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貝,好孩子,媽媽愛你~”
別說神林禦子了,連源清素看著洗完澡,坐在沙發上,對肚子自言自語的姬宮十六夜,都無話可說了。
寶貝、好孩子(不一定),到了下一周,這枚胚胎才會埋進內膜,著床完畢,現在還不能稱之為人。
但和神林禦子不同的是,源清素心裡還有說不出的喜悅、高興,以及猶豫。
孩子生出來,到底要怎麽教育呢?
不管男女,這孩子——連胚胎都很還不是——大概率是下一任京都之主,教育肯定和通常情況不同。
源清素又想,通常情況是什麽情況?
他是第一次做父親。
從今以後,又多了必須一個活下去的理由,多了一個必須用生命去保護的生命。
“對了,”姬宮十六夜從母愛中醒過來,忽然想起一件事,“孩子出生後,怎麽稱呼禦子?阿姨?”
“姨媽吧?”源清素也不確定,看向神林禦子——綾子洗澡去了。。
神林禦子沉吟起來,思索著這孩子叫自己什麽的同時,她對這孩子忽然有了一點親切感。
“那叫我呢?二姨媽?”興匆匆的白子,像隻蒼蠅似的在臉上搓著雙手。
“......你算什麽姨媽,”源清素無力道,“你是姐姐。”
“我才是二姨媽。”北海道巫女也指責白子。
“你也不是!”源清素加重語氣。
在昨晚之前,他為了神林禦子和姬宮十六夜,拒絕六出花,更別說現在了。
當著“懷孕”的姬宮十六夜,找其他女人?
他只是擁有妖身,不是真的妖怪,不打算做人。
姬宮十六夜看出他的堅決,嘴角笑起來,嬌美明豔,比之前的少女風情,多了一絲少婦的誘惑,動人心弦。
北海道巫女不理源清素,隻對著姬宮十六夜的肚子說:“好孩子, 喊二姨媽。”
姬宮十六夜沒好氣地瞅向這位自來熟的“二姨媽”, 想諷刺, 見她認真的表情,又覺得高興——六出花喜歡她的孩子。
只要喜歡她的孩子,那就是好人, 稱呼上的小錯不算什麽。
就在這一刻,她理解了綾子之前不可理喻的言行。
為了孩子安全, 多娶幾個女人算什麽?
別說三個, 下一代的十二巫女全娶了, 又如何?
這孩子可是她和源清素的孩子,姨媽是神巫, 擁有無上高貴的血統。
在可以預測的未來,隨著父母和姨媽越來越強大,這孩子的血統也會愈發無人可及。
為了這樣的孩子的安全, 娶幾個都可以, 是那些女人的榮幸。
當然, 這是對肚子裡——目前還不在——的孩子, 源清素不是【京都之主】這條政策的受惠人。
綾子洗完澡出來,看見六出花和白子, 分別坐在姬宮十六夜兩邊,一個自稱二姨媽,一個自詡姐姐。
“這是怎麽了?”她疑惑又好笑地問源清素。
“我也不知道。”準確地說, 是他不知道怎麽解釋。
“禦子大人,”這時, 白子看向神林禦子,“等你有了寶寶, 我一定好好照顧你和寶寶!”
“那是我的責任。”源清素故作不滿。
“啊?你再說一遍。”白子站起身,凶神惡煞, 一副要家庭教育的樣子。
這樣的白子,真的能帶孩子?
源清素不理她,佔了她的位置,坐在姬宮十六夜身邊。
“過段時間,可能會出現嘔吐、頭暈、乏力,有哪裡不舒服,一定要第一時間跟我說, 知道嗎?”他牽住她的手,叮囑道。
源清素和白子爭著照顧神林禦子,姬宮十六夜原本還有點生氣,覺得自己被冷落了。
現在聽了源清素略帶命令性的話, 心裡又立馬甜起來。
“我需要向你匯報嗎?”心裡怎麽想,嘴上怎麽說又是一回事。
嘴上怎麽說是一回事,身體怎麽做又是一回事——她張開手指,和源清素的手緊扣在一起。
綾子溫柔而開心地注視兩人,又看了眼同樣盯著他們看的神林禦子。
她悄悄走過去,低聲逗她:“禦子,你打算什麽時候要啊?”
神林禦子臉沒紅,但她開始玩垂落在胸前的頭髮。
“我想等大學畢業以後。”
她話音一落,白子就“啊——”地哀嚎一聲,不樂意了。
所有人都看過來。
連一直不關心孩子是什麽東西的小蝴蝶,都從桌上橘子堆裡探出頭。
神林禦子第一次用警告的眼神看向白子。
“好了,不早了,休息吧。”綾子笑著解圍。
“嗯,晚安。”神林禦子第一個轉身離開,步子比平時快了一點。
白子目送她離去,走到坐在沙發上的源清素身前,用手指了指他,似乎在警告什麽。
隨後,她扭身一把抄起小蝴蝶,活像抓著一隻大白蟲子,朝屬於式神們的房間走去——金發公主應該在裡面奮戰。
“橘子,橘子!”小蝴蝶大喊,朝桌子拚命伸手。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關心禦子大人了嗎?!”
“你才沒關心!你才沒關心!白子剛才惹禦子大人的生氣了,小蝴蝶看見了!”
“那是生氣嗎?你這個傻蝴蝶!”
“你是傻蝴蝶,我是小蝴蝶,我才不傻呢!”
金發蘿莉和尺寸小美人,互相指責,在某個瞬間,伴隨著一陣關門聲,兩人的聲音同時消失。
剛才還吵吵鬧鬧的客廳,靜得能聽見牆上鍾表的滴答聲。
“小花,我們也睡吧。”綾子輕輕開口,對賴在姬宮十六夜身邊的北海道巫女說。
“嗯?”六出花歪頭,“一起?”
“什麽?哦!你是想和我一起睡?可以啊!”綾子笑起來。
仙藻巫女起身,對源清素說:“我和你媽媽先睡了,以後再和你睡。”
綾子總覺得這孩子說的話,是不是哪裡不對勁?
母親還在疑惑,兒子早已經習慣,源清素笑著對綾子說:“媽,這家夥睡姿特別差,你小心點,別被踢下床了。”
綾子欲言又止,很想問‘你怎麽知道’,但十六夜懷孕了,不能氣她。
她不問,有人問。
“你怎麽知道她睡姿差?”姬宮十六夜把手從源清素手裡抽回來,板著臉問他。
源清素附耳過去,低聲說:“你忘了?去北海道的時候,我們四個人睡一起,你還問我冷不冷,鑽我被子裡來著。”
“四個人睡一起?原來是從那個時候知道的。”北海道巫女明白了地點頭。
“四個.......”綾子再次欲言又止。
而就在這時,姬宮十六夜還因為源清素說了兩人的小秘密,害羞地敲了他一下,這讓綾子更說不出話了。
“小花,我們走吧。”綾子決定今晚和這孩子好好聊聊。
“嗯。”
兩人走後,客廳又一次安靜下來。
極遠的地方,若有若無地傳來輪船的汽笛聲。
“我們也睡?”姬宮十六夜問源清素。
“待會兒。”源清素輕聲回應,伸手將她摟進懷裡。
少女身體的柔軟、溫暖,像是一股熱意一般,緩緩侵入他的身體。
姬宮十六夜在他懷裡,平日豐富多彩的表情安靜下來,只剩下眷戀和溫馨。
“你要一直對我好。”
“嗯,一直對你好。”
“你要是不對我好,我就帶著孩子回京都,一輩子不理你。”
從她小孩子似的語氣轟,源清素聽出她對現在生活的欣喜與滿足,又害怕它消失。
他什麽都沒說,只是更加用力地摟緊她。
姬宮十六夜也不再說什麽,只是將臉頰擦在他脖頸上。
靜靜的,就這樣,兩人在客廳沙發坐了好久。
遙遠的汽笛聲,如一層透明的薄霧般籠罩著他們。
自那以後,汽笛聲對兩人來說有了別的意義,像是故鄉的聲音,又像是家門前的那棵柿子樹。
十二月三十一日,一年中的最後一天。
昨晚綾子雖然沒被踹下床,但看她的臉色,似乎也不好受。
姬宮十六夜已經恢復少女的作風。
問她怎麽了。
她說:“孩子母親只是一時的身份,清少爺的小夜子才是一輩子的事。”
說完,她又語氣輕快地對源清素說:“你要是膩了少女,想試試年輕少婦的滋味,記得和我說。”
“不用,我已經受夠年輕少婦了。”
源清素指的是侵犯他隱私、自稱十六歲的某位少婦。
姬宮十六夜以為他在說自己昨天折騰他的事,沒好氣又好笑地瞥了他一眼。
而另外一邊,悄悄摸摸,白子的手伸向神林禦子的肚子。
神林禦子抓住她的手腕,用眼神問她——你做什麽?
白子難得不好意思地笑了一聲:“我、我看禦子大人的您胖沒胖,綾子說過年特別容易胖,必須看住自己。”
源清素敲了一下她的腦袋,笑道:“如果禦子有了,連她本人我都不先說,我第一個告訴你。”
腦袋被敲,剛準備發怒的白子,聽了他的話,立馬笑得眯起眼。
“大概什麽時候有?”她有些迫不及待地問。
“哎喲!”她的小腦袋又被神林禦子來了一下。
吃完早飯,依舊是源清素和神林禦子洗碗。
姬宮十六夜想來幫忙,減少兩人的相處時間,但被綾子拉回去了。
“懷孕期間,不準小夜子你碰家務!”
現在,就算姬宮十六夜自己說,就算去最好的醫院檢查,也查不出懷孕,已經來不及了。
這就是昨天的後續,更準確一點,報復。
廚房,源清素洗碗,神林禦子擦碗。
“白子那麽想要一個孩子,你不答應她?”他邊洗碟子,邊取笑道。
神林禦子看了他一眼,說:“那種事又不是我一個人就能辦到。”
幸好是在水池裡,要不然碟子一定會被摔碎,源清素怔怔地望著她。
“看什麽?”神林禦子說完,自己忍不住笑了。
源清素也笑了。
他繼續擦碟子,更加仔細,更加賣力,但神奇的是,反而覺得比剛才輕松。
“白子想要孩子,不僅是因為喜歡。”神林禦子用毛巾輕柔地擦拭白淨的碟子。
“哦?”
“她是白山神社的地靈,能活很久很久,而我們,”神林禦子放下擦好的碟子,又拿起一個,“早晚會離開。”
源清素心裡生出一股異樣的情緒。
白子想要神林禦子後代的想法,只是對神林禦子不舍的一種表現。
她舍不得神林禦子,神林禦子自然也舍不得她,所以才會說出‘那種事又不是我一個人就能辦到’這種近乎默許的話。
神林禦子瞧了源清素一眼,漫不經心地說:“不全是因為她......神巫也需要繼承人。”
“禦子大人,你要安慰我,好歹找一個可以安慰的理由,為了神巫,和為了白子,有什麽區別?”源清素無奈又開心。
神林禦子白了他一眼,意思是——要求真多,不願意算了。
“現在想生啊、死啊,太早了,珍惜現在,才是我們該做的。”源清素將碟子上的泡沫衝洗乾淨,遞給神林禦子。
從中午開始,綾子和白子開始準備年菜,源清素也幫忙洗洗菜,處理處理水產品。
晚上熱熱鬧鬧地吃了一餐。
之後,邊聽電視機裡的紅白歌會,邊打麻將,過了零點才睡。
新年的第一天是個大晴天,碧藍色的天空看不到一絲雲朵。
源清素正在懸掛門松,神林禦子負責檢查是否歪了,就在這時,海裡突然走出來兩道身影。
“新年快樂。”糸見姐妹笑著走過來。
“是你們啊。”源清素回頭看了一眼,繼續調整門松的角度。
糸見沙耶加左右看看,好奇道:“怎麽這麽冷清,沒人給你這位本州神主拜年?”
“我讓他們別來,討厭麻煩。這樣可以了?”
“嗯。”神林禦子點頭。
源清素拍了兩下手,回頭仔細打量兩人。
糸見沙耶加短發依舊是初見時那樣,短得恰到好處,很精致。
糸見雪應該沒剪頭髮,頭髮長長了一點兒,胸脯倒是已經停止吸收營養了。
“新年快樂。”源清素笑道。
“變了。”糸見沙耶加突然說。
“變了?”
“你變了。變溫柔了,沒以前強勢了。”
“實不相瞞,”源清素笑意更深了,“明年我就要做父親了。”
“啊?我們來晚了?不對,懷孕有很長一段時間不能同房,這反而是機會。”糸見沙耶加自說自說,在那裡琢磨著什麽。
隔了大概一周, 看來變的不僅源清素一個人,她也變了。
源清素不理她,問糸見雪:“怎麽樣,過得還好嗎?”
“壓歲錢。”糸見雪攤開又白又軟的小手,眼神裡帶著笑意。
“這個......”源清素全身上下只有六百円,還是之前在東京剩下的。
就算著六百円,現在也應該在臥室書桌上。
這個月的零花錢,神林禦子還沒給他。
神林禦子十分清楚他的經濟狀況,開口說:“我來給。”
“我開玩笑的。”糸見雪收回手,笑意淡了一些。
神林禦子嘴角露出一絲笑容,覺得好笑似的打量這位女高中生。
“先進來吧。”源清素讓開一步,示意兩姐妹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