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是因為這兒位置比較特殊嘛。”丁宣湊到他耳邊，“這緊挨著灃北新區，北關分局的趙連城說肯定是從上遊衝下來的，不該歸他們局管。”

　　說著話河邊過來兩個人，為首的五十來歲，穿著警服。還沒說話，他先露出了一臉的笑容:“葉副隊，這又得麻煩你們了。”

　　這個人葉展舟認識，正是北關分局的局長趙連城。兩人算不上熟，只是在工作中見過幾次。

　　說實話，他對這個趙局長的印象不太好。沒別的，就是看不慣這人虛頭巴腦的樣兒。

　　不過，葉展舟沒表現出來，他迎上去在趙連城伸出的手上握了握:“趙局怎麽親自來了?”

　　“這不是要創城嘛，我們全局上下可都動起來了。這發現屍體可不是小事兒，我必須得來看看。”趙連城收起臉上的笑容，嚴肅道，“這幾天上遊開閘放水，屍體肯定是從上遊衝下來的，這一跨區，我們工作不好做啊，所以隻好麻煩市局領導了。”

　　“趙局長言重了，都是工作上的事兒，說什麽麻煩不麻煩的。”葉展舟抬抬手，做了個請的手勢，“咱們先去看看屍體吧。江漁你也……你先在那兒等著吧。”

　　他本來是想讓小丫頭一起過去，可又有些於心不忍，臨時改了口。

　　正在暗自腹誹這幫人真是虛偽又無聊的江漁被點了名字，下意識地回了聲“到”。剛想邁步，反應過來，葉展舟說的是讓她在這兒等著。

　　僅僅猶豫了不到兩秒鍾，她還是跟了過去。

　　到這兒就是出現場的，不看屍體來幹嘛?

　　趙連城瞥了一眼她身上的學員警號，也沒問這是誰，之後就連半個眼神也沒再給她。

　　屍體不知在水裡泡了多久，老遠就能聞到一股刺鼻的腐臭味。

　　出來的匆忙，包裡沒有口罩，江漁只能盡量降低呼吸的頻率，可那股味道還是鑽入鼻腔直衝腦仁。

　　丁宣遞給葉展舟兩隻藍色醫用口罩，又給了江漁兩隻。

　　江漁趕緊接著，說了聲謝謝，勾起唇角投以感激的微笑。

　　丁宣擺擺手，順便報了自已的名號，完全無視了自家老大投過來的“你真多事”的眼神。

　　屍體已經進入巨人觀狀態，正以一個詭異的姿勢躺在河邊，沾滿汙泥的衣服眼看著就要被撐碎了。

　　露在外面的皮膚泛著青綠色，腫得跟球一樣的腦袋上，兩隻眼睛鼓出眼眶，象是隨時有可能崩出來一樣。

　　“你怎麽親自來了，珮琪?”葉展舟在屍體旁邊蹲下，問警服外罩著防護服的法醫。

　　“叫沈主任。”沈珮琪丟了個白眼，他一直覺得自己的名字很好聽，還很有寓意。

　　誰能想到，那個腦袋長得跟吹風機一樣的家夥橫空出世，毀了他的一世英名。

　　葉展舟從善如流:“好，沈……珮琪主任，看出什麽來了?”

　　“死亡時間至少在五天以上，額頭有一處外傷，鈍器所至。嘴裡、鼻孔有泥沙，但還不能確定溺水是生前還是死後。死者年齡少說也得七十往上，也許更大些。”

　　“這個年紀突發心梗、腦梗的可能性是不是很大?或者突發心臟病什麽的，失足落水，腦袋磕在河底的石頭上?”趙連城插了一句。

　　沈珮琪眼皮都沒抬:“我的眼睛即不是X光機，也不是CT磁共振，看不出來。”

　　趙連城被懟得臉色不太好看，但又不好發作，輕咳兩聲，退後了幾步。

　　“你看夠沒?看夠我就讓人拉走了。

”沈珮琪站起身來。　　葉展舟也跟著站了起來:“又不是第一現場，沒什麽可看的。”

　　他一轉身，就看到了江漁。巴掌大的臉被口罩遮住了大半，卻依然能看出臉色的蒼白，微卷的睫毛在那雙大眼睛上一顫一顫的，頗有幾分楚楚可憐的模樣。

　　這丫頭，不是讓她在那邊等著嘛，什麽時候過來的?

　　葉展舟揮了揮手:“沒什麽可看的，走吧。”

　　“這誰呀?”沈珮琪問。

　　“警大研究生，段教授的學生。”葉展舟往旁邊讓出半步，屍體的全貌就這樣暴露在江漁面前。

　　沈珮琪頗感意外，上下打量著對面的小姑娘。個子不矮，得有一米七了，身材貌似也不錯，眼睛挺好看，就是不知道整體長得怎麽樣。

　　“你好，我是市局檢驗鑒定中心的主任，我姓沈。”他揮了揮手，“你怎麽稱呼?”

　　“江……江漁。”江漁將目光從屍體上收了回來。

　　盡管有葉展舟擋著，躺在地上的屍體還是會露出一部分

　　“名字挺好聽的。”沈珮琪看出她的緊張，招呼助手搬屍體， “別看了，結果得等屍檢之後才能知道。”

　　“怎麽樣，現在送你回學校?”葉展舟把摘下來的口罩塞到丁宣手裡，“查一下最近的失蹤人口，七十歲以上男性。”

　　江漁可不想就這麽回去，她微閉了閉眼睛，搖頭表示自己沒事。

　　趁著趙連城過來跟葉展舟說話的機會，她快步遠離了河邊，在一棵樹下摘了口罩，單手撐著樹乾，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

　　可是那股腐臭的味道就象是在鼻孔裡生根發芽了一般，總是揮散不去。

　　“不行就別硬撐，第一次見這樣的場面，沒吐個昏天黑地就算不錯了，不會有人會笑話你。”葉展舟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身後，“說真的，在學校搞搞研究也不錯，沒必要非得當一線刑警。”

　　江漁直起腰，緩緩轉過身來:“刑偵不是在實驗室裡鼓搗瓶瓶罐罐，沒有實踐的理論都是紙上談兵。理論是灰色的，只有生活之樹常青。將理論付諸於實踐才能實現其自身的價值，也只有將理論付諸於實踐，才能使其得以驗證。沒做過一線刑警，永遠無法真正了解什麽是刑偵。”

　　葉展舟:“……”

　　都難受成這樣了，說起話來還一套一套的。

　　“你現在臉色很差，還是回去歇歇吧，以後有機會……”

　　“多謝葉副隊關心，我能堅持。”

　　“目擊者只是看到屍體，別的什麽都不知道。”丁宣夾著個本子過來，“葉哥，咱們是回局裡，還是……?”

　　他的眼睛瞄向江漁，顯然是在問如何安排這位女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