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平，起床了！貼對子去。”梁珍搖晃著懶床的兒子，見他睜開了眼睛，又囑咐了一句:“快點，大過年的，新年新氣象！”

　　也不換套新詞！也沒見有啥變化。

　　默默的吐槽一句，李歡平一把撩開厚厚的棉被。

　　臥槽，真冷！

　　他趕緊穿上新衣服，迅速的疊起被褥，洗完了臉，當然也對著鏡子自嗨了半天，這才出了門。

　　“嘶”

　　忍不住打了個激靈，呼出一口白氣，眼前還是熟悉的樣子。

　　暗色的紅磚將院子隔成兩部分，中間是甬道，門口兩側延伸出部分大概一米寬，緊緊挨著鄰居的院牆;右牆角的櫻桃樹光禿禿的，全無春夏時生機勃勃的景象;房門上面的瓦上還有雪的痕跡，只不過已經結了冰;大門左側的李福來正站在站在凳子上貼對聯，露出來半條腿…

　　確實沒啥變化，翻了個白眼，李歡平走出了門口。

　　“早啊，歡平，幫你爸貼對子啊。”

　　“早啊，卜叔，你也貼呢啊。”

　　一邊接過老爸遞過來的對聯，一邊笑嘻嘻的回答著鄰居的話。

　　不論是誰，除夕這天都會變得很高興，這或許就是文化的傳承吧。

　　就好像有個小仙女在你耳邊一直瘙癢樣，對著你笑嘻嘻的說:“得笑呀，不能不開心，因為今天是除夕啊！”

　　貼完了對子，又忙碌的在屋門口和大門口掛上紅燈籠，這才拿出了長長的鞭炮，掛在院子裡的鐵絲上，李福來父子相視一笑，點燃了引線。

　　“劈裡啪啦”的聲音不絕於耳，東家和西家的炮竹也陸續響了起來。

　　三餐之前要放炮，這是為了嚇唬“年”的。

　　吃完了飯，梁珍把平時舍不得吃的糖，乾果還有其他小零食都給拿了出來，擺在家裡的茶幾上，一旁還放了一盒煙，雖然初一才會去拜年，但李歡平家特殊，所以一切都提前準備好了。

　　然後梁珍去串門了，李福來去溜達了，屋子裡就剩下了李歡平。

　　孤單寂寞嗎?

　　其實並沒有，因為不多時，家屬院年齡相仿孩子們全都來了，楠楠，春麗，大樂哥，甚至是大龍也面不改色的來了。

　　李歡平的家，是默認的春節據點。

　　幾個孩子相差都不大，二三歲的差距。

　　當然除了大樂哥，他來其實就是“逃課”，哪怕是在春節，他在家也得學習，不然礙眼。

　　誰讓他已經高五了呢！

　　五個小夥伴圍著茶幾坐了起來，像往年一樣吃著瓜子零食，聊著天，無外乎一些學校裡的趣事和父母的奇葩管教。

　　聊著聊著，李歡平突然怪異的看了大龍一眼，隨口問道:“那事，你媽回家後怎說的?”

　　大龍正吹牛自己在學校女人緣多好呢，聽了問話，哆嗦了一下，苦笑著:“我媽也沒說啥，就是狠狠地打了我一頓，撣子上的雞毛都撒了一地。”

　　“噗嗤”一口氣沒忍住，李歡平樂出聲來。

　　這就是傳說中的一地雞毛?

　　楠楠和春麗一臉八卦的望了過來，忽閃忽閃的眼睛裡寫滿了好奇，就連大樂哥也有些好奇。

　　“沒啥，沒啥。”李歡平一邊打著哈哈，一邊將懷裡的小奶狗遞給了楠楠，對她們說道:“昨天給洗的澡，這保羅好玩著呢。”

　　保羅回頭望了望自己的主人，很給面子的哼唧了兩聲，四條小腿在空中漫無目的彈著。

　　楠楠趕忙伸手接了過去，愛不釋手的摸呢，

時而有手指撓一撓小狗的下巴，一不留神，把保羅掉到了地上，小奶狗翻了個身，搖著尾巴就向外跑去。　　“沒事，保羅皮實，隨我，你們領它去外面玩吧。”

　　春麗趕忙起身，一把就抓住了還在慢悠悠散步的保羅，用小臉貼了貼狗頭，招呼了楠楠一聲，二人歡快的向屋外跑去。

　　女人的天性就是喜歡萌萌的東西。

　　只是可憐了保羅，看楠楠和春麗的樣子，沒準真能揉死它。

　　田大龍看了一眼李歡平，欲言又止。

　　“你也去吧，就愛跟小丫頭玩！沒出息！”

　　得到了平哥的首肯，他才跑了出去，後來聽說田大龍入贅了，去了南方，李歡平唏噓了好久，對著梁珍說道:“那麽囊的性格，入贅也沒準是好事。”

　　屋子裡就剩下了家屬院的大哥和二哥。

　　李歡平拿起桌子上的煙，熟練的拿出了一根遞給過去。

　　大樂搖了搖頭，微胖的臉上看不出多余的表情，有些木訥。

　　“大哥，你說這世界上真的有鬼嗎…”，點燃了煙，深深的吸了一口，李歡平開始向大樂闡述了自己光怪陸離的夢境，說道姚哲當了閻羅的時候，煙頭已經快要燒到手上了。

　　“不知道啊，或許是有吧，這誰能說的準。也過去半年了，你也不要想太多。”

　　大樂拿過李歡平手指上的煙頭，然後摁到了煙灰缸裡，即使大了五歲，他也不知道怎麽去回答這個沒有答案的問題。

　　這事也只有死了的人才知道吧。

　　其實之所以問了這個問題，是因為李歡平看來，大樂是這個家屬院第二聰明的人，第一當然是姚哲。

　　姚哲的聰明體現在各個方面，他擁有遠超同齡人的智慧和知識，是省級奧數的一等獎，小小的年紀就取得了很多的榮譽。

　　大樂呢。

　　他的聰明不體現在學習上，而是全部集中在旁門左道，易經啊，中藥啊，麻將啊，金庸啊，古龍啊，反正是只要是跟學習不沾邊的，他都喜歡。

　　這也是他為什麽補習了五年， 還沒考上本科的原因。

　　看到博文廣記的大哥也不知道答案，李歡平歎了一口氣，隨即又問道:“大哥，高五的生活是怎麽樣的?”

　　大樂長了張嘴，半晌沒說話，然後他學著李歡平從煙盒裡彈出了一根煙，生疏的叼在嘴裡，抽了一口後，伴隨著煙氣吐出四個字。

　　“極度壓抑。”

　　屋裡陷入沉默。

　　過了一會大樂微胖的臉上突然笑了起來，他對著李歡平說道:“你這想法真多，你才剛上高一，好好學習，別像我！另外今天過年，高興點。”

　　對啊，今天過年啊。

　　李歡平也開心的笑了起來。

　　“走啊，大哥，去當街放炮竹，嚇唬嚇唬田大龍。”

　　“你啊，就摁著一個人欺負。”

　　“哈哈哈，誰讓她媽欺負我來著，母債子償！”

　　當街家家都掛著紅燈籠，紅對聯，就連“洋井”上也佔了喜氣，貼上了一塊紅紙。

　　周邊的村落裡時不時的傳出鞭炮的聲音，保羅躲進了柴火堆裡，大龍他們著急的摸著…

　　很美好啊，不是嗎?

　　午夜的鍾聲在電視中如約而至，李歡平當著父母的面拿出了一根煙，很嚴肅的看著他們的臉，認真的說道:

　　“爸媽，我長大了，十六了，我可以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了。”

　　隨即他給秦瑤打了個電話。

　　“瑤瑤，新年好！”

　　對面沉默了一會。

　　“姐夫，新年好！你等會啊，我去叫我姐。”

　　…哦，是小姨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