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復如常後的周小發稍作思考,向同伴將功法的事情說了個大概,但隱藏了一些細節,比如心魔與歲月刀法之事,雖然仍然令人難以置信,好在也勉強說得通。
眾人恍然,不禁對周小發刮目相看,只有堯得知並非絕技追魂,略微有一些失望。
此時雛龍正好領了賞錢回來,見周小發已是恢復如初,不禁舒了一口氣。她將口袋中的銀兩倒出,頓時白花花的銀子堆滿了整個桌面。
“哇!這麽多銀子!”苓青看見那滿目銀兩,驚呼出聲。
“一共是九十五兩,每人分得十四兩,余十一兩作為團隊資金。”雛龍說道,但心裡卻是有些不滿,因為一般來說緝拿六階的賞錢足有一百二十兩,而她隻得了九十五兩,怕不是六扇門中有人克扣了。
“對了,那趙北奇的六階珍品虎口刀呢?”王銳突然一拍腦門,急忙詢問道。
“忘記拿上了。”堯想起那刀,也是痛苦地閉上了眼。當時眾人都被周小發驚呆,竟無人想起收繳戰利品,六階珍品兵器,少說也值個四十兩啊。
頓時眾人唉聲歎氣,像是錯過了萬兩黃金般可惜。
“沒事,今天我們能斬殺六階之人,日後也能斬殺其他更強的對手。”雛龍歪著頭,輕笑地安慰道。
眾人不禁又看向了周小發,隱隱間,仿佛周小發才是隊伍的主心骨。
“沒錯,各位不必氣餒,只要團結一致,我們必將所向披靡!”周小發自信滿滿道,自從得知了自身功法變化之後,他便比以前更為自信了。
“今日大勝而歸,不如就拿這十一兩銀子在這杭州城內遊玩一番。”風凌出言提議道,他早欽慕蘇杭風光已久,如今自是想要拉上眾人同行。
“風弟這主意不錯。”堯也是讚同道。
“那便,出發吧!”
……
杭州臨著錢塘江,而錢塘江往外一出便就是海域了,因此碼頭的規模也是比那汴京北漕碼頭大了將近二十倍,主要負責海外漕運,停泊的船隻也是極為龐大;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巨型龍骨船比比皆是。
碼頭上的工人船員極多,將碼頭擠得水泄不通,但也大多集聚在中央區域,邊角處一些小型船隻則冷冷清清,幾乎無人問津。
此時,六名黑衣人帶著幾名家丁,牽著幾輛馬車前行,來到了碼頭旁一處陰暗角落。這裡停著一艘小型運船,只見那船被雨水衝刷後,顯得格外破敗狼狽,桅杆上的帆肮髒不已,甚至有些破損,舵邊的木欄亦是開裂;船身通體塗的漆已是掉落過半,顯得醃臢甲板下的貨倉極為拮據。
顯然這船年久失修,早已度過了它一生中最為璀璨的歲月。
那六名黑衣人配合極為默契,兩人原地消失,四處巡視;兩人抽出長刀,把守錨處;那領頭與另一人則是跳上了夾板,打開了貨倉。
貨倉內陰暗潮濕,有著陣陣霉臭味。一眼望去,竟是裝滿了人。
那些人大多是年輕男女,其中不乏有年幼孩童。他們衣不遮體,身上髒兮兮的;眼上蒙著黑布,嘴被堵住,手腳反捆,五六裝於木質牢籠中。
一名黑衣人似是點了點數量,旋即向領頭者點了點頭。
為首的黑衣人捏開一炷紫色的檀香,以內力點燃,單手一擲便將其插入地板之中,而後帶著手下人爬上了夾板,將貨倉死死蓋住。
奇異的香味頓時彌漫在貨倉之中,本是嗚咽出聲的人群逐漸沒了聲響,
皆是昏死過去。 夾板上的黑衣人掐算著時間,打開貨倉板查看一番後,便向碼頭上的家丁揮手;那些家丁也是不動聲色地將馬車驅來停在船邊,搭上木板,就開始上船卸貨。
沒過多久,八隻巨大的木箱便堆在了馬車上,家丁再次在船中檢查了一番,確認沒有遺漏後,便招呼著其他人馭車離去。而為首的黑衣則召集岸上兩人上船清理痕跡,一刻不到便處理乾淨了,隨即四人身形一閃,消失在了碼頭上。
……
“風凌在斷橋上傻站了快兩刻鍾了。”王銳瞟了瞟橋上的風凌,有些皺眉。這風凌什麽都好,就是整個人跟個酸書生一樣,文縐縐的,讓人稍感不自在。
“大概是見這西湖風光姣好,詩性大發,想要賦上兩句吧。”堯此時正抓著一塊荷花酥啃著,吞吞吐吐地說道。這荷花酥是剛跑去三合樓買的,一兩銀子四隻,雖有些心疼,但嘗過之後他才覺得貴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一行人出了悅來客棧,沒走幾步就來到了西湖旁的斷橋邊,而斷橋盡頭則是那富麗堂皇的熙春樓。
天高雲淡,日頭西斜,雨霧早已散去,鮮翠的荷花立在如鏡般的西湖上,寬闊的湖面以湛藍的天空為底,倒映著白堤邊微微搖曳的綠柳,綴以岸邊盛開的紅花,竟是五顏六色地像那幼時最為美好的回憶般,好生令人迷醉。空氣中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似是龍井茶園又在炒製茶葉,就著那嬌吟婉轉的雀鳴,不禁為這杭州城添了些許浪漫之意。
“雛……雛龍小姐!我想去前面的泥人鋪看看!”苓青宛若發現了寶藏般歡呼雀躍,與雛龍打個招呼便蹦蹦跳跳地跑向前方圍著眾多孩童的泥人鋪。
“這苓青,明明是個大美人,心思性格卻與小孩一般。”雛龍挽了挽鬢間的青絲,不禁搖頭笑道。她此時心情極好,一想到還能在這流連美景下與周小發同坐,心中便是充滿了滿足與甜蜜。
周小發雖也是欣賞著西湖美景,但心思卻飄到了十萬八千裡之外。自從心魔出現後他便開始一直思考著身世之事,絕不相信在自己身上發生的種種之事是前世因果,他並不覺得自己是什麽獨一無二的天選之子,但那歷歷在目卻又蹤跡難尋的往事,又讓他感覺似乎身處謫仙島外那巨大的旋渦一般。驚世的刀法,奇怪的心魔,詭異的幻境與虛無洞天,還有那已故的九靈弟子撲朔的言語……這些東西無一不是巨大隱患,如芒刺在背。他本是一位平凡的碎夢,隻想平平淡淡地做一個普通俠客,在江湖上行俠仗義,但卻在不經意間經歷著那些不明不白的事,仿佛他與他理想中的生活正在逐漸背道而馳,且他無法干涉,而自己的命運也逐漸脫離著自己的掌控,像是有人預謀,又像是天地的惡趣,總之他現在什麽也做不了,只能任由這軌跡隨著歲月流逝。
他雙眼中不禁有些彷徨陰鬱。他與這江湖便像那西湖中的荷花,失了水的荷花難以苟活,但失了荷花的西湖仍是美麗動人。
“周小發,你怎麽了?”雛龍看著沉默不言的周小發,隻覺他好像有些變化,但又說不出道不明。女人的直覺向來敏銳,但雛龍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知道周小發在為一些事而感到頭疼,而她卻亦是束手無策。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如她,如周小發,如其余的眾人,大家都有著自己無法道出的秘密;她不是不想對周小發坦白心聲,是不敢。不敢與他談起過多的往事,不敢將自己的情意表現得太過矚目,亦不敢坦然說出那曾經的黑暗。
“我沒事。”周小發雖是言不從心,但還是收起了眼中的陰鬱之色。
“別想那麽多。”雛龍輕輕自後環抱住周小發。
“嗯。”感受著雛龍微快的心跳與溫暖的懷抱,周小發感到心中稍緩,不禁握住了腹前潤玉般的小手,沉聲答道。
背後的雛龍臉色微紅,但心裡極為滿足。
西湖邊的二人誰也沒有再言。
雛龍默默地享受這屬於她的片刻寧靜,喧鬧的人群亦不會打攪到她。而周小發只是覺得眼中的景象又美好了些,心情也是逐漸恢復以前的開朗。
“你不是還想吃西湖醋魚嗎?待得晚上我們便去吃罷。”周小發沒有回頭,亦沒有掙脫懷抱,而是語氣間又恢復了往日中的樣子。
“好。”雛龍緊緊地將頭靠在周小發背上,輕輕地閉上眼,臉上掛著淺淺的微笑,隻想將自己埋入眼前人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