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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下,讓朕來》九百五十九:先撩者賤(上)
不過,即墨秋撒謊也在意料之中。

 倘若讓人知道夫妻二人,一死皆死,往後荀定跟誰結了死仇,仇家奈何不了有武力傍身的荀定,還動不了一個公西來?哪怕她還有兩個兄長,但兄長們也不能時刻守著。

 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

 一旦被仇家找到機會,她必死無疑。

 與其當眾留下一個讓人鑽漏洞的把柄,倒不如一開始就撒謊徹底杜絕隱患。只是不知道這道契約束縛雙方,還是束縛一方。

 禮畢,公西來並未進入後院。

 反而站在荀定身側給諸位賓客敬酒。

 荀定擔心道:“你身子撐得住?”

 阿來這一身華服,特別是腦袋上那只看著脖子酸的禮冠,重量可不輕,她情況又特殊,怎麽撐得住?公西來道:“無恙。”

 “阿來,撐不住的話,一定不要逞強,賓客這邊有我跟阿父。”擔心歸擔心,但公西來不肯去後院,荀定也沒堅持。前來參加的婚禮的賓客基本都是朝中官員,有分寸。

 嗯,確實有分寸,但不多。

 他們沒有為難公西來,但也沒放過他。

 敬酒的一波接一波,一個接一個。

 康國王庭有特殊的規定。

 官員僅節假日、休假日、紅白事才能喝酒,偷偷喝酒不是不可以,但不能被禦史台抓到。禦史台那群人的鼻子比狗靈,耳朵比貓尖,神出鬼沒,防不勝防!躲禦史台的禦史難度遠比戒酒更高,他們寧願忍下酒癮!

 好不容易能開酒戒,誰也不想矜持。

 最重要的是——

 今日酒席供應的全部都是靈酒。

 一口喝下去全是錢啊!

 多喝幾杯,隨禮都回本了。

 荀尚書的便宜可不是什麽時候都能佔的,不趁著今兒狠宰他一筆,難不成等荀定孩子滿月酒、周歲宴?同僚們抱著這種微妙的心情,一個勁兒將氣氛炒熱,給荀定敬酒。

 “荀大將軍,這一杯祝你們早生貴子!”

 “這一杯祝你們白頭偕老!”

 一開始還有些像樣,但畫風很快變了。

 搜腸刮肚找能敬酒的理由:“這杯感謝荀大將軍上回路過我家門口跟我打招呼!”

 同僚們齊刷刷看向有點大舌頭的熟人。

 這種勸酒理由也是能說的?

 人最擅長的就是有樣學樣。

 “感謝你威懾四方,平息官衙鼠患!”

 “感謝你威懾四方,平息官衙蟻患!”

 “感謝你威懾四方,平息官衙蟲患!”

 荀定聽得臉都綠了。

 其他人卻沒有丁點兒發怵。

 林風拎來兩壇酒,看荀定杯中酒液見底,給身側同僚使了個眼色,立馬給他滿上。

 楊英幾個在一旁攛掇不停。

 “喝酒,滿上!這麽點兒你養魚呢?”

 “今晚乾喝,不能用武氣作弊。”

 “就是,永安酒量好得很,此前還說千杯不醉,你們這一杯兩杯什麽時候能灌醉他?全部聽我的,直接上酒壇子!”

 荀定的臉色由綠轉為黑色。

 自己什麽時候說過千杯不醉的話?

 偏偏自己是新郎,賓客的要求不能輕易拒絕,咬牙道:“喝就喝,看明兒是誰起不來去官衙點卯上值。來人,端酒壇來!”

 如果說,同僚們的起哄還能扛得住,接下來的大招讓荀定想要跪下,公西仇將酒壇摞成了金字塔造型。他大馬金刀坐著,衝著荀定擠出了溫柔笑意:“你如今成了我的妹婿,便是真正的一家人,過往恩怨矛盾不必再提。若答應,不妨一醉泯恩仇,如何?”

 荀定:“……”

 他內心正在超大聲問候公西仇!

 這點,顧池能作證。

 公西來忍不住出聲:“二哥……”

 話未盡,便被荀定抬手截住。

 他深吸一口氣,露出視死如歸的豪邁悲壯表情,坐公西仇對面:“一醉泯恩仇。”

 二舅哥真是難搞的存在。

 荀定心中轉了一轉,打定主意等日後找全康國的媒婆給公西仇說媒,他就不信撮合不成一對!屆時,自己要在他婚宴上擺下比這多一百倍的酒壇,直接將公西仇醃入味!

 不嫌事兒大的賓客紛紛圍過來。

 重臣們自詡穩重,不屑如此。

 只是,暗中也悄悄伸長耳朵想聽聽戰況以及最終的勝負,稍微有(不)點(是)良心的,還會問一句荀貞(火)的(上)心(澆)情(油):“難得有機會放松,鬧鬧也正常。尚書莫擔心,大將軍怎麽說也是實力高強的武膽武者,這點兒酒量還是有的。”

 內心卻道:【多喝點,多喝點,不要停!最好將姓荀的鐵公雞直接喝傾家蕩產!】

 “是啊是啊,日後還不知有無這樣的興致。戰事未定之前,這樣的機會可不多。”

 北漠的手伸到坤州攪風攪雨,這麽多陰謀詭計,傻子也知道跟北漠的和平假象要不了多久就會被打破。以往總嫌棄天不亮就要上值點卯的日子,如今還覺得過不夠……

 荀貞被他們堵得憋了一肚子氣。

 偏偏他還耳尖聽到有個禦史台的,吃他的,喝他的,嘴裡還算著要不要調查他。碎碎念一壇靈酒多少錢,估算這場婚宴靈酒的數量,荀貞父子每月俸料提供的靈酒數量,超過俸料的靈酒用錢買需要花多少,荀貞父子這幾年打仗賞賜、俸祿賞銀夠不夠平帳。

 說得再直白點,他們懷疑荀貞貪汙。

 荀貞:“……”

 他狠狠瞪了眼沒事人一樣的顧池。作為禦史大夫,他也不管管這些成天捕風捉影的禦史?幹嘛吃的?這麽多靈酒怎麽來的,顧池心裡能沒點數?可恨!實在是氣煞人也!

 顧池悠悠道:“身正不怕影子斜。”

 荀貞還真不可能貪汙。

 禦史也不好辦啊,內部也是有KPI的。

 大喜的日子,荀貞就大人有大量,幫同僚衝一下業績。反正他又沒貪汙腐敗,怎麽查也不會查出問題,反而更顯他砥厲廉隅、清正廉潔。顧池這副姿態,看得人想打他。

 荀貞氣道:“上梁不正下梁歪。”

 禦史台能有如今的歪風邪氣,顧池這位以身作則的禦史大夫該負不可推脫的責任。

 顧池衝他露出靦腆輕笑:“過獎。”

 荀貞:“……”

 他深呼吸,壓低聲:“顧望潮,你最好祈禱沒有風水輪流轉,否則,加倍償還。”

 如果說一開始沒幾個同僚注意到顧池那點兒私事,但這麽多年過去了,他總有露出馬腳的時候。除了主上始終缺根弦,滿朝上下誰不知道顧池跟白素那點兒?只是,不知是雙方不願意公開,還是出於對朝中地位的考慮,二人這些年都是無名無分地相處著。

 誰也沒有先戳破窗戶紙。

 不過,想想他們的身份也能理解幾分。

 一個天權衛大將軍,女將之首。

 一個禦史大夫,禦史台之首。

 這種組合要是光明正大成婚共居,且不說主上那邊怎麽想,朝臣這邊就要先鬧了。

 主上不忌憚,臣子也會忌憚。

 日後誰還敢輕易得罪白素或者顧池?

 不怕天權衛/禦史台給穿小鞋子?

 顧池悠悠搖晃著酒盞。

 輕笑道:“那就有得等了。”

 回眸,眼梢輕佻:“只怕含章等不起。”

 無名無分比有名有份更讓同僚們感覺安心。或者,他們中的一個卸下要職。夫妻不同於父子,後者是天然的血緣關系,不可斬斷,而前者是後天而成的關系,是可控的。

 沈棠好奇湊過來問:“什麽等不起?”

 國主是個打工人,也是合格的救火員。

 調節臣子的矛盾也是她工作內容。

 剛剛就看到這倆之間電閃雷鳴,天雷勾動地火,眼瞅著要著火,她急忙忙找了由頭過來救火。奈何,顧池和荀貞都不欲多言,隻道私事。私事,她貴為國主也不能插手。

 當公西仇那邊終於分出勝負,一隻手已將時間撥到後半夜,賓客也陸陸續續散去。

 喝高住得遠的,安排留宿。尚有神智或者住得近的,荀府便安排人手將人送回家。

 也有一些人是家人過來接的。

 例如祈善。

 祈妙還未湊近就聞到他身上濃鬱酒氣,擔心道:“阿父今兒怎麽喝這麽多酒?”

 祈善雙頰泛著酒意:“同僚勸酒。”

 祈妙在車廂抽屜取出一枚解酒丸。

 文心文士雖能用文氣化解酒意,但這個過程不算美妙,也會給身體帶來一定負擔。

 祈善就著溫水送服下肚。

 他摁著發脹的太陽穴,緩和酒醉的不適感,聽著耳邊馬車車軲轆轉動的響聲,他這時想起一事兒:“君巧,鄭休癡沒了。”

 鄭休癡,便是監察禦史鄭愚。

 祈妙猝然睜大眼,震驚且不可置信。

 “阿父——”

 “要不了幾日,朝中會下來消息。”

 鄭愚為公而死,待遇自然不能薄了。不僅不能薄,還要厚賞,善待他的家人,追諡也不是不可能。只是這些對於一個死人而言,沒有多大的意義。祈善對此再清楚不過。

 祈妙似乎還未這個消息回神。

 她唇瓣動了動:“但是,女兒此前還與他見過面,怎麽這麽快就——是誰害他?”

 祈善吐出一口濁氣,雙手撐著坐墊調整姿勢:“北漠的暗樁,為了殺人滅口。”

 祈妙努力消化這個消息。

 車廂光線不太亮,燭光照亮她半張芙蓉面,另一半隱沒黑暗:“可他是個好人。”

 祈善:“好人在這個世道活不久。”

 祈妙極力克制情緒,聲音壓抑隱忍,仿佛即將泄洪的堤壩,又或許是即將被壓垮的駱駝,她顫聲:“但那是以前!以前——”

 “你口中的‘以前’,也才是五年前。不管是以前還是如今,只要這個世界不是一個聲音,那便沒什麽不同。有不同的聲音就會有對立的矛盾,從唇槍舌戰到生死相搏,人總是循環往複同一個教訓。北漠的狼子野心也不是一年兩年了,反叛在意料之中。”

 “你所處的‘現在’,只是因為你身處康國,若是往外走走,四下皆是烈獄。”

 “君巧,好人在這個世道活不久。”

 “禍害遺千年才是真的。”

 他能活到現在,是因為他摘掉了良心。

 回家的路上,祈妙始終沉默不說話。

 只是攙扶祈善下車的時候,她突然問道:“阿父為何突然跟女兒說起了這些?”

 祈善自嘲:“年紀大了,愛嘮叨。”

 倘若可以的話,他也希望祈妙能一直純善,乾乾淨淨,純白如雪,什麽汙點都不要沾上。但,他沒這個能力,康國沒這個條件。

 他們跟北漠這一戰,只能贏,不能輸。

 一旦贏了,腳步再難停下來。

 因為鄰居會害怕,他們或許會用臣服換取生存空間,或許會用聯合手段,主動出擊,先發製人,強行斬斷康國前進的步伐。

 不管是哪一種,控制權都不在康國。

 同樣的,戰爭的主動權也一樣。

 打到什麽程度?

 什麽時候停下?

 縱使是祈善也無法預測。

 剛回到府邸,祈善便看到屋頂亮著十幾雙綠油油的眼睛,其中一雙的主人從房簷跳到假山,最後才落到地上,輕輕蹭蹭祈善的腳。他彎腰將這隻上了年紀的老貓抱起來。

 低沉的心情好轉不少。

 “素商今兒的心情不錯啊。”

 從孝城到鳳雒,素商也從剛出生的奶貓長成了老貓。自從上了年紀,它愈發不愛動彈了,每天喜歡窩在屋頂曬太陽,一動不動,只有肚子餓了才去吃飯。如今的它還能追上老鼠,但十次也有三五次失手,加之牙齒磨損有些嚴重,祈善便不允許它再去抓鼠。

 讓後廚每天準備軟爛的肉食給它。

 除此之外,還有它最愛的零嘴。

 也正是上了年紀,黏著祈善的次數也越來越少,像今日這般主動貼貼都算稀罕了。

 “唉,不能這麽懶啊,多動動。”

 祈善撓了撓它的下巴。

 素商在他懷中舒服地放松肢體,喉間發出享受的動靜,房簷上的貓子貓孫有的聚攏過來,有的追逐打鬧,有的一動不動。祈善問了後廚素商今日的進食量,心沉了沉。

 “再多陪我幾年吧。 ”

 祈善抱著素商輕語呢喃。

 素商伸了伸懶腰,貓爪綻開花花。

 祈善這一晚睡得格外不安穩,夢中情形凌亂駁雜,一張張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在眼前閃現。當他疲倦醒來,枕邊不知何時多了一隻剛睜眼,眼睛還泛著藍光的小貓兒。

 “你怎麽來的?”

 素商喵嗚一聲,叼著小貓的後脖頸,爬到祈善的床榻上,將其放在堆積的被褥上。

 仿佛在說——

 看,這是最像我的孩子了。

 ω`)

 唉,莫要著急,960被審核了,審核內容還非常奇葩。等白天人工審核上線吧,我也是瘋了,我就不知道究竟哪裡踩了線關我小黑屋,嗚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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