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會抓魚不?”

　　寒酥軟糯的聲音從身側傳來，將少年從噩夢中驚醒。

　　少年睜開眼睛，首當其衝的就是自己妹妹那滿是汙垢的臉，滿臉的泥濘絲毫掩蓋不住女孩眉眼的靈動。

　　女孩正興奮地推攘著少年的身子，“哥，你會不會抓魚?”

　　看著依然在自己身邊的女孩，少年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側過身子輕輕揉了揉女孩的腦袋，微笑道“寒酥，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

　　女孩臉上肉眼可見地浮起一絲紅暈，氣呼呼地拍掉少年放在自己腦袋上的手，張牙舞爪道“開陽你到底會不會抓魚！”

　　魚?

　　少年有些疑惑，側過頭向河面望去，夕陽下的河面熠熠生輝，一隻說不出名字的魚躍出河面，帶起一串亮麗的水珠。

　　少年興奮地站起身，河裡居然有魚！

　　急忙手忙腳亂地擼起袖子，衝著河邊跑去，“你哥我什麽不會?”

　　看著夕陽下少年激動的身影，女孩“噗嗤”一聲，露出一口潔白而又整齊的牙齒，“你明明連果子熟沒熟都不知道！”

　　那差不多是在一個月以前，饑腸轆轆的二人路過一片梨園，見到樹上零零散散的結著幾顆青綠色的果子，少年非說樹上的果子熟了，於是偷偷摘了不少吃掉，導致兩人肚子疼了好幾天。

　　“不知道是不知道，不會是不會！”背對著女孩，少年臉上泛起一絲紅暈，卻還是嘴強道。

　　聞言，女孩笑意更濃，“那你連分辨梨子熟沒熟都不會！”

　　少年踩在水裡臉頰微紅，側過頭將手指放在嘴前，故作輕聲道，“噓！別說話！莫要驚擾了魚兒。”

　　看到少年欲蓋彌彰的模樣，女孩捂住肚子蹲坐在枯草上，緊緊閉著嘴，小巧的鼻子卻不停抽動，發出“哼哼”的笑聲。

　　“只有豬才會“哼哼”的叫。”少年吐出舌頭，搖晃著腦袋衝著女孩做鬼臉。

　　“哼！！”女孩環抱著雙手，嘟著嘴將腦袋側向一旁，“你才是豬！”

　　夕陽下的水面波光粼粼，反射出耀眼的金紅。

　　隨著太陽的下山，幾條小黑魚從石縫裡鑽出，在河流裡遊弋。

　　少年彎腰站在河底，河水堪堪淹沒少年的膝蓋。

　　少年聚精會神地看著河水，然後鎖定了一隻成人食指那般大小的黑魚。而之所以挑選這條魚的原因很簡單，它最懶，漂浮在水裡一動不動的。

　　輕輕將手伸入水裡，悄悄靠近那條黑魚。看著自己手距離小魚越來越近，少年屏住呼吸，生怕在關鍵時刻驚擾了自己的獵物。

　　少年雙手輕輕向上，眼瞅著眼前的黑魚即將到手，黑魚卻狠狠地擺了一下魚尾，在水底激起一陣波濤。少年心臟驟停，急忙停住雙手，生怕驚擾了這條“懶魚”功虧一簣。

　　眼看著手心的小魚只是擺動了一下尾巴，並不想換個地方繼續小憩，少年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穩定心神，少年輕輕將手合攏，然後猛地往上一提。

　　不料這魚看似懶散卻靈活異常，眼瞅著就要被抓起來了，卻在最後關頭成功逃脫少年的魔爪。

　　少年站直身子輕輕揉了揉自己有些發酸的腰，無奈的歎了一口氣，自己如此小心，卻還是搞得個前功盡棄。

　　看著少年滿臉的失落與鬱悶，女孩發出咯咯的笑聲，“哥，你好笨！”

　　少年這才發現女孩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到了自己身邊。

　　“你才笨！”少年從新物色好了一隻小魚，

輕輕彎下腰，衝著另一條“擬定被害魚”伸出毒手。　　也許是屏住呼吸的緣故，少年一字一頓，“小！笨！豬！”

　　看到少年捕魚之余還能罵自己，女孩氣得牙癢癢，卻又不敢打擾少年捕魚，隻得氣憤地扭過腦袋，把氣咽進肚子裡。

　　隨著“嘩啦”一聲響起，另一條小魚也成功掙脫魔爪。

　　眼瞅著再次功虧一簣，少年繼續盯著水面，自顧自說道，“這小東西還挺狡猾，接下來我要認真了。”

　　聞言，女孩發出咯咯的笑聲，“認真你個大頭鬼！”

　　說罷，便將自己的小背簍賽到少年懷裡，“用手不行，你不會用背簍嘛。”

　　看著女孩塞過來的背簍，少年眼前一亮，對啊，自己怎麽就想不到用背簍呢！

　　少年將小背簍傾斜著沉入水底，一點一點向河中的小魚舀去。

　　不得不說，懂得使用工具確實是人類區別於野獸的一大特征。

　　隻一次，少年就成功地撈起來一條十多厘米長的小魚。

　　女孩從背簍裡取出滑溜溜的小魚，就像得勝的將軍一般昂首挺胸，“開陽！你說說，誰才是小笨豬。”

　　看著女孩滑稽的模樣，少年嘴角微揚，露出一個溫暖的微笑。

　　和白天做給店家的微笑不同，當時的微笑是表情，而現在的微笑則是心情。

　　“我是豬，我是豬。”少年笑容燦爛。

　　“不對，不對！”女孩得意地搖頭，模仿著少年一字一頓，“你要說，‘我是小笨豬’”

　　“說什麽?”少年眼角閃過一絲狡黠。

　　“我是小笨豬！”女孩昂首挺胸，嘴角揚起一絲得意的微笑，就像一隻鬥勝的公雞。

　　“好，好，你是小笨豬！”少年輕笑出聲，“頭一次見到這樣的人，罵自己還這麽大聲。”

　　聞言，女孩微微一愣，瞬間反應自己又被少年給捉弄了，生氣地嘟起嘴，給腳下的鵝卵石跺得嘩啦作響，“孟開陽！”

　　少年詭計得逞，也不得寸進尺，看著眼前氣嘟嘟的女孩，輕輕笑道，“好了，我是豬，我是小笨豬行了吧！”

　　少年輕輕地揉了揉女孩的小腦袋，“乖，你去把另外一個背簍騰出來。今晚，咱們飽餐一頓！”

　　“哼！只有需要我做事的時候你才會哄我！”話雖這麽說著，女孩收拾背簍的速度可一點也不慢。

　　她先將孟開陽的背簍推倒，然後拽起編繩將背簍底部微微抬起，然後倒退著拖動背簍，柴火沿著女孩的步伐壘成一條直線。

　　雖然孟開陽隻比她大四歲，可卻比她高了不少，當然，背簍也大了不少。這是女孩能夠想到的最快騰背簍的方式。

　　當女孩把跟自己胸口差不多高的背簍挪到岸邊時，鵝卵石上已經橫七豎八地陳列著一堆受害魚了，大的足足有十多厘米長，小的差不多只有兩三厘米。

　　時不時一兩隻魚在岸上騰空而起，仿佛在告訴女孩“我還能搶救一下。”

　　可惜女孩並不在意這些小黑魚的死活。

　　這都什麽魚啊，能吃嗎?怎麽長得跟泥鰍，細長細長的，有沒有毒啊?這能吃飽嗎?一看就沒多少肉。女孩心裡暗自想著。

　　少年回過頭，看著女孩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的戰利品，於是露出得意的微笑，“別光看著啊，把它們裝背簍裡。咱們找戶人家換點乾糧。”

　　女孩看看背簍又看看魚，將背簍拖到水裡，打算把髒兮兮的背簍好好清洗一番。不料腳下一滑，連人帶背簍一同摔進水裡，狼狽不堪。

　　“小笨豬！”少年一邊將女孩從水裡拉起，一邊輕笑道，“正好洗個澡換身衣服。你看看你身上的衣服，髒的都能反光了。”

　　看著自己身上濕透的衣服，女孩微微皺眉。她其實並不想換衣服，因為他們離開家的時候並沒有帶換洗的衣物，他們倆現在換洗的衣服是從人家手頭換來的。

　　尺寸不合適、材質不舒服都還好說，可這衣服偏偏是別人穿過的，這點讓從小嬌生慣養的女孩心頭有些難以接受。

　　少年將女孩換洗的衣物塞到她手裡，“我先去烤魚，你去換身衣服，別感冒了。”

　　女孩輕輕瞥了眼腳邊的鵝卵石，微微癟起嘴角，現在可不是自己任性的時候。

　　女孩拿著衣服，往河流上遊走去，她可不想自己用殺過魚的水洗澡。

　　站在河流的拐角，女孩搬來幾跟枯枝橫在河流上，又蓋上層茅草，給自己搭建了一間簡陋浴室。

　　太陽已經落山，天空中泛起朦朧的藍色，十米開外人畜不分，少女依舊沒有開始沐浴。

　　等到天色完全暗下來，河流下遊浮現一絲火光，女孩才慢慢褪去衣物，慢慢將自己的身子沉入水面中。

　　這算是他們倆的一個小約定，就像女孩不想用處理過食物的水洗澡一樣，少年也不想用女孩洗過澡的水處理食物。所以他們約定好，少年處理完食物才才能點起篝火。而篝火的點燃也相當於告訴女孩，你可以洗澡了。

　　少年用一根根小樹枝將處理過魚洞穿，然後插在篝火旁。說是處理，不過是掰掉腦袋取出內髒罷了。

　　皓月當空，將漫天星辰光芒遮蔽。沒有蟲鳴，沒有鳥叫，除了樹枝燃燒的聲音和流水奔騰的聲音，再沒有任何聲響。

　　翻騰的火焰將少年的臉映得通紅。少年悉心地給烤魚挨個翻面，心頭卻越發急躁。

　　下午的噩夢湧上心頭，他似乎又回到了那個空蕩蕩的世界，那個灰蒙蒙的，空無一人的世界。

　　少年豁然起身，大喊一聲，聽到寒酥的回應才放下心神。

　　還好...寒酥還在。

　　女孩明明只有八歲，卻已有傾國傾城的模樣，粗布麻衣難掩其出塵氣質。烏黑修長的秀發胡亂挽成一個小髻扎在頭上，露出修長雪白的脖頸。

　　正如寒酥之名，女孩的肌膚和雪一樣白，哪怕是在篝火的映照下，依然晶瑩剔透。

　　一起生活了八年，少年對於女孩的美貌早已見怪不怪。

　　“吃完了，記得把身上弄髒一點，臉塗花點。”少年翻翻找找，挑了條最大的魚朝女孩遞了過去。

　　女孩貝齒輕啟，小口嘗了一下，眉頭直豎。隨後三兩口將這只剩下七八厘米長的魚兒咽下，往一旁直吐唾沫，“呸呸呸，真難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