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窄的屋子裡,坐滿了人。
領頭的不是別人,正是早上欺負過婧兒的馬嬸,以及劉氏和焦娘子等都在人群裡邊。
看她們的面部表情,多是笑著的,卻很假。
其中,以劉氏和焦娘子最為不安,緊跟在馬嬸的身邊不說,就怕馬嬸一個禿嚕嘴,把她倆都給賣了。
婧兒醒來有一會兒了,也沒告訴她,是發生了什麽事?
十幾個婦人乾巴巴的坐在一旁,面上掛著微笑的面具,連句噓寒問暖的客套話,都不願意在塗家說。
“各位嬸娘,是……?”
婧兒隻記得自己暈倒之前,婆婆和小叔子都在眼前,且自己不是在屋子裡,是在院子裡。
哦,想起來了。
婆婆不是還要問她,木盆去哪兒了嗎?
她支起虛弱的身體,就要下床來。
“哎,你可不要亂動哈,出了啥事可不能賴在我身上啊!”
不知是哪位嫂子,扯嗓子喊道。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動了起來,氣勢洶洶的圍著婧兒站,不給她下地的空擋。
這架勢,整得像要群毆呀!
“各位嬸娘嫂子,你們吃了沒?這天色,是要吃晚飯了吧?”
“……!”
她們倒是想吃晚飯,甚至一刻也不想停留在這兒。
婦人們心照不宣的對視一眼,無聲的交流,而後,又都因不肯自己出頭,相顧無言。
村長媳婦都不急,她們又何必著急?
且等著!
“媽,婧兒有了?真的?我要去看她,陪她說說話!”
“不準去!”
胡氏一把拖住大兒子的手,下命令道。
這兒媳婦有了,是件喜事!
但,絕不能僅僅是一件喜事!
還得是大好事,天大的好事,順帶著更多的好事來家,那才好咧!
“啥?你要我帶婧兒,到外面去跟那些人討要紅包?就算我肯去,婧兒也不肯去,況且人也未必會給啊!”
盡管,塗雷的腦子不太靈活,皆因兒時在地頭種花生的時候,曬中暑,沒得到及時的治療,但他也知道母親出的這個主意有多糟糕!
糟糕透了!
傻子也要三分面子,何況他又不是個傻子,是個頂天立地,有家室的男人!
胡氏撇嘴,忿忿道:“在這個家裡,我說的話才算數!沒這個錢,你拿什麽養孩子?你問你弟,有句話是不是叫貧賤夫妻百事哀?你沒錢,人才瞧不起你!”
“這幾年,我們家不是一直都在種蘿卜賣錢嗎?沒銀子?”
“人說你傻,做娘的還不信。你這豬腦子說出來的傻話,誰會嫌銀子多?”
被母親罵了,塗雷有點受不住。
既是家裡有銀子養孩子,那他幹嘛還要帶著老婆孩子到外面去丟人現眼?
這點臉面,他還是要的!
胡氏見大兒子仍十分不情願,擠出幾滴眼淚,道:“那點銀子存著供你弟弟上學都還捉襟見肘,哪夠養孩子?你個當爹的,為了自己不存在不要緊不值錢的臉面,忍心看孩子生出來跟你受苦?”
“會受啥苦?”塗雷不解。
供弟弟上學這事兒,他不想說什麽,也沒意見。
是他這個當大哥的,理所應當做的事情,沒得說。
可要說他的臉面不值錢,再不值錢也是自己的臉面!
男人的底氣!
塗電拉住氣急敗壞的母親,勸道:“媽,
我能理解哥的想法。您想想啊,哥也說了,嫂子定然不會豁出臉面去跟哥哥到外面去討銀子。在這個家,您是說了算。但到了外面,沒人管著,哥還不是得聽嫂子的話嘛?” “嗯,是這個理!她懷著孕,她最大!”
“哥,話說得委婉些!”
塗雷哪兒懂弟弟話裡的彎彎繞繞,隻知不用自己到外面去掉臉面才是最重要的事,又怎想到自己這麽說,會給婧兒帶來多大的災難。
兩兄弟都這麽說,胡氏也不好強求。
但要她眼睜睜的看著到手的肥鴨子飛走,那比挖了她的一塊肉,還要叫她難受!
家裡三個牛高馬大的漢子,是指望不上了。
胡氏的目光轉向女兒,沒等她開這個口,塗音手撐著臉說:“媽,您少打我的主意,我還想嫁個好人家咧!”
也是,未出門的女兒,哪能拋頭露面?
她一副戰士視死如歸的架勢,就要殺氣騰騰的奔出去。
“你……悠著點!”塗草小聲的說道。
哪個男人不要臉面?
婧兒幾次都想下床來,幾次都被馬嬸等人攔住。
她問了幾遍,也沒人搭她的話。
直至,怕事的劉氏主動請纓,說自己到外頭蹲,屋裡太熱。
大冷的天,呼呼刮的北風,婧兒藏被子裡都覺著寒意侵體,直打哆嗦。
“這胡……才到大石村的那陣子,待人接物是有禮有節,人人稱讚!”馬嬸先開話匣子,話裡話外對都是胡氏讚不絕口。
婧兒看她還比出大拇指,料想這話兒不假。
婆婆是有些臭毛病,愛使喚人,貪小便宜,以小利換大利,有時說話刻薄。
村裡還是有不少人念她的好,說她是個好人。
為此,民風淳樸的大石村村民,至今都沒誰跟胡氏真正的撕破臉皮,大鬧特鬧。
“可不是嘛,我剛來的時候,是她跟我說村子裡的情況。我想,只要她不太過分,就讓她佔了我家的菜埂子也無妨。”
說這話的是王劉氏,隔壁劉姥姥的女兒,王狗子的媳婦。
她靜靜地移至門角邊,一來是堵一堵門縫風,二來是她小心謹慎慣了,不太信得過劉氏的為人。
有位婦人輕笑道:“也得是你這好性人,才縱得她了不得!我家但凡有個像你家那樣剛硬的男人,能被她戳著脊梁骨罵?”
“嘁,你不是心疼你男人,怕他被傻子打壞嗎?”有婦人取笑道。
瞬間,因“傻子”二字,眾人都默了聲,想自家又何嘗不是忌憚塗家有這個傻子,傻子殺起人來是不眨眼的!
況這傻子,誰的話也不聽,只聽胡氏一人的話。
且其蠻不講理的程度,比胡氏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誰知這天下的事難說定,這傻子不僅娶到了位如花美眷,還懂那事兒,有了孩子?
婧兒見眾人看她肚子的眼神,詭異莫測,複雜多變,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當笑話聽的雜話裡的“傻子”是指自己的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