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街上下著淅淅瀝瀝的陰雨。東區向來缺少路燈,再加上路面崎嶇泥濘,一路的顛簸著實令人不快。
“前面的路不好走,就在這裡下車吧。”
在離據點門口大約一百步的地方,艾德對租賃馬車的車夫吩咐道。馬車緩緩停了下來,他一並付了車費和小費,走了下去。
今夜又是無月之夜,只能通過陰影細微的震顫來分辨出積水的區域。他沒有帶傘,左手握著手杖,右手揣在大衣內側的隱蔽槍袋裡,以防萬一。
馬車他的視線裡漸行漸遠。耳旁傳來屋簷急促的滴水聲,精神病院傳來不安的呻吟,遠處有貓在尖叫。
艾德向前走去。獨眼蜘蛛悄無聲息地從袖口爬出,掛在了一旁的郵筒處,鑽進投遞孔、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身後沒人。
亮黃色的魚眼視覺裡,艾德沒有發現任何一個潛在的跟蹤者。
身後沒人跟蹤我,難道是用了『月影』秘文?
他隻覺得愈發蹊蹺。
在他記憶中,已知掌握『月影』秘文的非凡者只有奧莉維亞小姐,可是此刻她應該還在休養,更沒有理由來跟蹤自己……
向前望去,整個旅店都黑著,仿佛死去一般毫無生氣。
由於害怕黑暗,即使是深夜,夏洛蒂的房間也會點亮一盞柔和的小夜燈,可如今連這盞燈也不見了。
難道是夏洛蒂出事了?!
不應該啊……白矢已經回來了,夏洛蒂這幾天的情緒也相對穩定,難道是巴克……?
這家夥搞出什麽亂子來了?
想到這裡,他一邊加快腳步,一邊控制獨眼蜘蛛爬向旅店的正門。
必須先探清裡面的情況,以免徹底陷入被動。
四下窗戶緊閉,大門虛掩著。從正面進入也許是個陷阱,獨眼蜘蛛的腹部工具組可以切開玻璃,但發出的噪音也許會打草驚蛇。
沒有太多時間留給他決策。艾德操縱著獨眼蜘蛛溜進正門,如果是平時,此時吧台上多半至少會坐著一個人:
一般是鐵砧或者白矢這兩個酒鬼,也可能是奎茵,海怪先生偶爾也會去小酌一杯,但大家都受不了他身上鱗片的味道。
可此刻一個人也沒有。
見鬼,你們都去哪了……
艾德正想控制獨眼蜘蛛爬上二樓繼續偵查,卻發現眼前突然一片漆黑,明黃色的漆黑。
丟失信號?不,獨眼蜘蛛還在我的控制范圍內。
他想要控制獨眼蜘蛛退回來,卻發現獨眼蜘蛛被某種東西困住了,根本無法移動。
通過與獨眼蜘蛛的聯系,艾德能感覺到它正被拖拽到半空。
這下糟了……
雨水仿佛穿透了帽簷,正順著他的額頭流下——
對方知道他是誰,知道他會來,還知道他的能力。至少是明面上的能力。
也許我不該推開這扇門,這是個陷阱,理智這樣告訴艾德:此時轉身永遠離開這裡,說不定還有一絲生機。
雨越下越大,眼前的場景仿佛與回憶交疊在一起……
接下來就交給你了,艾德。
某種似曾相識的回音使他留在了原地。
他把右手伸向了馬甲口袋。那裡放著裝有門蒂洛薩之眼的紅眼蜘蛛,這是他最後的底牌——
虛妄之鏡的碎片還能夠再使用兩次,如果對方被他的幻象騙到,他至少還有一次先出手還擊的機會……
【別這樣做。
】 淡白色的火焰文字出現在他的眼前。
希爾薇?!原來你還在,我還以為……
【你相信我嗎?艾德加·懷科洛。】
……
片刻的沉默。
當然。他回應道。
【那好——聽我說,現在什麽也不要管,直接推開門去二樓,然後你就知道這一切是怎麽回事了。】
火焰文字如風吹朝露一般消散,再沒有回應。
好吧……
艾德略微調整呼吸,將右手按在槍袋上,用肩膀推開了屋門。他相信希爾薇沒有理由在這個時候害自己。
空氣中清晰地殘留著些許酒精的尾韻,說明這裡不久之前的確有過一次酒會。
獨眼蜘蛛早已不見蹤影。然而通過與獨眼蜘蛛尚未切斷的聯系,艾德能夠感知到它大致就在二樓的方位。
“你是誰?”他忍不住問道。
沒有人回應,就像在控制室的時候那樣。
會是那個人嗎?難道他先一步找上門來了?
這樣的念頭使艾德心神不寧。他不知道現在的自己是否能有勝算,尤其是像現在這樣自投羅網的情況下。但他並沒有停下腳步。
來吧,讓我們做個了斷,不管你是什麽人……
此刻的屋子裡只剩下自己的腳步聲。雨水從艾德的帽簷上滴落,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臟正在砰砰跳動。
但他找不到後退的理由。
樓梯盡頭的轉角處,一道模糊的黑影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未等艾德反應,身後一股難以反抗的巨大力道按住了他藏在大衣裡的右手,同時蓋住了他的眼睛——
不止有一個人?!
絕望的念頭如電弧般一閃而過。
“生日快樂,艾德。”
奎茵的輕笑聲幾乎貼著他的耳朵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