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村坐北朝南,背依一片不大不小的樹林,一條清澈小溪從村邊流過,最後匯入丹水。溪水充沛,上流築起一座水壩,灌溉出村前的一千多畝水田,養活了全村600多口人。
晉飛兩人放學回家踏過村口的木橋,就分開各自回家。他家在村東最靠邊,籬笆圍成一畝大小的外院,五間木房連成一排,又將外院隔成前後院,前院種了兩顆桂花樹,後院是修煉區,布置了鐵架,石鈴等練功器物。
回到家門口,踏入竹籬笆圍成的庭院,看見仆人阿彩正在屋簷下殺雞,晉飛不由動問:“阿彩,怎麽把家裡最後一隻母雞給殺了?我娘呢?”
父親在世剛分到軍田時,娶妻成婚沒多久,就用軍功做抵,換了一男一女兩個外族戰俘回家當做仆人使喚。後來父親犧牲,孩子又小,出於安全考慮,母親才把男仆賣了,隻留下聽話的女仆。
這個女仆就是阿彩,她原本是北方狐岐族人,在晉國大軍北征中家破族亡,僅剩她一人,因生的健壯貌拙,才被晉飛父親看上。八年過去,阿彩正方壯年,是目前家裡的主要勞動力,她早已融進了這個家,成了難以分割的一員。
正捋起袖子拔雞毛的阿彩抬頭說:“小主人回來啦!殺雞是主人吩咐的,她在屋裡織布哩。”
聽到外面響動,一個三十出頭的婦人從屋裡走出,頭裹白色織巾,腰圍翠色織裙,手拿木質梭子,滿臉風霜之色,她正是晉飛的母親馬氏。
這次晉飛生病,為了養傷,家裡真是傾盡所有:牛賣了,雞殺完,家當也幾乎變賣一空。為補貼家用,增加進項,母親也開始抽空織布。
“飛兒回來啦。”
母親殷勤地招呼了一聲,才解釋說:“因你元氣還沒盡複,臉色還有點白,剛巧中午晉風他爹又送來一支野參,說至少有五個年頭的藥力。我才吩咐阿彩殺雞,一起燉了給你再補補,免得在學校落後。”
謝晉飛聽了,一時無言以對,隻留下句“我回屋躺會”的話,就回自己房間,愣愣地躺在床上發呆。窮人真是連生病都沒有權利,這其中的窘迫心酸,晉飛這回深切體會,難以言表。
晚飯三人圍坐在一起吃的時候,母親又趁機商量賣地的事。
“飛兒,要不把家裡軍田發賣個十畝,換點錢好買些補氣血的藥來,給你吃了修煉,幫你考上中學,好圓了你的心願。你覺得怎樣?”
“娘!那二十畝軍田是爹拿命換來的,一畝也不能賣!否則我都要羞愧死,不用再做人。”為了勸住母親,晉飛又說,“今天學校測試我考得很好,明天我就去學校請個長假,想辦法到鎮上掙些錢。”
母親神色複雜,幾次欲言又止,直到吃完晚飯,也沒再說話,勉強算是相信了兒子一回。
事實上,自從兒子這次生病,敏感的她早就發現兒子變化很大。但畢竟血肉相連,且兒子變得更懂事成熟。這是好事,欣慰之余,她也樂見如此,不再深究。
晉飛大口吃飯,沒有客氣,直接把大半隻雞給吃了。
第二天醒來,不等睜眼,晉飛就凝神查看面板。
【狀態:58(虛弱)】
狀態值增加了2點,比以往每天增加一點快了兩倍。簡單不過的藥膳,對身體恢復的效果就立竿見影。
起床在後院簡單地做了些恢復運動,感覺身體更輕松,預計明天就能全部恢復,現在還是不敢修煉。
吃過早飯,來到村口橋邊等與晉風匯合,
兩人就跟往常一樣一起上學。 “什麽?你要請長假!那我也要請。”
路上,當晉風聽了夥伴要請假離校的決定,不由這樣嚷嚷。
“算了吧,請長假是好學生的權利,就你那成績,別想指望。”
“哼,我決心已定,如果老師不批,我就逃課跟你走!”
“呵,你敢麽,等你過了你爹那關,再來我面前誇口吧!”
一句揭短的話隻說的晉風垂頭喪氣,打消了念頭。
他父親因為常年混跡軍伍,家教作風異常粗暴,“棍棒出孝子”作為圭臬被他深深地刻在血骨裡,使得晉風打小起就生活在恐懼之中,沒少吃苦頭。
到了學校,晉飛先獨自去辦公室找到班主任,說明來意。
班主任查看了下昨天的測試成績,見晉飛全部成績達到了畢業水平,便爽快答應了,但提了一個條件。“最後一次測試要盡量來參加,最後摸清你們自己的底後,好對未來做出正確選擇。”
有了面板,其實晉飛根本不用多此一舉就清楚自身情況,但為了請到假,他還是應承老師。
等他回到班上,才了解到:凡摸底測試成績達到畢業水平的學生,都可以請長假在家閉門自修。難怪老師如此好商量。
最後一天的小學生活,晉飛沒能在平靜中度過。一整天下來,他收到六七個貴族同學發出的招募。
向有潛力的平民學生拋出橄欖枝,招募到家族中進行有限的投資培養,以更好的驅使為自家服務。
這種招募活動每年都會在畢業班上演,已成傳統。
晉飛果斷拒絕了所有招募。
如果沒有面板出現,絕望之下,他說不定會考慮考慮,走上身不由主的另一條道路。
而今有了面板輔助,讓他有了幾分底氣,想對自己的未來做主。
下午放學走出校門口,他解脫地剛吐完一口氣,準備跟晉風一起步行回家,卻被一個黃鸝般清脆的聲音從背後叫住。
轉過身來,只見十幾步外的花崗岩校碑下,俏立著一個小姑娘,身穿貼身的白色武衣,勒出苗條初顯的身段,清麗的光輝,逼射得讓人不敢目接,正是鄧紅袖。
她邊上跟著一個身穿紅衣的女衛,年近二十,外表幹練,身材挺拔,給人身手不凡的強烈感覺。她一手同牽著兩匹高頭駿馬,一手按住腰間懸劍,警惕的目光如箭一般射了過來。
周圍許多學生都停下腳步,好奇地在張望,遠遠圍觀。
鄧紅袖旁若無人,左手負在小腰後,身姿更顯挺拔,右手舉起馬鞭揮動了下,示意晉飛上前。
晉飛心頭不免納罕:她怎麽找上自己。同時邁步向前,還差好幾步距離,就被女衛濃烈的戒備神色止住了身,忙道:“鄧同學,叫我有何貴乾。如果也是想招募我,就免開尊口。”
鄧紅袖皺了下眉頭道:“別忙拒絕,先聽我說。謝晉飛,現在急需補氣血的資源吧。鵜鶘山王家獵場,聽說過麽。”
“當然聽說過,我國八大獵場之一,每年三四月開放一次,專供升學的中小學生進去歷練一個月。但據我了解,它隻對你們這些世家貴族學生開放,像我這樣出身的平民,恐怕連進去的資格都沒有。你跟我提它有什麽用?”
實際上,晉飛不知道的是:原本的王家獵場,被韓候家接收之後,幾乎淪落成了自家後院,用來培養子弟和聯絡貴族感情。
“有沒用要看你接下來的選擇。今年有人送了我一個名額,可以帶一個人進去,你想進去麽?”
八大獵場,傳說可是練武之人的氣血樂園,裡面放養了許多野獸。只要進去裡面,有能力獵殺,氣血肉食簡直取之不盡。
這誘惑實在巨大,無法抗拒,但晉飛他升起一絲警惕,她為什麽會找上自己,平白無故地便宜自己。這種名額如果放出來賣,只怕是百金難求。
“當然想!但恕我無禮,我不信天上會掉餡餅,直說吧,有什麽額外的條件?”
“爽快!我也不想多廢話。條件很簡單,進去後聽我安排,還有,收獲中如果有我看上的東西,得讓我先挑選。”
“就這?”
晉飛難以置信,不是條件苛刻,而是太好。就算收獲全部上繳,他也肯定會答應。只要有機會進去,裡面固然危險,但機會也更多。
“有問題?”
“這條件未免太好了,好得讓我懷疑你是否在開玩笑。有些東西不弄清楚,實在難安。這麽寶貴的名額,應該很多人想要吧,為何便宜了我?”
“當然是真的,我沒那麽無聊。找你的原因很簡單,你會害我麽?”她問得突兀。
晉飛認真打量了一番眼前這位女同學,冰肌玉骨,氣質如仙,遙不可及,於是由衷道:“不會。”
鄧紅袖眨了眨眼睛,微笑道:“呐,這不就是理由,你很安全,懂麽?”
晉飛頓時臉黑,言外之意就是:自己實在弱小,根本威脅不到她,所以安全。
隨即苦笑,不得不承認,自己現在修為只是煉皮,而她已經煉骨,跟她在一起,自己確實非常“安全”。
“你就不怕我太‘安全’了,進去之後成為累贅,連累到你?”晉飛還是不太敢信,口氣退縮。
“想多了,裡面放養的野獸最厲害的才四階,你覺得以本小姐的修為,進去裡面會有危險麽?”
當然不可能有,四階野獸對等煉骨修為,以她的修為,打不過跑起來還不容易?晉飛甚至懷疑,對方進去的目的不是歷練,而是去遊玩。
“是不會,但聽你這麽一說,白佔你一個名額,卻幫不上大忙。受之有愧,隻好無功不受祿了。”
晉飛猜不準對方究竟打什麽主意,安全考慮,小命為重,最後忍痛拒絕。
“有幫助的,你如果敢應下這個名額,我就有了籍口,不讓其他人再來煩我,省出一片清淨,這也算是幫了大忙。”鄧紅袖認真解釋說。
“霸位——哈,真是好大的作用!”晉飛語帶自嘲,更像是諷刺,接著笑說:“是不是還要當下蒼蠅拍子,替你把那些討厭的蒼蠅趕走,不讓他們來煩你?”
鄧紅袖嫌棄地看了晉飛一眼, 說:“能那樣最好!但就你這修為,哼,能做到麽?放心,不用你出頭,你愛來不來,不來我找別人去!”
對方剛才嫌棄的眼神像針一樣,扎的晉飛的心現在還痛,不由自主地氣道:“去,為何不去!這樣的好事,誰不去誰是傻子!”
鄧紅袖嘻嘻一笑,說:“你確實不是傻子。”
“其實我是。”晉飛心說,不然怎麽會一不小心上了你的當。但話已出口,現在後悔已來不及。
鄧紅袖又問:“會騎馬不?從長留城出發到鵜鶘獵場,騎馬也要走半天路。”
“會,武學課都有教的,但我家沒馬。”
事實上,晉飛也就武學課上騎過幾次馬,只有不摔在地的騎馬水平,離熟練還差得遠。
“馬到時候我會替你準備,還有最後一關,我要看看你的馬技如何。”
她說完就側身從女衛手中接過那匹渾身雪白的駿馬,動作靈巧地翻身而上,駕馭著馬向前邁逼近晉飛,居高臨下說:“給你一刻鍾,追得上我,此事就一言為定。否則的話,當我沒說過。”
然後她轉過頭來,對自己的女衛吩咐:“妖妖,把你的馬暫借給他用,在這等我。”說完她雙腿輕夾,雪白健馬靈性會意,嘶鳴一聲,就馱著主人向前飛奔。
晉飛忙衝上前一把從妖妖手中搶過馬韁,翻身上了另一匹黑馬,就催馬起奔,百忙之中才想起來回頭大喊:“阿風你先回家,記得跟我娘說我晚點回——”
話沒說完,黑色駿馬就馱著他奔出老遠,眨眼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