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篤篤.......”
就在小二若有所思,邋遢青年沉默不言間,管道盡頭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眨眼功夫,一個近百之數的馬隊衝到近前。
“小二,上酒!”
一個衝在最前面的大漢朗聲大喝。
“好嘞,各位客官裡邊請!”小二忙不迭地大聲應是,然後拉上邋遢青年進屋搬酒去了。小二透過簾子空隙,打量著這一行人。
因為人數眾多,許多大漢便席地而坐,只有十數人圍在兩個茶桌旁。為首的是一個墨衣青年,左邊是個灰袍老者,右邊則是個戴著面紗的妖嬈女子。
片刻,小二和邋遢青年抬出酒壇,一人端碗,一人打酒,借著倒酒的機會,小二細細打量。
為首的墨衣公子長得極為俊朗,神色傲然,肯定是個不小的人物;老者長著一隻鷹鼻,眼睛細小銳利;那妖嬈女子長得怎麽樣倒是不知道,但衣著暴露,身材姣好,露在外面的眉眼也甚是好看,想必面紗下的容顏也是極美的。
但此時,為首青年雖然臉色平靜,卻是用左手捂住了右胸;黑衣老者不言一語,四處打量著;女子雖然美豔妖嬈,也卻是眉頭緊鎖,仿佛心事重重。
察覺到鷹鼻老者的目光往這邊掃來,小二趕緊低眉垂首,認真倒酒。
每個人都倒滿一碗酒後,小二拱手作揖,退回茶屋。此時,就剩和尚一人,墨衣公子一行,各自飲酒,沉默不言。
片刻,一行人休息作罷,墨衣公子呆著其他隨從,先行離去,鷹鼻老者和美豔女人,卻沒有起身的意思。
和尚起身,雙手合十,寶相莊嚴,可臉上的潮紅卻讓人覺著好笑。
“禿驢,佛主在上,你不怕他老人家懲戒於你?”美豔女子掩嘴嬌笑,可本來就戴了一層面紗,這一掩,確是只能看到眉眼了。
和尚被叫做禿驢,倒也不怒,只是輕聲道:“酒肉穿腸過,佛主心中留。佛主他老人家都說了,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女子一怔,而後緩緩道:“大師這酒錢,代由小女子付上可好?”
和尚低頭看了一眼還剩些許的酒碗,一飲而盡,微笑著道:“佛說,不好!”
鷹鼻老者瞬間拔地而起,立於樹顛,蓄勢待發。女子收起笑意,不再言語。
察覺到屋外的氣勢,青年首先奪門而出,接著小二也快步出來。這幾人,怕是要打一架了。
和尚背對著青年和小二,鷹鼻老者和美豔女子卻是面對著兩人。於是小二對著二人拱手一禮:“不知二位高人,所為何故?”
女子看到小二面目,不由再次展顏一笑:“這位弟弟生得面白,煞是好看,若是塗上些胭脂水粉,恐怕姐姐我,都得嫉妒幾分呢。”
平常和顏悅色的小二聽得這話,瞬間暴跳如雷,大罵道:“你這個臭婆娘,老子哪裡面白了?你全家都面白,你全家男子都生得漂亮!”
女子還沒開口說話,卻是青年先笑了起來:“哈哈,這位大姐,你眼光真好,我這妹妹確實長得漂亮可人,還沒長開時就有好幾個遠房親戚來我家說親呢。”
小二臉色青紅不定,卻是不再說話。因為鷹鼻老者動了,女子也有所動作。老者向禿頭和尚俯衝而去,女子則在青年面前開始起舞。
沒錯,確實是一支舞,衣裙飄飄,長絲繞繞,玉足輕動,柳腰窈窈。
在女子的一搖、一扭之間,小二隻覺自己到了天上神仙之所,
飄飄欲仙,如癡如醉。數個潔白如玉的仙女飄蕩而來,環繞著小二翩翩起舞,嘴裡歡聲笑語不斷,足踝上的鈴鐺叮鈴鈴作響,小二雙目微醺,面色陶醉。 “唵、嘛、呢、叭、咪、吽!”
突然,如雷乍放,小二瞬間清醒,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滾落而下。只見和尚手捏法指,面露虔誠,佛門六字真言脫口而出。
青年也從夢幻中轉醒,再沒有此前的雲淡風輕,面色凝重道:“早就聽聞數十年前有一門派在江湖廟堂上掀起血雨腥風,所到之處,不見活物,人人敬而遠之,想不到,今兒竟給爺遇上了。呸,晦氣!”
女子略感詫異,斜瞥那禿驢一眼。她這支舞,可不是尋常人等能掙脫的,那小和尚,很不簡單。
“既然諸位知道,那遇到我等,定然是幸運的,不過,卻也是不幸,上路去吧。”
女子說得輕言細語,可話裡的殺機一分不少,反而還更甚幾分。
和尚眼神一閃,雖然他能勉強擾亂女子的魔功,卻被鷹鼻老者壓著連連後退。
“大和尚,你且護住我的神智,我有一刀,可以一試!”邋遢青年大喝,也不等回答,抽身從地上的大布囊中取出一把闊口大刀。只見這刀身鏽跡斑斑,刀口卻亮得出奇,不難看出,這是一把寶刀,還是一把殺了很多人的寶刀。
——大夏龍雀!
美豔女子看著那把大刀,終於罕現驚慌,鷹鼻老者也顧不得追擊和尚,閃身靠近女子,招式暗藏。
青年雙手握刀,用力一劈!
刀起,雷落,本是萬裡無雲的天空,毫無征兆地電閃雷鳴,烏雲密布,狂風大作!
刀落,雷驚,虯龍閃電怒砸而下,頓時,煙塵滾滾,聲音震聾發聵。可待得烏雲散去,煙塵複平,老人女子皆無恙,可眼前卻早已沒有了三人的身影。
……
此刻,數裡遠的群山中鳥獸乍驚,只見得一光頭腦袋上跳下竄,輕松寫意。而地上則有一面白小生,背著個邋遢青年,搖搖晃晃,叫苦不迭。
“叫花子,你那招什麽破刀法不是說可以一試嗎?你要早說是唬人的我也可以早些跑路啊,還有,你看那大和尚,也忒不是人了,明明輕功那麽好,卻讓我這文弱書生來背你而行,不行,累死我了,休息一下!”
此三人,正是剛從女子與老人手下死裡逃生的和尚、小二,和邋遢青年。
青年半昏半醒,沒有答話,倒是禿頭和尚冷不丁的來了一句:“男男授受不親!”
青年突然咳血,小二也咳嗽不止!
去他的男男授受不親!
是夜,見沒人追來,便尋了一個山洞就此落腳。經歷了一場生死的三人立刻稱兄道弟。
“邋遢兄啊,你白天那招怎回事?先不說效果怎麽樣,就那氣勢而言,可不提有多嚇人, 當時那雷一劈,嚇得我腿軟了都。”
青年先是被小二口中的“邋遢兄”一樂,然後面露慚色:“我對不住師父他老人家,想他老人家在世時,一人一刀,立於疆場,無人敢犯,萬夫莫敵。而我,年少貪玩,隻學其形,不學其神,慚愧啊。”
“邋遢施主,這刀,可是刀神李狂生的大夏龍雀?”
和尚還沒完全改掉習慣性的施主稱呼,不過還是很巧妙地帶上了“邋遢”二字。
邋遢青年眼神一黯:“是啊,我師父是刀神,可刀神沒了,刀卻留了下來。”
小二見氣氛微凝,便站起來出聲道:“這樣吧,咱也算是出生入死了,要不,咱們結為異性兄弟?”
和尚和青年一個趔趄,眼神莫名的看著眼前的少年。
“有酒嗎?”
“沒有。”
“酒都沒有還學人家結義兄弟?”
“對了,還未請教,兩位尊姓大名。”
“我師父被人稱作刀神,我是他的徒弟,所以我也叫刀神。他叫李狂生,那我得比他更狂,所以我叫李小狂。”
小二一陣汗顏。
“小僧無名無姓,得師父垂憐,賜法號雲天。我呢,雖是剃度出家,卻是不斷紅塵,兩位家中若有小妹,可否……”
“打住打住,我沒有妹!”
雲天和尚被打斷,也沒繼續往下說,兩人好奇的目光向小二看去。
小二故作神態,整了整粗步麻衫,下巴微抬,清了下嗓子,大聲道:
“嗯,哼!我叫王富貴,大富大貴的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