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到操場邊，場上同學早已自然地分成兩個陣營。

　　一個是只有七八個成員組成的貴族陣營，邊山圍繞著五六個狗腿子。嚴格來講，這些人多是暴發富般的新晉小貴族，以及沒落貴族——多由世家偏遠分支或五服之外的庶籍被黜成員，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否則也不會紓尊降貴，與多數的平民子弟一起上學。

　　對比鮮明的是由三十多個少男少女組合的平民陣營。又三五成堆地形成幾個小圈子，或低聲議論，或來回飛奔嬉鬧，展現出少年人該有的飛揚色彩。

　　這裡的平民學生，要麽是軍功子弟，要麽是家庭富裕。

　　武鄉小學是鎮上唯一的一所學校，原則上對全民開放，與世家學堂無法相比，但好在師資相對完善，基本滿足了培養軍中底層精銳的條件。

　　每年從這裡畢業的學生，除了少數幾個可以考入中學繼續進修，大部分都會在幾年後應征入伍，成為軍中的伍長什長。

　　整個武鄉鎮共有幾十個村，近萬人，每年適齡學童都有好幾百，但學校每年隻招一個班50名學員。僧多肉食，大家自是搶破頭。

　　首先，每年慣例都有十個左右的名額，以特招的形式，被從上城轉學過來的世家子弟給霸佔了去。

　　其次，為響應國家規定，作為對軍功戰士的補助福利，會對卒級以上的軍官子弟大開方便之門，提供一個免費學習的機會，又分去20個左右的名額。

　　剩下不多的名額，才會被家境富裕的子弟一起瓜分，繳納了高額的學費才能入學。

　　由此看出，一個小孩的學習機會，都花樣百出，體現不公。但對這個世界來說，展露的卻不過是冰山一角。

　　世界的資源，總是被強者佔去絕大多數。只有他們手指縫故意漏出的一點湯水，才能被弱者喝到。每個世界都概莫能外，只是在這個世界上，表現得猶為突出。而大家也早已習以為常，見怪不怪。

　　對晉飛而言，自己就享受這種福利，本不該有這樣多余的想法。否則顯得矯情不說，還很危險。

　　像要甩掉這個擾人的想法似的，他甩了甩了頭。

　　“武力才是這個世界的根本。”

　　這一觀念，被他強行在腦海中強化了幾遍。

　　然後，他才陪著晉風湊進一個小圈子，默默聽著熱烈的討論。他們顯然也正在討論國史測試的最後一道題目。

　　“靠什麽?當然靠我們戰無不勝的大晉兵威啊！”其中一個學生這樣嚷嚷。

　　晉飛在心裡暗自搖頭，給了個“籠統”的評價。自從他消化掉腦海記憶，整個人變得成熟，就與同學們有些格格不入，不太想參與他們的話題。

　　“太空泛了，肯定拿不到高分。我把韓候家強大的‘勁弩團’寫了上去，這樣就具體些。”另一個學生接著說。

　　“那樣也不全面，還得把中都的兵家聖地在我們國內也寫上。”又一個學生插嘴。

　　“沒錯！還有趙候家的‘射聲團’，魏候家的‘黑甲軍’，也同樣要寫。”

　　“白家的‘天下商團’被你們吃了?”

　　七嘴八舌的議論聲中，幾個人所給出的答案，倒是把晉飛自己答題時的答案補全了個七七八八。

　　從中可以看出大晉國現有的國情:王室成了完全的傀儡，被韓魏趙白四大世家架空。

　　其中，韓魏趙三家共掌三軍，分別把控著一個精銳軍團，儼然成了私家軍。

　　而白家靠著“天下商團”則牢牢握住了國家的經濟命脈，

他們家的商團龐大地覆蓋了全國各個行業，深入地觸碰到國內各個生活角落。甚至，國家每年的賦稅幾乎直接落入他家口袋。　　“不！你們的答案都不全對！”晉風突然高聲插嘴，蓋住所有聲音，然後給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回答。“要我說，中牟的醫家聖地才是我們常勝的保證，如果沒有聖地派出的醫女跟在後面，我都懷疑，士兵還會不會嗷嗷叫地向前衝！”

　　“哈哈，謝晉風這家夥絕對是個人才！我敢說，這就是標準答案！”

　　“準沒錯了！”

　　男性小夥伴嬉皮笑臉中紛紛應和，都做出一副深以為然的樣子。幾個女同學則臉色飛紅地唾了幾聲，然後跑開，小圈子也宣布解散。

　　……

　　當！當！當！

　　上課鍾聲終於響起。

　　兩個武學老師胳膊下夾著筆記，從遠處緩緩走來。他們都是退役老兵，一個缺了右臂，一個瘸了左腳，曾經都是軍中悍卒，統帥過百人以上的一卒隊伍。同學們在背後給他們各自起了個“斷臂”和“殘腳”的外號。

　　等他們走到近前，由五列十人排成的隊伍已經整齊地排好。

　　殘腳老師吹著銅哨，喊著口令，先將隊伍左右前後操練了好幾回，才意猶未盡地退下。接著，斷臂老師才不緊不慢地上前開始訓話。

　　“武學測試有兩項:一測銅甲功進度;二測武學修為。”

　　“銅甲功進度測試，只要頂住200斤鐵錘的撞擊，就算達到小成，滿足畢業條件。等會大家要量力而行啊，選擇符合自身條件的重量測試。”

　　“武學修為測試跟以往一樣，用劍破甲，破三層甲，擁有300斤力，就算煉皮大成，才滿足畢業條件。”

　　訓完話，老師就宣布開始。

　　“一號，黃飛虎！”

　　貴族隊列中率先走出一個少年，自信昂然地走到鐵架前，架上吊著測試用的鐵錘，然後報說:“老師，給我調200斤！”

　　殘腳老師聽了，加碼調好鐵錘重量，說了聲“開始”，就按下開關，鐵錘就像秋千一樣從半空蕩下。

　　“咚！”

　　一聲悶響，鐵錘狠狠地撞在黃飛虎的胸膛，瞬間如金石相擊撞，碰出火花。而黃飛鴻竟然若無其事。

　　“好！200斤過！【銅甲功】:小成。下一項！”

　　一旁拿筆記記錄成績的斷臂老師一邊筆勾著，一邊高聲宣布。

　　銅甲功是門練法殘忍的鍛體功法，必須用鐵錘不斷捶打身體，才能修煉。當能夠承受百斤鐵錘無事時算入門，200斤小成，300斤大成，承受住極限的500斤才算圓滿。

　　黃飛虎接著走到一個披甲傀儡跟前，拿起旁邊早就準備好的鋼劍，喝的一聲，奮力向前一劍刺出。

　　“破甲三層，勁力三百斤！修為:煉皮圓滿。總成績:乙上！”

　　修為上，一般來說，煉皮修為極限可破三次甲，達到300斤力，煉肉極限是500斤，換血增力更加明顯，極限是1000斤。

　　之後的煉骨已經算是初步煉罡，根據不同功法，練出不同罡勁，因側重不同，所以力量已經不是一個很好的衡量標準。

　　殘腳老師宣布完黃飛虎的最終成績，站在隊列中的晉飛便聽到語帶羨慕的一陣議論。

　　“這家夥好厲害！可以提前畢業了。”

　　“才到哪啊，這家夥在貴族學生中也隻算普通，最厲害的兩個還沒出來呢。”

　　“切！都是靠資源堆出來的，俗話說:‘資源到位，豬也學會！’沒什麽了不起的。”

　　“……”

　　議論聲中，測試接著進行，學生依次上前。

　　“三號，黃飛鴻！”

　　一個頭角崢嶸的少年從容出列，神氣異常的上前完成測試，老師也跟著報出成績。

　　“300斤過，銅甲功:大成。”

　　“破甲四層，勁力400斤！修為:煉肉。總成績:甲中！”

　　第一個獲得甲的成績出現，下面學生都倒吸冷氣。

　　議論紛紛中，晉飛對這位頭角崢嶸的同學印象深刻，有了大概了解。

　　原來他是鎮上二號人物鎮尉的小兒子，父親兵家出身，手握本鎮兵權，因為作風蠻橫，使得黃家村成為本鎮一霸。

　　……

　　“七號，李功武！”

　　一個外形灑脫的少年含笑出列，他是貴族隊列中的另類人物，平常並不排斥跟平民相處，跟晉飛偶爾也有往來。他父親是鎮法官，法家出身，家學淵源下，從小顯得彬彬有禮。用晉飛所了解的另一個世界的話來概括就是，愛裝-逼。

　　“350斤過，銅甲功:大成。”

　　“破甲四層半，勁力450斤！修為:煉肉。總成績:甲中！”

　　又一個甲中成績出現，比之前的黃飛鴻還要出色，成績目前最好。

　　看著微笑走回的李功武，晉飛心說:“又被他裝成了。”

　　……

　　“十號，鄧紅袖！”

　　隨著老師叫喚，整個操場立時一靜，卻沒人出列。

　　老師又喊:“鄧紅袖，來了沒有?”

　　“老師，這邊！”

　　大家尋聲望去，只見操場外跑來一個少女，像朵白雲一樣飛來。

　　對於她的姍姍來遲，無論老師還是學生，都沒人忍心苛責，因為她長得實在水靈漂亮，看了就讓人心動。

　　她是這個學期才剛轉學過來插班生，今天才第二次露面，來歷特別神秘。

　　不過大家都本能地對她敬而遠之，感覺壓根就不是同一類人。

　　“老師，給我調500斤。”

　　鄧紅袖報出一個讓同學們大吃一驚的重量。

　　斷臂老師似乎知道她的身份，不敢多言，恭恭敬敬地加碼調好鐵錘。

　　五百斤重的鐵錘飛快落下，在同學們屏息之中，眼看就要撞在她那小身板上。

　　突然藍光一閃，就見一面冰藍小盾橫在她面前，穩穩抵住落下的鐵錘。

　　“罡勁初化形，煉骨修為！”

　　同學們目瞪口呆，驚歎不已。

　　這是哪來的神仙！

　　大家都還在煉皮境中苦熬，突然冒出一個同齡人，卻擁有遠超他們的煉骨修為。這固然讓人開眼，但難免遭受更多的是打擊。

　　如果她真是煉骨境，那至少擁有千斤之力，而銅甲功的極限測重鐵錘只有500斤，對她而言，實在輕而易舉，跟玩似的。

　　果然，等她不出意料，刺破了極限的五層傀甲時，對老師報出的成績，也就不再意外。

　　“500斤過，銅甲功:圓滿;破五層甲，修為:煉骨。總成績:甲上！”

　　這是老師權限中能給出的最高成績，但大家知道，這並不能顯出她的真正實力。

　　等她測完，招呼了一聲，在一雙雙複雜敬畏的目光注射下，就片刻不停地離開。

　　來去匆匆，就像一陣風一樣。

　　第一列的貴族學生自此測完，無一例外，全部達到畢業水平。

　　輪到平民學生開始測試，結果狀況連發。兩個學生一上來也想挑戰兩百斤鐵錘，結果被撞得吐了血。

　　“要量力而行！”殘腿老師再次大聲提醒。

　　“哼哼，不自量力！”

　　“呵呵，不知死活！”

　　刺耳的嗤笑聲從貴族隊列中傳來。平民學生義憤填膺，但又無法反駁，只能憋屈地忍耐。

　　剩下的學生吸取了教訓，謹慎地下調自己的承受重量，才順利地進行下去。

　　但成績與貴族學生相比，明顯下降了一個檔次，銅甲功都停留在入門層次，沒有一個突破小成的，成績都是丙，甚至是丁。

　　“48號，謝晉飛！”

　　終於輪到晉飛。

　　“晉飛加油，為我們爭口氣！”

　　“我們就靠你出頭了！”

　　晉飛充耳不聞地出列，走到鐵架前說:“老師，給我調200斤。”

　　斷臂老師看他臉色蒼白，皺了下眉，但最終沒有出聲，重新加碼，調好重量。

　　“咚！”

　　一聲悶響，謝晉飛直覺如同被車撞到一般難受，胸口一陣絞痛，臉色變得更白，好一陣才緩過勁過來。

　　“200斤測重通過！銅甲功:小成！”

　　晉飛松了口氣，看來面板上的顯示不可能出錯，自己的身體雖然還處在虛弱階段，但也通過了小成重量的測試。

　　他接著走到披甲傀儡跟前，揮劍急刺。

　　“破甲兩層八， 勁力280斤，修為:煉皮大成，接近圓滿。總成績:乙上！”

　　聽到老師宣布的最終成績，晉飛沒再感到意外。

　　比起這顯得有點簡陋的測試，通過面板，他對自己水平了解得更清楚。

　　無論如何。

　　平民學生終於出現了一個勉強能看的成績，等他回到隊列時，受到了熱情歡呼，如同將軍凱旋。

　　晉風更是跳到晉飛背後，攬住他的脖子說:“好樣的！兄弟，你果然沒讓大家失望，比我丙上的成績好多了。”

　　晉飛艱難掰開對方的手，將他甩到地上，才說:“乙上罷了，還有三‘甲’在頂，不算什麽。”

　　晉風歎氣道:“已經很不錯了。我們條件差，缺少氣血資源補充，否則，我敢保證，你不會比任何人差！”

　　“可不敢。”晉飛說，“剛來又走的那位神仙，誰敢跟她比?”

　　晉風笑道:“那根本就不是人，跟她比不是找不自在麽。也不知她是什麽人，看著像大家族出來的，不知為什麽轉學到這裡。”

　　晉飛道:“什麽人跟我們又沒關系，離她遠點準沒錯。”

　　晉風說:“紅顏禍水嘛，我懂。”然後臭美道:“如果明天她看上我了，想招募我做她護衛，你說我要不要拒絕?”

　　晉飛斜了夥伴一眼道:“你在想屁吃！沒看到她身邊一直跟一個女衛，一看就是高手。就你這煉皮的垃圾修為，給人提鞋都成累贅。”

　　說笑間，武學測試終於完成。

　　摸清了自身水平，學生們才心情不一地放學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