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和帝下旨追回了原樣發回滎陽去的奏本。
趙禹其實還是生氣的。
哪怕知道這都是為了他母后的身體著想。
畢竟昏厥了這麽久,可見這回是真氣著了。
到頭來,父皇終究是不能徹底狠下心去啊。
趙奕被關在他的王府裡,他連家都不想回。
只要一回去,想到家裡面有一個趙奕在,便滿心都覺得晦氣。
所以出了宮就去了趙行那兒。
兩兄弟說話,也不避諱薑莞。
主要還是趙行的意思。
反正說起這些事情,連薑莞面色都是鐵青一片。
趙行如今似乎看開了不少,幾不可聞歎一口氣,然後去勸趙禹:“大兄也別生氣了,母后的身體實在不好,而且我總覺得,這次母后急火攻心,暈厥過去,並不是因為鄭家的密折父皇未有朱批,原樣發回這個事兒。”
趙禹也說知道:“貴妃從福寧殿出來就去了母后宮中,她一個人在內室陪著,也不知說了什麽母后才會這樣。
當然了,這些也不可能怪在貴妃頭上。
貴妃是謹慎的人,小心翼翼了一輩子,沒有父皇授意,她是不會到母后跟前去渾說的。
《高天之上》
所以父皇追回奏本,把這事兒又揭過去,是因為他說了重話,把母后氣成這樣,如今心中又舍不得,心裡有愧,才如此做。
竟都顧不得朝令夕改四個字。”
他說到後頭,冷哼了聲。
薑莞下意識去看趙行。
趙行果然抿緊了唇角:“這話大兄在我這兒說說也就罷了,若回了家中,就再不要提了。”
趙禹也側目去看他:“我已經回稟過父皇,趙奕在我那兒也沒什麽進益的,我教不了他什麽。
如今朝事紛雜,我又開了府,王府每天有那麽多的事情要處置,怎麽可能顧得上他。
也大約因為如此,他離了宮裡,沒有了父皇約束著,行事才越發荒謬。
今次福寧殿公然拒婚就是最好的例子。
我管不了他,也不知道怎麽管他,以免他今後更加荒唐無禮,還是盡早把他弄回宮裡去。
估計也就這幾天,他就不在我那兒住了。”
當初把趙奕送到他那兒,無論父皇還是母后,到底是什麽用心,趙禹知道一些。
趙行當然也不例外。
他挑眉:“父皇答應了?”
趙禹點頭,聲兒還是有些發悶:“不然呢?我說我管不了他,他也的確一直不爭氣,父皇知道我是根本就懶得管他,把他放在我那兒,我隨他放縱去,難道真的等著看他走到萬劫不複的地步,無藥可救?
父皇心裡還是疼他的,或許看在母后的份兒上。
十年虧欠的愧疚,不是一兩件事能抹去的。
哪怕他乾的都是……”
若是換個人,就趙奕乾過的那些事兒,任何一件拿出來,都是要掉腦袋的。
但放在趙奕身上,就是相安無事。
趙行去觀察了下薑莞神色,見她面色如常,並沒有什麽不同之處,才略略松了口氣。
然後把趙禹的話接過來:“這樣也好,他離了大兄府上,在宮裡面愛怎麽著便怎麽著。
母后病著沒空管他,父皇要怎麽約束,或是放縱,橫豎跟咱們沒關系。”
他一面說,又頓了下:“大兄從宮裡出來,母后還好嗎?”
趙禹往椅背上靠過去:“已經醒了,也吃了藥,這會兒平緩下來不少。我去看過,她不肯說話,不管我說什麽,她一句話都不說。”
他歎了口氣,去看薑莞:“你如今是蜀王妃了,母后病得厲害,不肯見后宮嬪妃,
是不會叫她們在跟前侍疾的,你要不……”“大兄。”
趙行都沒等趙禹把話說完,徑直攔下了他後面的話:“她不去含章侍疾。”
趙禹劍眉一攏:“我知道母后先前……”
“別的事情都好商量,這事兒不成。”
趙行仍然不讓他說完。
這回再攔的時候連聲色都清冷不少,也沉了沉:“我答應過珠珠,她不願意做的事情,永遠都不用做,也不必為了我而遷就什麽。
我說這話,不是想叫大兄覺得她不懂事。
母后乾的很多事情,對珠珠不公平,對我,對大兄,從來都沒有公平過。
大兄讓珠珠去侍疾,她嫁給了我,母后也是她的母后,她為了我,一定願意去,這是替我盡孝。
但我舍不得她委屈自己。
我跟她說過,有我在,就算是母后也不能把她怎麽樣。
大兄,珠珠當初也為你抱過不平。”
薑莞鼻尖一酸。
哪怕是她早就知道趙行會這樣做,可是真的聽他這樣的話,脫口而出的,還會想著替她解釋一二,免得趙禹誤會了她, 覺得她任性不懂事,嫁了趙行,心裡也不肯敬著皇后。
薑莞吸了吸鼻尖:“二郎……”
趙行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再之後就把目光轉投向趙禹去,格外堅定:“所以大兄以後也不用再說這樣的話。
母后的病一時三刻是好不了的,我今日把話跟大兄說清楚,也免得大兄總想著咱們兩個沒那個時間總在宮裡陪著,趙奕靠不住,鄭雙雪又只怕心裡都是她鄭家的富貴榮華,傳遞了什麽不該傳遞的消息給母后,越發招惹的母后身上不好,還想著要讓珠珠到含章殿去給母后侍疾。”
他說完這番話後,才頓了下,略略緩和了一瞬,然後又說:“大兄要覺著母后身邊缺個侍疾的人,阿月也行。她因為貴妃的事情,近來對母后雖然很不滿,但她從小在母后身邊養起來,去給母后侍疾也是應該的。
父皇疼她,母后也不會給她臉色看。
她真覺得委屈,自會去告訴父皇。
她從來就不是個肯受委屈吃虧的人,哪怕是這委屈是母后給她的。
但珠珠不成。”
珠珠會為了她而隱忍遷就,也沒那個立場跟母后對著乾,把自己心底的委屈發泄出來。
所以不成。
趙禹看了他很久。
忽然眼前就浮現出年幼時的阿耶與阿娘。
也是這樣的相親相愛,最真心的護著彼此。
但好在薑莞不是母后那樣的性子,沛國公府也不是滎陽鄭氏。
她能跟二郎一輩子好好的走下去就最好不過。
於是趙禹說了聲好:“那就依你的,這話往後我不會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