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在上面的照片甄澄見過,是那位已遭殺害的破產富商站在案發地點書房裡的全身照。拍照時這家夥似乎剛剛入手了一件在案發現場已經碎成殘片的齊胸高的瓷瓶,為此留影紀念。
但聖邊探長出示這張照片的用意顯然既不是死者本人,也不是那之後變成碎片的收藏品,而是被紅筆圈出來的,半掩在富商身後博古架上的一件雕塑。
那是一件類似三角體,材質不明意味不明的古怪藏品。其底面是異常平滑棱角分明的幾何形狀,但頂端的三角卻像是被打碎的陶瓷般留著坑坑窪窪並不齊整的斷口。
照片裡看得並不清楚且有一部分被富商遮擋在身後,但甄澄卻十分清楚這東西的具體信息。
因為,這正是那除了現金外唯一本應出現在案發現場卻消失不見的東西。也就是甄澄親口推斷為凶手真正目的所在之物。
甄澄到底知道多少聖邊探長自然也是清楚的。看到甄澄微微蹙眉的表情,他得意地笑著露出手上第二張照片。
這張照片應當是拍攝在某個珠寶店或者展覽廳,玻璃櫥窗與燈光都顯得十分專業。而櫥窗下面勉強可以看清幾行英文說明:
“明尼蘇達河中遊,1964出土,公元前一萬兩千年。造型疑似蘇族人古典工藝品殘片,材質疑似隕鐵,尚未有公認定論。”
這東西看起來和破產富商家裡那件藏品類似,乍看起來都像是黑乎乎的鐵疙瘩。那醜陋的外表確實極像是普通人心中對於“殘破文物”的定義。
其底面連接著角度不甚尖銳的六個光滑平面,兩端成近60度的規則尖角,而向上的部分則像那富商家裡消失的藏品一樣有著凹凸不平的斷口。
看到這裡甄澄已經明白了聖邊探長的意思。在腦中想象了一下假設兩樣東西能夠拚湊在一起,想必可以構成一個正八面體三分之二的部分。
只是若果真如此,公元前一萬兩千年的東西會同時出現在列島四國和北美就有些令人深思了。
“我做了相關的調查,走訪了幾位相識的學者甚至親自給大都會博物館打電話聯系針對這東西最權威的研究者詢問。其中但凡對這件藏品有所了解的人意見出乎意料的統一:
這東西的材質被定義為隕鐵是因為它至今無法被分辨合成。而有趣的地方來了,在莫氏硬度測試中,它竟然可以在鑽石上留下劃痕。
那些科學家曾經嘗試用激光,高溫,電解等一切手段對齊熔煉破壞,結果全部無功而返。換句話說,以今天的科技亦是絕對無法將這種不明材質塑造成規則的幾何形狀,更無法想象通古斯人或者古印第安人能製造出這種‘工藝品’。
同理,這種連鑽石都無法切割,地心的溫度也無法熔煉的東西,在一萬多年前又是怎麽碎裂的呢?
當然,這都不是我這個小警員有能力研究解決的問題。我所能插手的便只有這東西與自己轄區凶殺案之間的關系。所以當我今天早上再一次聯系大都會博物館時,你猜發生了什麽?”
“失竊了?”甄澄思考著愛洛根絲離境的時間與聖邊探長的意圖問道。
誰知聖邊探長卻是搖了搖頭,接著露出了那張總讓人感覺有些不懷好意的笑臉:“不,它被以學術研究為理由租借出去了。此刻應當正在忒提斯企業總部。”
“愛洛根絲參與其中的正門酒館槍擊案……”甄澄喃喃自語。隨即她突然眨眨眼睛,好奇地問道:
“我現在更想知道的是,
為什麽一位理論上效忠於甄氏的學園都市警員,會為一件遠在大都會的藏品花費如此時間精力去聯系海外的專家學者呢?” 她的畫外音很明顯,即便真的證實殺害破產富商的凶手是身在大都會的桑海之心殺手,那麽逮捕她的工作也應當由北美警方負責。更何況是否會對此人出手本質上還要由斯卡瑞家族決定。
無論功勞還是利益,都與聖邊探長一位小小探長毫無關系。強行參與其中不但不可能得到任何好處,還極有可能惹出一身自己無法承擔的麻煩。
聞言,聖邊探長肥臉上讓人不舒服的笑容似乎變得更加猙獰了一些,答非所問道:“有充足資本成為三分天下之一家主豪強的甄氏大小姐,又為什麽會把時間浪費在一個小小地方警署的一系列無聊懸案上呢?”
他暗示的答案很簡單——興趣。
甄澄看過時間後之所以願意和這貨聊上一會兒,主要還是因為她想到這一次“輪回”沒有觸發象牙塔廣告牌墜落事件,因此省卻了大把筆錄時間。這樣算來,她趕到下一步計劃地點時間甚至還要充裕出許多。
聖邊探長終究是不可能從甄澄嘴裡套出她在意愛洛根絲的原因是購買了桑海之心的服務。 於是在幾番夾槍帶棒的唇槍舌劍後,最終隻得是無可奈何地目送甄澄離開了警局。
只是甄澄並沒有像以前的“輪回”一樣去市中心車站等著某腦殘青年下手,而是聯系了陟石後打車奔著港口方向而去。
與此同時,一名借助鴨舌帽陰影遮蓋住半張面孔的男人將“清掃中”的牌子立在了市中心車站一間男廁的門口。
他彎腰依次用目光掃過隔間下面的空隙,最終敲響了唯一一個有人隔間的門板。
咚咚咚
“滾,有人!”廁所隔間內傳來沒好氣的聲音。
咚咚咚
“誰啊?有病啊!你丫等著別跑!”裡面不分青紅皂白響起了一聲流裡流氣地怒罵,顯然是一個橫行霸道慣了的年輕人。
鴨舌帽也不搭話,只是默默後退一步。很快見到隔間門板縫隙下有人低下腦袋向外張望,隨即便有一個罵罵咧咧的家夥提著褲子惡狠狠走了出來。
結果還沒等年輕人有什麽舉動,鴨舌帽突然飛起一腳就將他踹回到坐便器上,接著便揪住年輕人的衣領將他整個人提起,順勢按倒在公共廁所絕不能說乾淨的瓷磚地面上。
“你是什麽人?你要幹什麽?!”年輕人驚叫,卻因為呼吸困難而隻發出氣若遊絲的責問。
“沒什麽,”鴨舌帽面無表情道:“想請你殺個人。很簡單的,從擁擠的站台上推下去就行,神不知鬼不覺。這事兒我們隻信任教給你。怎麽樣,開個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