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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下,讓朕來》四百零九:你確定?
一時間,營帳內眾人皆默。

 他們看得真切,沈棠沒開玩笑。

 虞主簿:“沈君是想借著這次機會,光明正大深入十烏境內,從中挑起戰亂?倒不是不行,但動靜過大,勢必會引起十烏的警覺,甚至是國主鄭喬的懷疑……”

 若是旁人也就罷了……

 但是沈棠的話……

 此子身上有國璽,此事一旦走路風聲,任何一方都會不惜代價奪取!

 沈棠道:“挑起內亂?暫時還沒打算玩這麽大,不過是借著機會摸清十烏境內消息,方便日後布局謀劃。有著王姬當幌子,隨行被懷疑的可能性小點。”

 十烏自詡將鄭喬完全蠱惑。

 根本不會懷疑護親隊伍有問題。

 至於挑起內亂……

 這麽短時間也做不到。

 十烏的政權已經度過最不穩定的時期,大小部落紛紛依附十烏王庭,外界再想挑事兒可不容易。為今之計,便只能盡可能為以後打仗做準備,順便——

 完成虞主簿等人給的難題。

 虞主簿道:“這也不易……”

 沈棠談笑自如,應對如流。

 “難易與否,端看是誰了。”

 傲!

 相當傲!

 但人家有驕傲的資本。

 虞主簿也未潑冷水,只是淡淡地點頭道:“如此,我等便拭目以待。”

 多個盟友,總比多個敵人強。

 沈棠若真有本事,能護得永固關無恙,將十烏鐵騎阻擋在關門之外,對關內庶民而言,不失為一樁幸事。

 雖說各家諸侯豪強內戰也會鬧得民不聊生,但他們好歹知道分寸,不會斬盡殺絕,勝利之後也會修生養息,讓治下庶民能有一口喘息機會,而十烏這夥人就不一樣了,途經之處無異於蝗蟲過境,寸草不生。在“壞”與“更壞”之間,自然是兩權相害取其輕。

 思及此,虞主簿心下亦是無奈。

 奈何托生此間,萬般不由人。這些年的經歷,無一不在告訴他一個真相——再強大的武膽武者、文心文士,也抵不過浩浩湯湯的歷史洪流,僅是滄海一粟。

 他們所能做的不過“盡己所能”。

 沈棠笑道:“好說!”

 隨著談話結束,帳內氣氛也和緩不少,主將招人準備飧食,邀請沈棠一行人簡單用一頓,權當是“告罪”。他有心交好,沈棠心中雖不爽,但也沒貼在臉上。

 在永固關這地方,用酒招待客人便算是“最高規格”——哪怕這酒還是沈棠支援的——主將很自然地讓兵卒給她斟酒,酒水滿上,大有“一酒泯恩仇”的意思。

 沈棠看著酒,蹙眉。

 褚曜:“主公不善飲酒……”

 “文心文士哪有不善飲酒的?”

 主將笑了,更何況還是文武雙修。

 只是這隻腦瓜子看著還挺清楚。

 不像是個傻的……

 褚曜:“……主公年歲尚小,飲酒不利於生長,這杯酒便由老夫代飲。”

 主將的腦門似乎梆梆梆鑽出好幾個問號,老實問道:“你說這話不臊?”

 褚曜以前的酒癮比他大。

 第一次接觸酒也比他早。

 沒少攛掇他一起偷酒窖珍藏,主將負責行動,褚曜負責望風。起初二人作案還不熟練,褚曜這廝見識不好自己溜,害得他被當小賊堵在酒窖堵個正著。

 主將少時挨的每頓胖揍,十樁有九樁是替褚曜背黑鍋或者被褚曜慫恿,含“曜”量極高!當時怎麽不說“年歲尚小不宜飲酒”?一把年紀,將主公當孩子管?

 褚曜:“……”

 他突然懊悔那柱香怎麽不粗點。

 沈棠不待褚曜繼續開口,伸手端起酒:“今兒開心,小酌兩杯沒事。”

 言罷,一飲而盡。

 褚曜:“……”

 這一大碗酒下去,他就知道主公醒酒要等明天了,這期間會發生什麽事情,完全不可控。偏偏前任發小還爽朗大笑,稱讚自家主公酒量佳,繼續讓人滿上。

 沈棠照單全收。

 她每喝一碗,褚曜就覺得她醒酒的時間又往上加了幾個時辰……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三個時辰……

 即將醉到第三天。

 虞主簿趁著氣氛正好,開口道:“有一事,老朽還想請沈君成全。”

 沈棠點頭:“請說。”

 虞主簿:“老朽年事已高,半生飄零,膝下伶仃。唯一心願,不過是有個親族子弟能在身側慰藉思親之苦。今日因緣巧合,才知胞兄一脈僅剩微恆一棵獨苗。吾與胞兄本是至親手足,他的後人便是老朽的後人。微恆頗有天賦,老朽想留在身側悉心教導,也讓他日後好繼承胞兄一脈,振興門楣。”

 虞紫是沈棠救下來的,又奉後者為主,虞主簿想要討人,必須經過沈棠的同意。虞主簿也知自己會受到刁難,他敢開這口,便已經做好了充分心理準備。

 主將聽到這話,忍不住投去注意力,隨時準備聲援虞主簿要人。

 沈棠並未立刻作答,只是看向虞紫。

 “微恆,你怎麽想?”

 是去是留,要看虞紫。

 虞紫一下子成了營帳眾人的視線主角,她先是懵了一下,旋即蹙眉思索,經過一番天人交戰,她緩慢而堅定地搖頭。

 虞主簿難掩失落:“為何?”

 虞紫願意來,他定會傾囊相授。

 這可是他們兄弟唯一的孫輩。

 虞紫卻似有什麽難以啟齒。

 她道:“非是不願,只是……”

 “只是什麽?”

 虞紫:“只是我也能家族門楣嗎?”

 “這如何不能?”

 問這話的是主將。

 他道:“少年人為何如此沒自信?”

 這點就該跟無晦的主公沈君學學,人家只差將“老子天下第一”刻臉上。

 虞紫面露難色。

 虞主簿看著心中焦急,有偏將性子急,爽朗直言道:“小兄弟不怕,有什麽顧慮直接說出來!你叔爺爺可有本事了。他也解決不了的,咱群策群力也能給它解決了!”

 虞紫:“……”

 她看向自家主公。

 後者似微醺,醉意染上眉梢,對上虞紫的眸子,微不可察地微笑頷首。

 虞紫受了鼓舞,鼓起勇氣:“……此事,當下只能與叔爺爺一人說。”

 眾人不解。

 什麽秘密這麽稀罕?

 他們都不能聽?

 虞主簿也沒為難虞紫,爺孫二人到了角落,他彈指設了防窺聽言靈,示意虞紫可以放心說出來。虞紫低聲竊竊:“叔爺爺……我先前跟您說母親生了一子一女是吧?”

 虞主簿點頭。

 自然記得。

 虞紫道:“母親帶走的人是阿弟。”

 虞主簿:“???”

 虞紫:“我是活下來那個。”

 虞主簿:“……”

 等等!

 讓他捋一捋清楚。

 侄女隻生了一子一女,兒子死了,那麽活下來的這個便是女兒,也就是眼前的微恆。換而言之,微恆他、啊不,她是女子?

 虞主簿震驚又不可置信地倒退一步。

 眾人看似推杯換盞,實則注意全部投到這邊,只是沒人敢堂而皇之窺聽這對爺孫的對話,只能看到他們的動作,暗暗猜測說了啥,好奇旺盛得像是有貓兒不斷地刺撓。

 “你——”

 虞主簿完全說不出完整的話。

 希望從虞紫臉上看出“玩笑”成分。

 但是,沒有,一點都沒有。

 “真的?不是騙叔爺爺?”

 虞紫點頭:“千真萬確。”

 虞主簿又問:“褚無晦等人可知?”

 問完他就知道自己白問了。

 褚無晦怎麽可能不知?

 虞紫先前流落市井,學的幾個字是從侄女那邊學的,根本不足以積累足夠底蘊,更遑論開辟丹府、凝聚文心。這過程沒老師手把手教導,僅憑個人悟性極難突破。

 虞紫雖有天賦,奈何錯過最佳時機,天賦也沒高到那個無師自通的地步,也就是說——虞紫這枚文心的獲得,褚曜大概率全程參與。她的性別,又豈能隱瞞?

 虞主簿想到此,看向褚曜。

 褚曜衝他舉杯遙祝。

 沈君衝他小幅度揮手手。

 虞主簿:“……”

 他默默忍下那口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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