般飛撲出去。
晉風狼狽起身,邊拍飛塵,邊想:“可惡,剛才這一腳是故意的,在替他兒子報仇。”卻不敢說出口,只在心裡的帳本上狠狠地給晉風記下這一筆。父債子償嘛,天經地義。
謝韶慶笑道:“不錯不錯,整套刀法已經入門,勉強可以上陣了。不愧是阿嶽的兒子啊,一樣的天賦過人。”
晉風聽了,閉門凝神,才來得及查看面板。
【一往無前(入門):90/100】
【二龍探月(入門):60/100】
【三分天下(入門):30/100】
【四海飄零(入門):10/100】
【五馬分屍(入門):10/100】
【六親不認(入門):10/100】
一番喂招對練,效果奇顯。
原本只有前三招入門,現在全部顯示出技能來,意味著全部學會。
閉目感悟消化了一番,同時竊喜:“這一腳挨得值,不想一番對練喂招下帶來如此明顯的改變。看來武學不能太過閉門自修,想要快速提高,實戰機會盡量不能錯過。”
等他消化完所有,睜開眼睛時,正好看見母親走出來說:“飛兒怎如此失禮,阿慶叔來了,也不讓進客廳奉茶。”
謝韶慶說:“嫂子不用多禮。飛來會武還有三天就要舉行,今天鎮上會選出五名代表。這出戰名額很寶貴,哪村能出一個代表,無論輸贏,當年全村都可以減一成賦稅。這樣的好事以往我們村不敢想,但如今有了阿飛,剛剛我親自試探過,可以讓他去爭一爭。”
晉風這時才明白他一大早登門的來意。
母親謹慎道:“我家飛兒可以嗎,不會是你看我薄面,才拿好話哄我的?”
謝韶慶肯定道:“千真萬確,這種事怎好拿來玩笑?嫂子放心,阿飛也是我看著長大的,我會看護住他,不讓他出事。”
母親這才放心,笑說:“這有什麽不放心的,是為全村謀利的事情,不管輸贏,飛兒你務必盡力。”晉飛在一旁聽了忙點頭。
見商量好了,約好吃過早飯就一起到鎮上,謝韶慶就要告辭,馬氏自然熱情挽留吃飯,免不了一番推辭,他才脫身離開。
吃過早飯,晉飛就獨自出門來到晉風家裡,三人匯齊,一起精神抖擻地往鎮上走,一邊路上閑聊。
晉飛問:“我們鎮上的五個名額,以往都是被哪些村搶了去?”
謝韶慶說:“黃家村去年拿了兩個,李家村一個,幾乎年年如此,其它村偶爾出個把人才,也能搶個一兩回。”
晉風說:“我們村最慘,一次都沒搶到過。”
晉飛納悶:“黃鎮尉本身為男爵,擁有200畝的免賦田,加上100畝的免賦職田,已經不少了。他們還不知足,每年還要搶兩個名額?”
謝韶慶說:“誰會嫌錢多?他有兵權在手,軍陣加持下,鎮內無人能製,所以才無所顧忌。”
晉飛詛咒說:“這大大的有違天道,遲早會遭天譴的。”
晉風不由問:“天道是什麽?”
話頭已開,晉飛隻好根據消化的記憶,勉強解釋:“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人之道剛好相反,損不足而奉有余。現在昌行的人道,富的越富,窮的越窮。這與天道背道而馳。”
謝韶慶聽了臉上詫異,說:“這是大周帝國曾經的道家聖地仙都山流出的真言,沒想到阿飛你也聽說過,見識不錯啊。但你可知道,後來大周沒落,道家聖地也已經歸隱,不再現世。現在世上流行的是九大聖地,道家早已沒人奉行了。”
晉風問道:“爹,九大聖地究竟是哪九家?”
謝韶慶說:“我們晉國有兩家聖地,這你知道吧?”
晉風說:“這我知道,中都城的兵家聖地中都學宮,還有中牟城的醫家聖地無憂宮,這些學校都有教的。”
謝韶慶說:“那你可知道,以前我們晉國只有一個兵家聖地,後來吞並了衛國,醫家聖地才不得不跟著並入我國的。”
晉飛恍然大悟:“難怪,現在我們國內,兵家聖地的影響遠遠大於醫家聖地。”
謝韶慶笑道:“那當然,畢竟醫家聖地出來的人都是腦袋有病的,很不讓人省心。戰場上如果不看住點,很可能會偷偷跑去給敵人醫治。”
晉飛笑道:“呵呵,那有沒人說醫者無國界?”
謝韶慶拍著巴掌說:“沒錯,他們就是經常這樣振振有詞反駁的,你說可笑不可笑。戰場上士兵是有國家的啊,你跑去醫治敵人,不是相當於間接殺死自己人麽,簡直混蛋!跟叛徒有什麽兩樣?”
晉風插嘴追問:“爹,你還沒說清九大聖地呢!”
謝韶慶不緊不慢接著說道:“要說清九大聖地,還得從道家聖地開始說起。以前的道家聖地可厲害了,橫壓萬方,也是百家之祖。正是道家聖地有如此威名,才鑄就了大周帝國曾經一統的輝煌。
後來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道家聖地突然宣布歸隱,不再現世。大周帝國從此沒落,甚至後來分裂。
而原來的道家聖地仙都山,也直接分裂出陰陽聖地和縱橫聖地兩家,現在還在大周帝國國內。後來從道家聖地走出一些不願歸隱的人,先後開創了儒家,兵家,醫家,法家,商家等百家。他們為了發展傳道,選擇扶持某個王朝,隨著王朝的壯大,它們也跟著水漲船高,慢慢發展壯大變成了聖地。
這其中,就有齊國臨淄的商家聖地通天宮,魯國泰山的儒家聖地泰昌宮,後來齊國吞並了魯國,所以現在齊國國內也有兩家聖地。
楚國太倉平原的農家聖地太倉宮,宋國彭城的墨家聖地天師宮,後來宋國被楚國所吞,所以楚國也有兩家聖地。
最後一家法家聖地, 坐落在秦國華山的調陽宮。
這便是九大聖地,分布在一帝四王共五個國家。
可以說,道家聖地的退隱造成了大周帝國沒落的話,那麽,九大聖地的崛起則加速了大周帝國的分裂。
當今五國爭霸,北晉南楚,東齊西秦,和中周,四王一帝,持續了幾百上千年,大部分原因都是背後的九大聖地推動造成的。”
……
說話間,三人已經來到鎮上。
從西門進城,走了約半裡地,左拐向北,沿鎮中央的凱旋路一直前走,穿過百步見方寬敞的勝利廣場,來到一座巍峨的公廨前。門口蹲守著兩個石獅,上面掛著一塊黑底金字的牌匾,上書“鎮守所”。這便是鎮長官署,不知為何還掛著幾百年前留下的老舊牌匾,沒有變動。
謝韶慶沒有猶豫,帶著兩個小子率先走進大門。門口兩邊守衛的士兵沒有任何阻攔,反熱情招呼:“隊長好!”謝韶慶只是點頭,沒有答話,繞過照壁,繼續往前走。
外面的喧囂立時被隔斷,裡面變得安靜下來,晉飛一路東張西望,心裡奇怪,感覺這裡更像某個大家族的後院,不像人來人往的辦公場外。
很快就來到一個宮殿模樣的台階前,上面站著五個身姿挺拔的少年,安安靜靜,規規矩矩,一副耐心等待的模樣。
有爭吵聲不斷從屋裡傳出,好像在商量什麽大事,半天也沒個結果。
看到三人走上台階,其中一個少年看見他們,失聲說:“謝晉飛,你們怎麽也來了?”一副吃驚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