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趙那隻正常的眼睛不像是盯著白墨,而是毫無規律不停的亂轉,那隻田螺眼中的一絲血線像是活了過來,在全白的眼框中慢慢凝成一個小紅點,緊盯著白墨。
白墨看著那隻田螺眼,覺得跟地下室的幾乎一樣。
後腳腱斷了,而且還被地下伸出的血手緊緊的拘著,抓的白墨生疼。
他努力平息自己的心情,因為他能明顯的感受到老趙身上並沒有產生任何危險氣息。
他手柄握著斧頭,握得更緊,他同樣注視著老趙。
老趙的頭掛在背後,手停了下來,慢慢垂下,緊貼在褲腿,他手上盤著的東西掉了下來。
他看著那從地下滾過來的白色圓球,覺得熟悉,看它們模樣,跟地下室裡的也差不多,但表面似乎更加的光滑和凝實。
白墨冷笑著,自己在醫院最信任的人,剛剛以為是老趙救了自己,但他同樣也是怪物,真好笑。
那白色眼珠滾的極其緩慢,但卻劃著筆直的軌道奔向白墨。
他不能再等了。
提起斧頭,時刻注視著老趙的動作,老趙一動沒動,好機會!
手起斧落,極其乾脆,力道控制的極好,一下便砍斷抓住後腿的手,刺痛感傳進來,膝蓋立刻軟下來,白墨忍著劇烈的疼痛,開胯,走步,一回頭,對著抓住左腳的手,又是一斧子。
白墨知道,他這個腿估計是廢了,但相比於性命,這都無足輕重。
他徑直繞過老趙,但還是忍不住回頭看,老趙的粗頭跟隨著他的動作,那紅眼一直追蹤著自己,他對上白墨的眼神,張了張嘴,不斷重複著。
白墨初步判斷,像是兩個字,快跑,快跑…
“趙叔!”白墨抹了把淚,在最後的時候,在最危險的時候,還是他想救自己,並且救了自己。
他一定不能辜負老趙的心願,他要逃出去!然後活下去!
白墨借著手機燈,看著眼前漸漸熟悉的道路,心中越發的激動,他瘸著腿咬著牙拚命的跑著,他看到前方有一陣陣若隱若現的亮光,他距離大門越來越近!
那外面是一盞盞明亮的路燈,那是希望!活下去的希望!
他看見保安室緊鎖著,那是鐵門,沒鑰匙根本打不開,醫院緊閉的中央大門由一把大鐵鎖鎖住,這是他最好的機會!
白墨又慘叫一聲,腳下的疼痛感讓意識有點模糊,眼前的畫面有了重影,步伐越來越亂,但他不能倒下。
憑著堅定的意志,大聲喊叫著,想試圖呼叫外面是否有活人,他提起斧頭,將它舉過頭頂,大步邁了起來,用盡全氣劈過去。
“把那個鎖直接砸開!”
哢嚓一聲,利斧和鐵鎖迸發出一陣刺耳的尖銳聲,他斬斷了一切的陰影和恐懼,回響的聲音是如此的清靈空澈,手臂震的麻了卻全然不顧!
白墨激動的不能言語,他馬上就要死裡逃生了,這怎能不激動?
“抓到你了!嘻嘻嘻…”
突然白墨感到後頸脖似有一陣涼風吹過,脊椎一陣刺骨的寒透過,腳下凍成了塊,變成了不動的石像,手上的動作停在半空,他親眼看著那遠處的路燈漸漸熄滅,剩下一片黑。
此時他的耳畔響起一句極其嘲諷帶有非常的調戲意味和讓人感到極度恐懼的聲音。
手機電筒所發出的光,照出兩個影子,一個半弓著身體滿臉絕望的影子,還有一個倒懸著身體滿眼陰笑掛在他旁邊的影子。
白墨撲通一下跪到了地上,
他已經徹底絕望了,手再沒有力氣去推開那鐵門。 就這麽算了吧?
嗯,就這麽算了。
“抱歉,白叔還想再見你一面…”
手中的利斧脫落在地,手機攝像頭摔在了地上,蓋在了地板上,淹沒了光。
“嘻嘻嘻嘻…”
白墨感到右倒有一股強風嘯過,但他不想反抗,這又有什麽意義?
接著腦袋感到了一陣強烈的打擊感,口腔一陣血腥襲來。
他被擊飛了出去,在空中拋出一道弧線,眼中再沒有一絲光,只剩下滿滿的喪氣和絕望。
打了好幾個滾,之後穩穩落在地上,後腦杓撞在牆上,震蕩之後,腦中是一片白,一點回憶也想不起來。
“走馬燈都是扯淡…”
全身一陣火辣的痛,骨頭清脆的聲音哢哢作響,喉嚨引出一股氣,最後一把鮮血從口中吐出,一陣強烈的疲憊感徹底侵襲身體。
真的隻想睡覺…
他朦朧的眼睛捕捉到了兩個身影,一個倒掛在牆上的陳醫生,他那身白大褂在黑夜中還是那麽引人注目,那和平時不一樣的模樣那麽令人深刻,那悅人的笑此時變成了陰險的毒。
旁邊還有正慢慢走過來的老趙,身體是背面,頭卻正對著他,走路的方式極其詭異,他那身後是慢慢走過來的一隻隻怪物。
在黑夜中還是看不清是些什麽模樣,但那恐怖的面孔和不協調的身體依舊刻人心肺,他們在腦中刻下了深深的烙印,揮之不去。
“哈哈哈…”
白墨又想笑,還是沒有原因,口中喘息著,嘴角掛著苦笑,他當盡了所有,傾盡了全部。
他輸了,徹徹底底的輸了,這一場毫無懸念的賭局中,他下的賭注,也是唯一的賭注,那就是自己的命,最後他躺在地上慢慢融進了黑暗。
眼睛閉上了,真的睡了,睡了好久,好久…
最後腦中只剩下一句話一直在回蕩:
“這世體醫院,原本就是一家屍體醫院。”
“哦,原來是這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