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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心無垢》第12章 舍悟離迷
  春觀夜櫻,夏望繁星,秋賞滿月,冬會初雪。這四景被認為是四季之極,倘若能再多上一壺酒,那便是再好不過了。

  這須彌山的初夏之夜,星辰羅列,銀漢初顯。

  風吹著沙,沙石似也在歎息。

  魏絮握緊菜刀,說道:“未想到連這麽一個小姑娘,都知道我的名姓,倒讓我受寵若驚了。”眼神卻是殺氣騰騰。

  “我熟知天下各門各派武功招式,你持刀之勢正是魔宗神刀斬起手式。是以我猜想你是修羅刀魏絮。”九凝一語道破,倒是讓魏絮驚訝幾分,“你竟然懷了他的孩子?”

  此言一出,魏絮不禁惱怒道:“小姑娘懂得點東西就不知道天高地厚,讓老娘來教訓你。”

  言迄便握刀凝神,徐掌櫃不由得驚聲喊道:“小姐,這刀現在你可使不得!”神刀斬為魔宗至高刀法,這種刀法絕非人間所有,這種刀法的變化和威力,也絕不是任何凡人所能夢想得到的。

  如今魏絮有身孕在身,若催使內力強施出神刀斬,怕是腹中胎兒保不住。魏絮不禁啐罵道:“這小東西反倒成老娘累贅了。”於是只是隨意擺了個架勢,縱刀與九凝戰作一團。

  九凝見魏絮竟以尋常所見的五虎斷門刀交戰,心裡也是極其氣惱,口中叫道:“你用這破刀法也想敗我?”

  只見九凝手中劍光忽作四散,無數道劍影相互映照,似劍中有劍,變化萬千。而魏絮只是用一柄鈍刀以拙應巧,那劍光劍影似全被刀勁所阻,無法寸進。

  九凝見劍勢被阻,於是攻勢不減,反而更為瘋狂。魏絮雖功力經驗遠勝於九凝,卻因顧忌腹中胎兒而放不開手腳,因而兩人竟看似勢均力敵。

  九凝神色愈戰愈掙獰,忽然,她使出了一道極快的劍。

  這一劍便是曾見過的那招癡斷腸。

  這一劍不但迅速,毒辣,準確。

  突然,一聲歎息從莊窯內傳出。

  一道劍氣後發先至,迎上了九凝手中的凝霜劍。九凝劍勢未成,已經潰散。

  那個人從莊窯內緩緩地走了出來。

  他面色蒼白,帶有病態的青灰色,亂發披肩,一雙眼睛已經枯槁無神。他經過魏絮身邊時,眼角瞥見她微凸的小腹時,那雙眼睛方才有了一絲神采。

  魏絮握住菜刀的手,終於漸漸松弛了下來。

  九凝方才起身,竟也呆立住了。

  這兩個人,一個少女,一個女人,眼中忽有了一樣的色彩,那是女子面對著心上人才會有的憂鬱和關心。

  所以當魏絮身後的三人看到這個約莫十歲的少女竟也出現這種神情時,竟都不由得後退了幾步。

  “阿九,你還是來了?”凌無垢用沙啞的聲音說道。

  “主人,我總算找到你了。”九凝欣喜地說道,然魏絮已能看到少女眼中的淚光。

  他只是搖搖頭說道:“你又何必來找我,你有自己的路可以走。”

  九凝掩面抽泣道:“主人,你能帶我回家嗎?”

  他抬頭看著九凝,眼神竟然是無比溫柔:“阿九,我們已經沒有家了。”

  九凝忽厲聲說道:“你既然不要我,為何當初又要救我?讓我死在劍下有何不好?”

  風還沒有吹過去,九凝已撲了過來,就像是發了瘋一樣樸過來,就像是又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現在她已不再是那清淡高雅,春風般飄忽美麗的少女,而是一個喜怒無常放肆桀驁的魔女。

  他忽然手足無措。

  因為此刻他對付這樣一個少女,無論是那個劍法通神的凌無垢,還是那個樂天安命的林方,都不知道該如何出手。

  是以他竟只能狼狽地後退,直至為魏絮所阻,退無可退。

  就在這時,九凝手裡忽然有劍光一閃,凝霜劍已出鞘。

  可是這危險的一劍並沒有中,因為他身後有一個女人,一個有身孕的女人,一個讓他聞之喜極而泣的小生命仍在孕育中。

  於是他劍氣凝指,一指迎上了九凝手中的凝霜劍。劍指與劍尖相拚,竟發出了金屬相擊之聲。

  巨大的氣勁頓時將九凝瘦小的身軀拋飛,凌無垢右手則是鮮血淋漓。只在這一刻,眾人才想起她不過是一個十歲的少女。

  鐵匠不禁問道:“這小姑娘到底是什麽人,劍神你這是欠了她的情債?”

  話剛說完,魏絮的眼神就差點將他殺死。

  九凝掙扎著起身,指著魏絮哭道:“為什麽你讓她懷了你的孩子?我娘親過世時,托你照顧我,是不是?”

  凌無垢歎息道:“我沒做到,是我對不起她。”

  他沉吟片刻,說道:“阿九,過去你的身世我多有隱瞞,現在讓我給你道來。”

  不料九凝出聲打斷,說道:“我早知道了,我是前代魔宗宗主之女,我娘親曾經與你有一段情。”

  “不錯,我的確與李覓雲有過一段情緣。我初出江湖時,與李覓雲萍水相逢,曾一同遊歷。她蕙心蘭質,來自中州李氏,確是大家閨秀。只可惜我那時隻知求劍,終究是錯過了她。後來她便嫁給了燕兄。”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未想凌無垢此等人物,竟然也有過一段隱秘的情事。想必這個李覓雲就是九凝的母親了,而這個“燕兄”,讓人不禁想起了前代魔宗宗主燕自明。燕自明武功極為高強,與凌無垢曾是好友,然十年前魔宗爆發了一場內亂,燕自明自此下落不明。

  凌無垢說道:“魔宗內亂並非無跡象,我意外得到消息,於是前去魔宗駐地助手。然而我到了之後,才發現內亂已起,燕兄失蹤。燕夫人那時懷胎九月,竟受驚難產,不幸亡故,隻留下一個女嬰。”

  徐掌櫃不禁插嘴問道:“這女嬰便是九凝了?”眾人均是同一想法。

  凌無垢沉默許久,似在回憶,半晌後才說道:“那日我剛到時,燕夫人因難產而痛苦難忍,央求我保住她肚子裡的孩子,是以我不得不用劍剖開她腹,由此我取出一名女嬰,而燕夫人最終卻含笑而終。”

  九凝聽得眼淚直流,她說道:“你告訴我,她是不是把她的孩子托付給了你。”

  凌無垢點點頭,說道:“確是如此。”

  九凝尖叫道:“那你為什麽沒做到!”

  凌無垢忽歎息說道:“阿九,你知道你的名字是什麽嗎?”

  九凝不明就裡,說道:“我叫燕九凝,我父親是魔宗燕自明。”

  凌無垢長歎道,說道:“不,你的名字,其實是李清霜。你不是燕自明和李覓雲的孩子。你的親生父親,是中州李家的李陌,李覓雲是你的姑姑,當朝丞相李晟是你哥哥。”

  九凝呆住,說道:“不可能,我怎麽可能是她?”她似想起那個與自己極其相似的少女,心中震驚。

  魏絮忍不住問道:“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這個小姑娘身世如此複雜?”

  凌無垢說道:“那日我將那女嬰帶回去之後,中州李家便上門拜訪,曉以利害,欲收養女嬰。我一心求劍,總覺帶一女嬰遊歷江湖總是不妥。於是同意李家撫養女嬰,後來李家又提出,以另一名年齡相似的女嬰來替代燕兄之女寄養在凌家莊,這樣燕兄之女方可李代桃僵,好好地活下去,如此才算不辜負燕夫人的囑托。這便是九凝你從小就在凌家長大的緣故,只是未料到你們兩個竟然無論天賦亦或是相貌,都如此相似。”

  九凝自小聰明異常,甚至接近生而知之的情狀,諸子百家,劍法技藝,融會貫通極快。李清霜無論相貌與天賦均與九凝無差異,只是後者身份顯貴,而前者不為人知。這事致使凌無垢念頭不通達,尤是當年以劍剖腹取嬰一事,竟致使他性情大變,冷漠異常。

  眾人久久沉默,未想這九凝的身世,竟會如此曲折。只是場中的九凝,聽完凌無垢一席話後,呆立良久,神色不住變幻。

  突然,九凝一陣高聲尖叫,幾乎要震破夜空。徐掌櫃和張鐵匠不禁用手捂住耳朵。

  只見九凝又哭又笑道:“我是李清霜?我是燕九凝?我到底是誰?”其情狀若瘋似魔,不多時又致走火入魔,竟直直地倒下。

  魏絮心中憐憫,於是趕忙對九凝施以針灸。不多時,九凝轉醒過來,眼見圍觀眾人中有凌無垢在其中,竟放聲大哭道:“主人,我終於找到你了,別丟下阿九一個人走好不好?”

  凌無垢隻得微笑著撫著九凝腦袋,一邊哄著道:“阿九,我只是悟劍去了,沒想丟下你。”

  眼前此主仆二人前後態度迥異,眾人皆醉而不能言。

  凌無垢看著魏絮說道:“她的母親與你應該同出於魔宗師裳瀟門下。”

  魏絮心中一驚,問道:“你怎知我是魔宗之人?”

  凌無垢說道:“那一日我見你以黃金刀氣之境,使出了魔宗至高刀法神刀斬,便猜測你的來歷了,直至阿九方才問你是否姓魏,我才確信你應該就是大虞三公主魏絮。”

  魏絮見狀,於是將自己身世娓娓道來。

  原來昔年先皇曾遊歷江湖,邂逅一名商人之女。因該女以釀酒為業,是以懷孕後便決意生男以酒莊為賀,生女便釀一百壇女兒紅作為將來的嫁妝。然該女背地的身份實為魔宗門下,是當代魔宗聖女師裳瀟的姐姐。魔宗蓮部以美人計,試圖將該女子送入宮中。是以魏絮一眼便被九凝認出,只因她與師裳瀟面容頗為相似。

  後魏絮之母被接入宮中,因身份暴露而被打入冷宮,魏絮自小雖為三公主,卻因此多遭受欺凌。

  後來機緣巧合下,魏絮習得神刀斬而入大虞禦奉堂,成為供奉高手中少有的女子,身份地位由是有所改觀。

  十年前因黑龍軍和禦奉堂支持太子,反對二皇子魏休繼國祚,結果一夜之間黑龍軍、禦奉堂均被屠滅。

  魏絮因身世複雜,亦受到牽連。魏絮母親被逼飲鴆而死,於是與部分殘存者遠逃至荒漠邊緣,顛沛多年,終在無歌鎮隱居。自此魏絮便視魏休為仇敵,甚至棄魏姓而不用,然終因魏休權傾天下,竟不敢復仇。

  如此交談後發覺,這兩件看似不相乾的事情,竟都發生在十年前。江湖朝堂,竟混做一潭深水,讓人不禁遐想似有一張無形之手在編織一張大網。

  眾人不明所裡,隻覺疑雲密布,細思極恐。

  凌無垢歎息道:“阿九的心智,因其分魂症的緣故,一直都不穩定。有時似少女,有時又過於成熟。昔日煉製七情忘世,這藥起初是為了給她用的。只不過後來,為悟人間之劍,我鋌而走險,忘世而入世,多嘗人世冷暖。尤其是在見了那一式癡斷腸之後,這人間之劍,我亦有設想了。”

  略一沉吟後,凌無垢忽問九凝道:“阿九,你到底想做哪一個你?”

  九凝低頭輕聲說道:“自然是能留在主人身邊的我。”她臉上已有淚光。一雙朦朦朧朧的眼睛,又在癡癡迷迷的看著他。

  凌無垢搖頭說道:“你有適合自己的路要走,而這條路上,必然是沒有我。”

  九凝猛地一抬頭,驚道:“你又要拋下我了嗎?”

  凌無垢再次搖搖頭,只是把凝霜劍遞給九凝,說道:“九凝舞清霜,佳人本天成。阿九,你知曉自己究竟要做誰了嗎?”

  九凝低頭又抬頭,喏喏說道:“我想做李清霜,這是該是我本來的身份。”

  凌無垢搖頭,說道:“不,你不想。你再好好想一想這個問題,再回答我。”

  九凝有些茫然,猶豫片刻,說道:“我想做你的妻子。”

  凌無垢又搖搖頭,說道:“不,我不想。我從小視你為妹子,甚至視你為女兒。我的妻子是這一位。”他指了指魏絮,魏絮不由得頷首笑了笑。

  九凝茫然無措,不禁問道:“那我究竟是誰?誰究竟是我?”

  念念叨叨中,只見九凝忽抱頭痛哭,凌無垢卻依然平靜地說道:“你就是你,誰也不是你。你是燕九凝,是我凌無垢的好妹子,也是我無垢劍心的繼承者。”

  九凝忽而停止哭泣,厲聲說道:“天下何曾無垢,又哪來的無垢劍心。你的劍道,本就是錯的!”

  眼見九凝態度忽而大變,魏絮不禁捏緊了衣襟。卻聽凌無垢仍是平靜地說道:“正因世上並不曾無垢,是以須無垢之心為至高追求。倘若這世間萬物皆有垢而不去搽拭,則有垢而有咎,人心之亂始也。你其實早知曉這個道理,卻因自身分魂症而妄自菲薄,自視為有垢,進而忘卻了你的一顆無垢劍心。”

  此言既出,九凝隻覺醍醐灌頂。原來無垢劍心,竟在己身?

  九凝閉目良久,隻覺昔日種種都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倘若我又不是我,我又該是誰?誰又該是我?我既是我,則我又是誰?我又該往哪裡去?

  這些問題在九凝腦中不斷縈繞,直至重壓盡去,她終是說道:“我身中住著兩個我,現在我不需要她們了,我就是我。我既不是李清霜,也不是燕九凝。從今日起,我便是凌九凝。”

  見九凝終於跨出了自己的一步,凌無垢終是欣慰地點點頭。

  九凝忽問魏絮道:“為什麽你能放下過去?我先前已不知我活著的意義。”

  魏絮只是答道:“只因你用的是劍,我用的是刀。”

  九凝咀嚼此話良久,忽反手抄起凝霜劍。

  這一劍便是他曾見過的那招癡斷腸。

  這一劍,九凝身姿飄逸,淚眼婆娑。

  這一劍,九凝脫俗出塵,簡傲絕俗。

  這一劍,九凝雲愁雨怨,情意綿綿。

  這一劍劍均是癡斷腸之劍意,旁觀之人均受其影響,悲難自抑。這一劍甚至已達到連凌無垢自歎未曾窺歎的“人間道”之境。

  劍招舞完,九凝對凌無垢說道:“昔日種種,我皆以癡斷腸一劍斷之,我從你這裡學到的一切, 我都還給你。自此以往,我決意不再用劍。我將以刀斬之”。言迄,她以掌撫刃,頓時右掌鮮血直流,劍刃染成了血色。

  九凝之言,饒是凌無垢也頗感驚訝,見她確是執意棄劍從刀,魏絮嫣然一笑,說道:“此言甚好,我有一刀,可傳於你。”

  魏絮說完,便從身上掏出一卷陳舊的羊皮拋給九凝。九凝接過一看,正是神刀斬。

  九凝點點頭,不再言語,與眾人告別。

  九凝決意學刀,又何曾不是以刀為念,欲斬斷過往種種?

  眼見九凝之身影逐漸消失,魏絮不禁歎道:“阿九真是個奇女子,想必十年後又是一個武林傳奇。我若是有一個像她這樣的女兒,該有多好。”

  凌無垢笑道:“那我一定會教她劍法,讓她也成為劍神。”

  魏絮擔心凌無垢所中之毒,雖疑惑為何他中毒半年多都還沒死。終究還是提出了自己的隱憂:“你這毒無藥可醫,到底應該怎麽辦?”

  凌無垢只是淡淡一笑,說道:“無藥可醫並不等於無人可醫,以我內功,只需運功三日,便可排出。”

  魏絮驚喜道:“竟可如此?”

  凌無垢點頭道:“我服七情忘世隻為忘世而入世,如今前有夫人你讓我感知世間溫情,後有九凝癡斷腸之劍意使我初窺人間道,這忘世之毒,也該了了。待此間事了,我們就拜堂成親。”

  這一席話,竟惹得魏絮面紅耳赤,眼帶淚光。那些空壇的女兒紅確是未白費,竟喝回來一個姑爺。隻待一切事了,便可天高地闊,自在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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