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大哥的指點後，我重新把架子盤了一盤。之前做動作，先是定勢，抬腿，定步，再移胯跟進。現在，直接從定勢通過重心的轉化導向下一個動作，整套拳變得順暢無比。雖然會出現重心沒掌握好，以至於衝的過猛，導致馬步變形的情況。但假以時日，我相信只要掌握好重心的分配，就能把步型定好。

　　我越練越起勁，不知不覺把這套拳打了幾個來回。石大哥也沒言語，坐在一旁饒有興致的看著我練。

　　隨著身體越來越適應這種重心轉換的模式，我的拳也越打越快，但畢竟是頭上末下，暴露出的問題也越來越多。最後，衝的過猛，一下沒站穩，摔了個四仰八叉。

　　我也就順勢躺倒，權當作休息了。此刻，心中的激動卻久久不能平複，以至於“咯咯咯”的傻笑了起來。

　　“像，確實是像。”

　　大哥的聲音把我從自我陶醉中拉回了現實。

　　“大哥，您的那位故人莫不會真的認識我大爺吧。”我激動的問。

　　“這個難說，”大哥沉吟了一下，“你這套拳拳路簡單直接，基本都是殺招，像是軍隊裡的東西。我認識的那位老人就是軍人出身，這套拳就是從軍的時候學的。他的拳跟你的還有些不一樣，少了些起承轉折的部分，更像是你那套的簡化版。”

　　“我大爺也是軍人，不過他說他這套拳是他師兄教給他的。”確認了一個共同點後，我覺得似乎離大爺留給我的念想更近了一步。

　　“這就值得玩味了，”大哥撓了撓下巴想了一想說，“我離開老家的時間早，跟那邊聯系也不多，等有機會我幫你去問問。不過，我倒覺得他們個人層面上互相認識的幾率不大。如果認識，那應該學到的就是你這套拳了，不會是經過整理後的簡化版。”

　　“那就真的拜托您了！”

　　即便希望渺茫，但有希望總是好的。

　　“對了，大哥，您說這套拳像是軍隊裡出來的，也就是說，合著我是練了一套老版軍體拳?”我反應過來剛剛大哥的話茬，不由得問。

　　大哥被我的話逗笑了，笑道:“你這麽說嘛，也對。不過你可別小看了這軍體拳。現在佔了武林半邊天的形意拳，相傳是嶽飛創下的，那不也就相當於不也是嶽家軍的軍體拳麽?”

　　“哈哈，您這麽說也在理。只不過，現在的軍體拳…”想起軍訓時候練的軍體拳，我一時想不出個詞來形容。

　　“情況不一樣了。現在是熱兵器時代，近身的徒手或器械搏殺早就不是軍隊訓練的主流了。現在的軍體拳偏重的是身體素質而非搏擊技巧的訓練。”大哥聽懂了我的言下之意，於是接過了話茬繼續說，“另外，一隻軍隊，士氣和紀律性也是重要的戰鬥力衡量指標，現在這種儀仗化的軍體拳，在這方面還是有很大的作用的。”

　　“您這麽一說，我倒是想通了。咱們軍隊搞演武，來一套整齊劃一的軍體拳，確實比印度軍隊那種雜耍似的撅屁股高抬腿要顯得威武雄壯的多。”說到此處，我想起了前段時間新聞裡播放的印彼印巴邊境實況，印度軍隊接受檢閱時候那種撅屁股高抬腿的動作，讓我很是忍俊不禁。

　　“你的這套拳，還含著功法的影子。一般的軍體拳就是招式的匯總。”大哥把話題又收了回來，沒有去評論印度軍隊。

　　“功法?”我對這個詞我有些迷糊，沒聽大爺跟我提過。

　　“一套完整的拳法，其背後都有一套支撐著它的系統。一般來說，這個系統分功法，練法和打法。”大哥解釋道，“功法，是一套拳的核心和綱領。可以說是定義了這套拳。比如，太極拳的裡裹外翻;形意拳的六合混元勁。這功法，可以是樁，可以是單式，也可能是一段話。從功法的基礎上，再衍生出練法，就是通過連貫的動作訓練達到功法所強調的身體狀態，練法就是我們常說的套路，是現世的東西。但練法沒有了功法作為指導，那就跟體操無疑，出不來功夫。至於打法，那就是對功法的運用。有些時候，打法會體現在練法裡，有些則不會。這就要看創拳的人，怎麽去編排練法。有些宗師是按照自己通過實戰得出的招式來編拳;有些宗師則偏向於以開發身體的動作來編拳。”

　　大哥頓了一頓，繼續說道:“現在的人，都喜歡在練法裡面尋打法，尋不到的時候就開始叫囂國術無用。殊不知，他們完全就是本末倒置。套路是用來開發身體的，讓身體能達到功法裡面強調的狀態。即使練法裡麵包含了招式，這些招式也是為了讓習練者去找特定情況下身體的狀態，而非如何使用的說明。硬要東施效顰的話，只會貽笑大方。每個人的身體條件都不一樣，打法怎麽會相同?老祖宗的東西都是真刀真槍用命換回來的，怎麽會做用一套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打法來斷子孫的後路?”

　　“可是現在好多人都在講套路裡的招數……”想到目前武術的現狀，我不經插了一句嘴。

　　“不是蠢就是壞，還有一些是被迫無奈。”大哥歎了口，“武行本來就是個小圈子，後來武俠小說出來了，大眾開始感興趣了，騙子就開始出來了。最後，有些有真東西的人為了生存，也不得不從善如流。不教招式，就討不了生活。”

　　“按您說的，打法是功法的體現，具體是怎麽個體現法?”我不禁好奇。

　　“就比如說拳擊吧。每個人學拳擊，學的是不是都是一樣的東西?可是上了擂台，每個人都能打出自己的風格。這就是打法。真的打法是要結合個人情況的。這個師父教不了，只能指導。過去教打法，要不是師父親子給徒弟搭手提供實戰對象，就是讓幫帶的師兄弟去陪練， 師父只是指導。其實，說白了跟現在的拳擊教練差不多。打法是自己練出來的，師父教的是功法。所以說，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不過，舊時候，能學到打法的，都不是普通弟子，那是要接師父衣缽傳承的人才有資格學的。”

　　“哦，我明白了。按您說的，就那拳擊舉例，拳擊的規則，就像是功法，是個綱領，得按照這麽打才行;拳擊的技術訓練，比如怎麽出拳，怎麽閃避，連環拳，蝴蝶步那些就是練法，只不過沒像我們一樣編成一整套連貫的套路而已;至於打法，那就是真的在擂台上練出的實戰經驗?”我若有所思的總結到，“至於我的情況，大爺把練法給了我，因為缺了功法的引導，所以我練不出打法?”

　　“嗯，差不多可以這麽說。”大哥點了點頭，同意了我的說法。然後，他看了看表說:“今天時間差不多了，咱們下次有機會再聊。”

　　我一看時間，居然已經差不多到半夜了。原來我們不知不覺已經聊了好幾個小時。

　　我問大哥要了他的聯系方式，便起身送別了大哥。臨行前，有個問題突然在我腦中閃過，我不經問道:“大哥，那您說我的拳路裡面有功法，這功法是啥?”

　　“我看你的套路裡，所有的動作都是從一個定式裡面化出來的，那個定式，我看著像功法。”大哥回頭看了看我，留下這句話後便離開了。

　　一個定式?

　　定式?

　　這兩個字，像一把鑰匙一樣打開了我記憶的宮殿。難道說，大爺其實早就把功法給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