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們回去。”江漁站得筆直,盡管臉色還是蒼白的,目光卻很堅定。
“行……吧。”葉展舟點了點頭,邁步朝停在路邊的警用吉普。
他身高腿長,幾步就把人甩在了身後。
“葉哥嘴硬心軟,其實人挺好。”丁宣小聲對江漁說。
隊裡好不容易來了個妹子,他不想讓葉展舟這麽快就把人給擠兌走。
江漁“嗯”了一聲,算作回答。
她跟葉展舟隻接觸過幾次,之前覺得他雖然糙了點兒,但人還是不錯的。
可他今天的態度明顯是不願意接收自己,難道因為自己是女生?還是有別的什麽原因?
她承認自己對葉展舟了解太少,搞不清他的想法,但卻忘不了八年前的午後,那雙深邃的眼睛,以及那番話。
……
明陽市公安局副局長辦公室。
喬明山坐在辦公桌後面,壯碩的身子填滿了辦公椅。
他擰開超大號保溫杯的蓋子,吹了吹上面的浮茶,抿了一口。
抬起眼說道:“趙連城給我打過電話,他說屍體是從上遊衝下來的,案發地肯定不在他們分局的轄區。”
葉展舟歪著身子,左胳膊付支在扶手上,食指和中指摩挲著淡粉色的薄唇,漫不經心地說道:“還不是因為腦袋上有鈍器傷,怕是惡性事件。”
“我也知道他是在找借口,但現在正在創城的當口,誰都不願意自己地盤上死人。”喬明山說,“你現在手頭反正也沒什麽事兒,接就接吧。……對了,老段給你的人領回來了?”
“喬副局,您不提這茬我倒是忘了。”葉展舟坐直了些,“想往隊裡安排人,直說就好了,幹嘛非得和段老頭串通一氣套路我?”
“套路你?我還沒那個閑工夫。”喬明山白了他一眼,“你不是整天嚷嚷人手不夠嘛。”
“我那是想要幾個男的……”
“女的怎麽了?婦女能頂半邊天,你敢否認偉人的話?”
“不敢不敢。”葉展舟連連擺手,“就是吧,這兩年來過的幾個姑娘,沒一個乾得長。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最長的那位堅持了不到三周,還是因為頭半個月沒大案。結果剛接個連環殺人案,沒出三天人就跑了。”
葉展舟繼續打商量:“要不……這個我先留下,您再給掂對幾個男的成不?”
“不成!”喬明山斬釘截鐵,“誰說女的沒有乾長的?荊紅比你的工齡長多了。”
“荊大姐是女人中的戰鬥機,誰能跟她比呀。”
“你怎麽知道這姑娘不能成為下一架戰鬥機?”喬明山蒲扇一樣的手擺了擺,“趕緊該幹嘛幹嘛去,別擱這兒貧了。”
刑偵支隊一大隊辦公室裡的戰鬥機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嘟囔了一句“哪個王八蛋又在背後罵老娘”,隨即換上一張笑臉:“江漁啊,你多大了?什麽時候畢業?老家是哪兒的呀?”
面對這麽一連串的問題,還有數道有意無意瞥過來的視線。江漁有些無措搓了搓衣角,選擇性的回答道:“我二十三,明年畢業。”
“明年就畢業了,那你是上學早還是跳過級呀?”荊紅一邊問,一邊在心裡鄙視自己。要不是為了那些兔崽子,她至於象個居委會大媽似的嘛。
“我上學早。”
荊紅正想拋出下一個關鍵性問題,就聽辦公室的門咣當一聲,緊接著就見葉展舟叼著煙晃進來:“都很閑是麽?屍源查到了?死因搞明白了?嫌疑人落網了?”
本來是想借機磨磨老喬,
卻被他給攆出來了,想想就火大。 一眾目光快速從江漁周遭撤離,打電話的打電話,查案卷的查案卷,每個人都仿佛一直在緊張而有序的忙碌著,盡管他們並不知道自己在忙些什麽。
葉展舟冷哼一聲,進了大辦公室裡面隔出來的小辦公室,門一關,把自己扔在了牆角的長條沙發上。
丁宣敲了敲門,探進頭來:“葉哥,睡了嗎?”
葉展舟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進來。
丁宣進屋關好門,拉了把椅子在沙發旁邊坐下:“失蹤人口正在查,這年頭每天都有走失的老人,先大致篩查,等屍檢結果出來,再挨個比對。”
葉展舟掀起一隻眼皮:“有話說,有屁放。”
就這事兒,根本不值得敲門進來匯報。
丁宣嘿嘿一笑:“哥,江漁妹子的工作怎麽安排呀?”
“喲,這就叫上妹子了,人家認你這個哥麽?”
“不是,這人都來了,總不能就給個辦公桌,讓人家乾坐著吧?”
“對啊,咱們刑偵支隊不養閑人。”葉展舟撲騰一下坐起來。
“人家不歸咱們開工資……誒!葉哥,你去哪兒呀?”
“帶新人熟悉熟悉環境。 ”
……
二十分鍾後,江漁被帶到了明陽市公安局匆匆遊的最後一站——檢驗鑒定中心。
“這個鑒定中心前年重新翻建過,可以說目前在省內算是條件最好的。”葉導遊盡職盡責進行講解介紹的同時,按了電梯裡的上行鍵。
江漁松了口氣,還好不是去地下室。
電梯停在了最頂層——四樓,轎廂門一開,她立即在心裡將葉展舟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
葉導遊象是聽到了她的心聲一般,唇角一勾,繼續說道:“我們的解剖室不僅有空調,還安裝了最先進的新風系統。高腐解剖室的解剖台還能四周送風,床下面抽風、抽水,屍體產生的有害氣味、血水都可以從床下抽出去。”
解剖室有著嚴格的規定,不是誰都可以隨便進。
沈珮琪接到葉展舟的電話,派了助手小谷在門口等著。
“進解剖室前首先要經過這個風淋通道。”小谷邊把人往裡帶邊介紹,“這兩邊有三排不同角度的風口,可以清潔身上的灰塵、汙物。”
過了通道,他給兩人拿了防護服、口罩、手套和鞋套。
“為了防止對人體有危害的物質,這上面有聚合阻隔塗層,穿著會有些悶。”
江漁一邊穿防護服,一邊不停地給自己做著心理建設。但等到進入解剖室,她發現這裡並沒有想像中的陰森恐怖。反而是光線充足,乾淨整潔。
唯一讓人感到不適的,就是躺在葉展舟所描述的那個高級解剖台上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