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詢問不大一會兒，書房的門被敲響，是齊媚兒來了。
　從聽到顧正青的猝死是由中毒引起的開始，她就是一臉震驚，直到現在還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她一進屋就迫不及待地說:“警官，正青是我的丈夫，我不可能害他。”
　“坐下說吧。”荊紅朝旁邊的單人沙發抬了抬下巴。
　齊媚兒坐了沙發的前二分之一，脊背挺得很直，兩腿貼在一起，雙腳並排側向右邊，很標準的淑女坐姿。
　不知道是不是曾做過藝人的關系，盡管一直處於悲傷之中，她依舊沒有放松自己，始終保持著端莊。
　荊紅放下杯子問:“顧夫人，你結婚幾年了?”
　齊媚兒用手絹拭了拭眼角:“五年。”
　“顧正青對你好嗎?”荊紅看向邊桌上的照片，那是顧青正和齊媚兒的合影，如果不是兩人舉止親密，看起來倒是不象夫妻，更象是兩代人。
　齊媚兒順著她的目光看了眼照片，眼淚瞬間掉了下來:“不瞞你們說，認識正青的時候，我正處於人生最低迷的時候。如果不是他，我不可能那麽快走出來。”
　江漁問:“能詳細說說嗎?”
　“你們可能也知道，我以前參加過選秀節目。”
　兩人同時點頭，齊媚兒繼續說道:“我老家在一個小鎮上，就是普通家庭。我只看到了娛樂圈的光鮮，卻從來沒想過這背後要付出多少艱辛。參加過那個節目之後，我簽了一家娛樂公司。剛開始一切對我來說即新鮮又刺激，我很喜歡自己當時的生活。”
　然而一個家世一般，沒有背景，缺少人生閱歷的小姑娘想在娛樂圈裡發展是很難的。
　齊媚兒確實火了一段時間，但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娛樂圈裡最不缺的就是各種靚男美女。因為沒有更好的作品，她的事業開始停滯不前。
　就在這個時候，她的簽約公司陷入了一起股權糾紛，具體發生了什麽她不清楚，也搞不明白。她只知道自己和另外兩個人被波及了，他們的工作被大大削減。
　當初父母並不讚同齊媚兒進娛樂圈，所以她跟家裡向來報喜不報憂，不管發生什麽，都只是自己一個人默默承受。
　如果可以解約，以齊媚兒當時的名氣不愁簽不到新東家，可公司偏偏就不肯，這麽一拖就是兩年。
　直到合約到期，齊媚兒終於自由了。可是娛樂圈從來都是新人輩出的地方，這兩年她出鏡的機會並不多，當紅玉女的位置早就已經被別人取代。
　雖然盡了各種努力，接拍網劇，參加娛樂節目，但齊媚兒的事業並沒有因為她的復出而有所發展，反而一直停滯不前。
　她不是沒有想過從此退出娛樂圈，可真退出去了，她又能做什麽呢?
　隨著年齡越來越大，齊媚兒感到自己的前途也越來越渺茫。
　俗話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就在她迷茫之際，母親得了食道癌，治療了半年還是撒手人寰。
　親人的離世，事業的低迷讓齊媚兒患上了抑鬱症。
　她覺得人生無望，甚至產生過輕生的念頭。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偶然的機會，齊媚兒認識了顧正青。
　那時候顧正青已經與前妻離婚，兩個單身男女很快擦出了火花。
　“正青比我大了一些，可正因如此，他的成熟穩重吸引了我。半年後，他向我求婚，我毫不猶豫就答應了。”說到這兒，齊媚兒露出了一個笑容，“正青對我很好，處處都照顧我的感受。我和小雙相處得也不錯。可以說，盡管家人親友都不看好我們的婚姻，但我是幸福的。”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隻好自己覺得好，又何必在乎別人說什麽。”荊紅也跟著笑了笑。
　其實這話倒是她的真心話，這位姐姐向來活得灑脫，從來不把別人的看法放在心上。
　“說說你跟顧總相識的過程吧。”江漁說道。
　在齊媚兒剛才的表述中，用的是偶然認識一語代過。
　但江漁從葉展舟那裡聽來的卻是，顧正華說齊媚兒是康城牽線介紹給顧正青的。
　垂眸沉默片刻，齊媚兒才說道:“那時候我哥——哦，就是康城在一家房地產公司工作。他們公司辦了一場酒會。因為我心情一直不好，我哥就想帶我過去散散心。正青跟他們公司有業務往來，也參加了那次酒會，我們就這樣認識了。”
　“後來呢?”江漁問。
　不是她多疑，而是酒會上那麽多人，就算認識了也不一定還有後續的聯系。
　“後來，有一天我去外面吃飯，又遇到了他。”
　“是跟康城一起吃飯嗎?”
　“你怎麽知道?”齊媚兒面露詫異。
　江漁笑了笑:“我猜的。”
　齊媚兒籲出一口氣:“也許這就是緣分吧，我和正青對彼此的印象都很好，就開始試著交往。”
　荊紅說
道:“冒昧地問一句，你們結婚五年了，為什麽沒要孩子?”
　“我得了抑鬱症，怕藥物對孩子有影響，所以就沒要。”
　“停藥之後過段時間不就可以了?”
　齊媚兒無奈地聳了聳肩:“孩子這種事也要講究緣分，可能是緣分未到吧。”
　“沒去醫院檢查一下?”
　荊紅的這個問題讓齊媚兒皺了眉:“查過，醫生說我是因為壓力大，緊張而引起的內分泌紊亂。”
　“哦，明白了，那就是說你沒毛病。”荊紅直白地說道，“這種情況我姐們也遇到過，甚至還出現了假孕現象。後來索性不想了，順其自然，沒到半年就中獎了。”
　“醫生也說過有這種情況，原來是真的呀?”齊媚兒眼中閃過一絲希望，隨即又被絕望所替代，“可惜，我已經沒有這個機會了。”
　“誒……先不說這個。”荊紅擺了下手，齊媚兒將來會不會生孩子不在她的關心范圍內，“顧正青的身體怎麽樣?”
　顧正青已經五十出頭，這個年紀的人就算身體再好，跟年輕人也沒法比。
　齊媚兒兩手絞在一起，說道:“正青身體還行，就是血壓有點兒高，不過不嚴重。”
　“他平時吃什麽降壓藥?”江漁問。
　齊媚兒搖頭:“他血壓只是稍微有點兒高，注意些就行，不需要吃藥。”
　江漁點了下頭，說道:“講一講十二號晚上的經過吧。”
　齊媚兒抿了下嘴唇，說:“那天晚上正青在外有應酬，我大概十點半的時候就自覺了。半夜手機想了，我睡得正熟，也沒仔細看來電人，就接了起來。對方說正青突然暈倒了，我以為是騙子，直接把電話掛了。我本來想接著睡的，被這麽一打岔卻又睡不著，就打開手機看了一眼。這才發現剛才打電話來的是正青的號碼，就趕緊回撥了過去。過了一會兒，那邊才有人接。我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他說人送去中心醫院了，讓我趕緊過去。”
　“打電話的是誰?”荊紅問道。
　齊媚兒急切道:“當時太著急，我也忘了問。那聲音我不熟，不知道是誰。”
　荊紅又問:“那顧正青的手機呢?在哪兒?”
　齊媚兒連連搖頭:“我只顧著正青的事兒了，不知道手機去哪兒了。你們問問老二……顧正華。”
　荊紅抬了下手:“打完電話之後，你都幹了什麽?”
　“我趕緊起來穿衣服，又給康城打電話，他手機一直關機，我就只能自己去了醫院。到那兒之後，正青還在搶救。小張……就是正青的助理在那兒。我怕極了，站都站不穩，他扶我到急救室門口的椅子上坐下，還安慰我說正青不會有事。可是……他最終還是沒挺過來，連句話都沒留下就走了。”
　齊媚兒說著，嗚嗚哭了起來。
　荊紅和江漁勸了幾句，等到她情緒稍稍平複一些，江漁問:“你為什麽沒第一時間通知顧正華?”
　齊媚兒抽噎著說:“我嚇得什麽都忘了，還是小張提醒，我才想起來給老二打電話。”
　“你說你到醫院的時候，顧正青的助理已經在了。是誰通知的他呢?”荊紅問道。
　齊媚兒說:“我不知道，也許他晚上一直跟正青在一起吧。”
　“那為什麽不是他給你打電話，而是陌生人呢?”荊紅又問。
　“我說了，我不知道。”齊媚兒的聲音提高了一些。
　“那咱們換個問題。”荊紅說，“顧正青那晚去會所，是公事應酬還是私人聚會?”
　如果是公事，肯定還會有其他下屬在，例如他的助理。
　那麽老板暈倒需要通知家人，不該是助理做的事嗎?
　如果是私人聚會，顧正青沒帶助理去。那又是誰把他叫到醫院去的呢?而且他到的比齊媚兒還要早。
　“他隻說晚上有應酬，不回家吃飯了。也沒說跟誰呀！”齊媚兒抽了抽鼻子，“我很少過問他在外面的事情，男人嘛，尤其象他這種事業有成的男人，不需要也不喜歡別人刨根問底。”
　荊紅又換了一個問題:“你到醫院時，除了小張，還有別人在嗎?”
　“有，急救室門口有好幾個人，不過我就認識小張。”
　總算是給出一個肯定的答案，可還是沒有什麽太大的意義。
　接下來被詢問的是顧正青的女兒顧宛彤。
　相比第一次去市局，她的打扮低調了許多。黑色針織連衣裙，黑色打底長褲。假睫毛還在，卻沒畫眼影，嘴唇上也只是塗了薄薄的一層潤唇膏。但因為哭過，眼睛還有點兒腫。
　“我不相信我小媽會給我爸下毒。”這是她坐下後說的第一句話。
　“為什麽?”荊紅問。
　“直覺。”顧宛彤回答得很乾脆，“是，我承認她比我爸小了很多，在別人眼裡，這種老夫少妻都是摻雜著利益。但他們都已經結婚五年了，如果小媽想害我爸，何必等這麽多年呢?”
　江漁挑了挑眉:“你那天不是說，誰受益最大，誰的嫌疑最大嗎?”
　“對，我是根據一般偵探小說裡的情節代入的。”顧宛彤坦率承認，“但那是小說，現實生活中的情況各有不同。如果非套用小說，我二叔還有嫌疑呢。”
　“哦?說說看，怎麽個嫌疑法?”荊紅饒有興趣。
　“雖然我二叔不是遺產繼承人，但是我爸唯一的親兄弟。我現在還上學呢，根本不可能接手家裡的生意，況且我也沒那個本事。那麽，能拉管集團的最佳人選就是我二叔。錢算什麽?有了權還怕賺不到錢?”
　顧宛彤突然話鋒一轉:“當然了，我二叔不是那種人。否則他也不會非得報警了。再說回我小媽，這兩天我仔細想了想，我爸對小媽挺好，不僅給她提供了優沃的生活，對她也很尊重。而且我爸從來不會在錢上控制她，她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想買什麽也都隨便。這錢放在我爸手裡和放在她手裡沒什麽區別。何苦冒這麽大的風險殺人害命呢?除非……”
　荊紅追問:“除非什麽?”
　“除非她想換個人過日子，否則沒有理由殺了現任丈夫。”顧宛彤說完馬上又自我否定，“不過，這是不可能的。以我對我爸的了解，如果小媽外面有人，他絕對不會阻攔。就象之前那位，他們一起過了三年，最後覺得不合適，就好聚好散了。說回來了，小媽也不可能在外
面有人。”
　“為什麽不可能?”江漁問。
　“她以前畢竟是明星，出去難免會被人認出來。所以基本上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哪有機會認識什麽男人呀。”顧宛彤擺了下手。
　荊紅不讚同地說:“出去少，並不代表著完全不接觸外界。比如富家太太之間必要的應酬、去美容院、健身房之類的。”
　“嗐！你說的也不是一點兒道理都沒有。”顧宛彤說道，“不過，小媽最討厭那些應酬，我爸不需要她跟那些太太們去搞關系，所以這方面的應酬她都不會參加。美容院倒是去，健身房我們家裡就有，她又不需要私教，根本不需要去外面的健身房。”
　“你想要表達的是，齊媚兒不會有婚外情，是吧?”荊紅問。
　“這些只是我的想法，我認為她沒機會去外面認識男人。但是吧，畢竟我這幾年也不怎麽在家，你要是讓我打保票的話，我可不乾。”顧宛彤稍微停頓了一下，“我覺得，你們應該把主要精力放在集團的競爭對手身上。你看，我爸在商場上打拚了這麽多年，不得罪人是不可能的。沒準兒就是哪個被他擊敗過的對手懷恨在心呢，你們說，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