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儀樓內,九公子屏退左右,獨留項騰在側。
“舅舅,李琰這究竟是什麽意思?”
九公子微眯著眼睛,那場鬧劇一般的宴席一幕幕在他的腦海中閃過,他好像明白了什麽,但是反過來想似乎也沒錯。
“你自己的心中不是已經有計較了嗎?”
“那麽這次結盟能成?”
九公子沒有指明到底是結盟西蜀還是結盟李琰,兩人心知肚明。在他們還在宴席之中的時候,項騰就在內宅和李琰商談過了。
“像這種老狐狸哪裡會輕易給什麽承諾,即使只是口頭上的承諾。不過只要機會來了,他不會介意再進一步的。”
項騰此行當然不是為了什麽盟約,他們只要想要知道了李琰的確切態度罷了。很幸運,他的選擇對大楚有利,或者說當前對大楚是有利的。
“楚蜀之間哪有什麽盟約可以綁在一起,只有最真實的利益才是聯手的目的。”
“那斷純良呢?”
九公子現在對他有些頭疼,既然暗中決定要和李琰聯手了,那這個殺了李琰兒子的凶手就不好處理了。
放任不管的話,顯得沒誠意。可要是突然就這麽無聲無息地死了,外界編排大楚怕了他李琰不說,要是被看出破綻就壞事了。
“找個機會處理掉吧。”
項騰毫不關心一個區區登樓境的生死。
“哎,可惜了一個天授入武!”
“天授入武?哼,又有幾個天授入武能順順當當地成就大宗師呢?”
對於天授入武的迷信,項騰嗤之以鼻,武道一途哪有什麽一步登天的捷徑,赫赫有名的大宗師誰不是一條血路殺上去的。
如同項騰所言,斷純良現在實在是算不上順順當當。
從將軍府回來以後,斷純良就一言不發地把自己關進了房間裡。
李琰看似隨意掃過的一眼其實暗藏玄機,蘊含了一股玄之又玄的武道真意,這是屬於大宗師的手段。
此時一股極為凶暴的殺意盤踞著斷純良的靈台,他渾身的真氣都不由自主地被調動了起來,體外縈繞著一股赤紅的光芒,眼神顯得暴虐而弑殺。
如果換做一般的登樓境,用不著多久,便會真氣暴走而死。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被這一道殺意侵蝕成為一個滿腦子殺戮的瘋子。
但是斷純良的靈台深處,卻蘊含著一道精純而堅韌的刀意。這一道刀意來自天授入武的【破鋒八式】,雖然弱小,但是和那股外來的殺意抗爭絲毫不落下風。
他的臉色時而猙獰,時而堅毅,整個人沉浸在它們交鋒的痛苦之中。意的境界,已經開始進入上體天心,道法自然,足以窺視命格的神秘一斑。
斷純良初悟武道真意的時候,便引發了命格覺醒,但是終究是隻得了真意的種子。如今兩種不同的意在他的體內互相傾軋,竟然陰差陽錯地讓他觸碰到了那一股【天煞孤星】的力量。
他仿佛走進了一個廣闊無垠的黑暗空間,空間一片虛無,只有中心處孤零零地懸著一顆忽明忽暗的巨大星辰,親切而神秘。
斷純良本能地遠遠伸出手來,想要要觸碰這顆星辰。星辰突然像受到了什麽刺激一般,光芒大漲,他眼前一白,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又回到了房間裡。
與此同時,斷純良靈台深處的精純刀意忽然暴漲了數十倍,那股外來的殺意頃刻間便被碾碎,暴動的真氣也服服帖帖地安靜了下來。他整個人渾然如一柄出鞘的寶刀,
凌厲鋒銳,無堅不摧。 他趕緊意守靈台,刀意這才沉寂下去,他身上如同刀刃一般的鋒銳感也立刻散去。
只是這一股刀意,還有另一股晦澀的力量,卻早已像漣漪一般擴散了開去。斷純良暗叫一聲不好,然後就麻利地收拾好細軟,帶上環首刀,熟門熟路地翻窗跑路了。
無堅不摧的刀意滌蕩了整座鳳儀樓,所有的武者都體會了一番此前斷純良的遭遇,猶如萬刃加身般的恐懼。
此時回到自己的房內,剛剛入定練功的項騰,更是如遭雷擊,差點走火入魔。
大宗師!
項騰吐出一口鮮血,臉色慘白。這是大宗師的意境,但是不是李琰,難道有人要對大楚動手嗎?他來不及多想,隨意封住幾個穴道就往九公子那裡趕去。
若是真的針對大楚,肯定是要對九公子下手的。他此刻深切地體會到“小宗師”三個字的可笑,只希望李琰能夠及時趕到,因為能對付大宗師的,只有大宗師。
若是說刀意是澎湃的驚濤駭浪,那麽那股晦澀的孤星之力便是洶湧的暗流了。原本就經受重創的武者們在暗流掃過之後,命硬的傷上加傷,不夠命硬的......
聽著鳳儀樓中連續不斷地傳來身體倒地的聲音,項騰猛提一口真氣,又吐出一口鮮血。幾個起落之後,終於來到了九公子所在的院子。
九公子臉色潮紅,氣息紊亂,但是卻出奇的沒受到什麽傷害。【潛龍在淵】的命格比其他人要強得多,是以他的傷主要是被第一波的刀意造成的,況且作為一國王子,身上自然有些秘密的後手保護。
而項洪和李三就沒這麽幸運了。李三面如金紙,氣息奄奄,即使救活了恐怕也沒多少日子了。而正在練刀的項洪,真氣走岔,斷了自己一條手臂。
“舅舅!”
九公子看見趕來的項騰,似乎看見了主心骨。只是在發現他身上的血跡以後,心中更是提心吊膽起來。
“看來這位大宗師的目標不是我們。”
項騰看刀九公子還算安全,心有余悸的說道。
“不錯,那個叫斷純良的小子是什麽來頭?”
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了眾人一跳。只有項騰在一驚之後,隨即露出些許喜色。
轉頭望去,只見小院的牆頭上,李琰負手而立,遠遠的注視著那道刀意爆發的房間,眼眸中流露出高漲的戰意。
雖然那道刀意的主人已經不在了,但是他可以明確的感受到,自己留在斷純良身上的殺意就是被這個人抹去的。
“他不是伏虎門叛徒的嗎?”
九公子神色驚疑不定,難道今晚的事情和他有關?
普通一個小門派的叛徒能和一個大宗師有關嗎?即使那只是個新晉大宗師。
李琰沒有回答他,只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然後就轉身消失在了眾人的視野之中,看方向貌似是回將軍府了。
看來這位大宗師並不想和大楚直接發生衝突,今晚的事情更像是一個警告。
項騰看了看九公子,還有李琰離開的方向,心中似有所悟。
“警告麽?我大楚可不會忌憚區區一個大宗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