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結束了開學以來一個月的生活，平息了諸如月考、社會實踐、學生會選舉等等風波以後，清憶姑且是守住了自己安寧的日常。

　　正如同雨季過後天空中悠然的白雲和草地上搖曳的小草，隨風浮動，閑適自在。

　　國慶假期的第一天也是這樣的日子。

　　“喵——”

　　清憶的一天伴隨著雲兒動聽的叫聲開始。

　　這隻身上帶著淡淡褐色斑點的白色小貓，比一個月前撿到它的時候長大了一倍有余。

　　至於最直觀的感受，雲兒已經能跳到清憶的床上叫清憶起床了。

　　悠悠轉醒的清憶和平常一樣洗漱、更衣、喂貓，並且和往常一樣用便利店的麵包充當早飯。

　　清憶自己也知道這樣的飲食習慣對身體並不好，但從初中開始便在維持的習慣難以更改，而且清憶並不認為值得為吃飯花去那麽多時間。

　　所有的例行事務都完成的時候，時間剛剛來到上午八點。

　　清憶打算在這七天利用上午完成作業，下午的時間就可以無所事事地看看書之類的。

　　於是，清憶放下逗貓棒，坐在書桌前。

　　(嘶……好像忘記了什麽來著……)

　　清憶莫名產生了隱隱的不安，於是拿起手機，試圖通過翻看通話記錄喚醒記憶。

　　當“媽媽”的字樣出現在聊天記錄中的時候，清憶想起了和父母的約定:一個月回家一次。

　　上次打電話的時候媽媽好像和要清憶國慶的時候回家一趟。

　　“唉……”

　　清憶為突然而至的麻煩事歎了一口氣，清憶的父母可並不像清憶這樣喜歡安靜。

　　清憶臨時改變了計劃，開始著手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2

　　搭乘公寓附近的地鐵，在郊區下車以後換乘公交，連帶途中的步行，一共用時1小時44分鍾，清憶來到了自己家的大門前。

　　清憶的左手提著一個專門攜帶貓咪的籠子，雲兒正在裡面睡得香甜，而清憶的右手和後背上是兩個大包裹。

　　右手拿著換洗衣物、洗漱用品等等，後背的背包裡則是小說和學習用品。

　　清憶把右手的包裹放到地上，掏出鑰匙來打開門。

　　熟悉的空氣清新劑的味道撲面而來，左手的雲兒似乎醒了，發出“喵喵”的帶有幾分警惕的叫聲。

　　清憶把包裹放在客廳，環視著家裡的一切……十分熟悉，準確來講和一個月前離開的時候幾乎沒有變化。

　　清憶的房間也是一樣的空空如也。

　　不過好像少了些什麽。

　　父母和大哈——父母養的狗，不見了。

　　清憶坐在沙發上等了一小會，並沒有人回來，於是清憶給媽媽打電話。

　　“喂~是清憶啊~”

　　電話撥通了，對面傳來了充滿活力的聲音，

　　“你們在哪啊……”

　　“啊！我忘記跟你說了！媽媽和爸爸帶著大哈去西藏旅遊了哦，要半個月以後才能回來，你這個假期就別回來了~要是已經回來了的話就先回公寓吧~”

　　清憶一時間覺得血壓升高了些許。

　　“嗯，那就這樣吧。”

　　“好啦，沒事的話媽媽就掛了~”

　　對方掛斷了電話，留下幾乎處於混亂中的清憶。

　　“唉……”

　　清憶歎了今天的第二口氣，拿起行李，踏上了回到市中心的路。

　　(不過在那之前，先去一個地方吧。)

　　鎖好家門以後，

清憶產生了這個念頭。　　3

　　金秋十月的郊區，可真是天高氣爽。

　　雖然根據天氣預報的報道，這幾天都會下雨，但現在的情況來看這次的天氣預報並不準確。

　　天穹高蒼，揮灑著幾抹淡雲;大地厚廣，覆蓋著片片綠茵。清風自高天拂過大地，如千層之浪，若層層漣漪，蕩入人的心神之間。

　　置身於這樣的美好之中，怎能不心情愉悅?就連清憶提著大包小包，本該沉重的步伐都不由得輕快了幾分。

　　然而，這種美好只是暫時的。

　　就像是死刑犯在前往受刑地之前拚命欣賞沿途的美景一般。不過清憶和死刑犯不同，他並沒有背負如此龐大的罪惡，起碼他的理性是這麽說的。

　　越是接近清憶的目的地，清憶的心情就越是沉重，就連方才刻意提振起的愉悅感不知不覺間都蕩然無存了。

　　從郊區的家出發步行約莫20分鍾的路程，清憶就到了本次繞遠的目的地——初中。

　　透過圍欄向裡面望去，三兩棟紅褐色的教學樓，不大的操場，一整排平房的器材室和會議室。

　　多麽熟悉的光景。

　　除了翻新的小花園以外，什麽都沒變，好似歲月倒流一般。

　　就連清憶再度看到這幅景象時候的心驚膽戰，都一模一樣。

　　一時間，大量的，不知是無助、苦痛還是悲傷的感情湧上了清憶的心頭，有那麽一瞬間，清憶甚至想要乾嘔。

　　那一副副看不清的面孔再度浮現在面前。

　　本該是看不清的，但在清憶的腦中分明是鍍上了惡意的笑。

　　清憶開始後悔自己做出繞遠路來看望母校的決定，後悔沒有徹底斬斷自己和這所初中的聯系，後悔在三年前的那個時候清憶選擇了……不，也許清憶沒有後悔，他只是……

　　“喵——”

　　雲兒突如其來的叫聲把清憶從回憶中拉了回來，清憶本以為自己已經可以面對過去，但事實上他依舊什麽也做不到。

　　(我真是……沒有任何長進啊。)

　　清憶抬起右手想要搔頭髮，結果發現自己的右手提著一大袋日用品，隻好作罷。

　　用了幾秒鍾調整了心情，清憶繼續踏上回到公寓的路。

　　兩個小時過去了。

　　清憶回到了位於海棠中學附近的公寓。

　　搖搖晃晃地下了地鐵，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清憶沉默著走回公寓。

　　一路上，感覺手中和背負的東西又沉了幾分。

　　緩緩登上樓梯，清憶住在24樓，選擇登樓梯並不是一個現實的決策，但清憶現在想這麽做。

　　一步比一步沉重，清憶逐漸氣喘籲籲，汗水也開始流淌。

　　明明是涼爽的秋天卻還是流汗，清憶有些想笑話自己。

　　要不乾脆坐下睡一覺吧——清憶產生了這樣的想法，並在抵達17樓的時候積累了充足的行動力。

　　不過，卻因為一些小小的變故而沒能把這個構想變為現實。

　　真的只是小小的變故，小到無法對誰的人生產生任何的影響。

　　就像茂盛樹林裡的一片葉子，隨著輕風飄落在泥土上，不會激起任何一朵漣漪，也無法消解任何一抹林蔭。

　　只是這樣的，小小的變故而已。

　　4

　　清憶產生了放棄爬樓原地休息的想法。

　　這裡是17層，距離住所有7層，而距離地面有17層。

　　(就在這裡，“休息”一下吧)

　　清憶由衷地這麽想。

　　但是從樓上走下了某人。

　　穿著熟悉的校服褲子，下樓梯時走路搖搖晃晃的，是海棠中學的同學?清憶從來沒在這個單元裡見過校友。

　　對方和清憶迎面，下樓，這個高度清憶只能看到對方的腿。

　　不過清憶既沒有精力也沒有心情去揭曉對方的身份。

　　清憶低著頭，默默地向右移動，讓開道路。

　　只要保持沉默，只要放棄掙扎，只要“悠閑”起來，“那些家夥”就拿清憶沒辦法了吧。

　　清憶進行著無所謂的思考，對方也打算無視清憶。

　　兩人只是擦肩而過罷了。

　　不過，

　　“喵——”

　　雲兒的一聲叫喚，稍微吸引了對方的注意，而清憶也抬頭看向對方的臉。

　　“……”

　　“……”

　　記憶裡柔順而有光澤的褐色長發變得亂糟糟地，姣好的面容上帶著幾分憔悴，和開學前在便利店偶遇時簡直天差地別。

　　“千雨學姐……”

　　“……”

　　千雨沉默著，恍惚的神情似乎悵然若失的樣子，本來被雲兒的叫聲吸引了注意力，這時卻又像在悲傷之上又橫添了什麽悲傷一樣。

　　簡直就像……無家可歸的小貓。

　　清憶上一次見到這樣的神情，還是在一個月前撿到雲兒的時候，而上上次，則是記憶不願探尋的時間裡。

　　“嗯……”

　　千雨點頭示意以後便不再理會清憶，繼續邁著搖搖晃晃的步伐下樓，讓清憶有些擔心她會不會跌下樓去。

　　不過，清憶沒有精力也沒有義務更沒有資格去幹涉別人的私事，況且這會給清憶本就岌岌可危的清閑增加麻煩。

　　短暫的變故以後，清憶找回正常思考的能力，決定不再在意走下樓的千雨學姐，向雙腿灌注力量，一口氣來到24樓。

　　已經有兩個人依偎著蜷縮在這裡了。

　　5

　　“喂，你們兩個什麽情況?”

　　清憶的面前，是坐在沙發上的韓楓和趙琪，清憶把裝滿果汁的兩個杯子遞到他們面前，用沒好氣的聲音問道。

　　“啊哈哈……發生了一些複雜的事情……”

　　韓楓一邊回答，一邊露出了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簡單來說，兩人的關系被父母發現了，韓楓和趙琪的父母都不同意兩人的交往，想要強迫兩人分手，於是他們兩個就做好策劃雙雙離家出走，卻難以逃離父輩的包圍網，走投無路之下只能來到清憶的公寓。

　　“所以，你們兩個想在這裡暫住一段時間，對嗎?”

　　清憶默默看向趙琪，用眼神詢問她“女孩子這樣真的合適嗎?”之類的問題。

　　“我們已經下定決心了，要逃到他們承認我們為止。”

　　韓楓用堅定的語氣說道，而趙琪像是被戳中了什麽敏感的地方一樣，緊緊抱住了韓楓，說，

　　“嗯，我們會堅持下去的！”

　　清憶看著這對不知不覺間和自己熟絡起來的傻瓜情侶，不由得歎了今天的第三口氣，接著說道，

　　“主臥室沒人用，你們就暫時睡在那裡吧，不過因為一直閑置所以幾乎沒有打掃，你們自己解決一下。”

　　父母對清憶過分關心以至於租公寓的時候選擇了浪費的兩室一廳，清憶平時隻用副臥室，主臥室一直都是閑置的。

　　“謝謝清憶小弟！”

　　“……”

　　其實清憶很想問他們打算在這裡呆到什麽時候，但作為朋友，清憶還是決定無論他們想呆上多久都會收留他們。

　　清憶收拾好本來打算帶回家的東西，把雲兒放出來喂飽，簡單幫助韓楓和趙琪打理好主臥室，便把兩人一貓留在家裡，自己來到樓下。

　　下樓的時候清憶依舊是走樓梯，一來是想給那兩個人一點獨處冷靜的時間，二來是想尋找一下方才的千雨學姐。

　　千雨學姐剛才的狀態很難令人不擔心。

　　當然，清憶只是出於對待同校的學姐的關心，打算搜尋一下千雨學姐是否摔倒昏迷在哪一層樓之類的，沒有在此之上的任何想法或行動。

　　結果是沒有發現千雨學姐，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擔心。

　　(不過，千雨學姐果然也是住在這個單元的嗎?)

　　看來清憶一個月前在商店的偶遇並非偶然。

　　但是，既然住在一個單元內，那為什麽清憶這一個月以來沒有再遇到過千雨學姐呢?

　　清憶在便利店買了一桶礦泉水與一大袋子零食，又去周圍的餐館點了3份晚飯，讓店家一會兒送到。那兩個人一看就什麽都沒吃，而清憶也是隻吃了早飯。

　　要給那兩人獨處冷靜的時間，所以不能直接點外賣。

　　清憶大概是下午3點半出門，現在已經過了4點。

　　時間差不多，清憶就回到了公寓。

　　一打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少女蹲坐在地上和小貓玩耍，而長相帥氣的少年坐在沙發上欣賞這幅美景。

　　看來他們兩個並沒什麽大礙，倒不如說這倆人一直就是沒心沒肺的笨蛋情侶。

　　“歡迎回家，清憶小弟！”

　　迅速適應環境的趙琪顯得活力十足，而韓楓正露出某種幸福的笑容。

　　清憶的狗眼都要被閃瞎了。

　　清憶壓抑住自己在自己家被自己的朋友秀了自己一臉的奇妙感受，把零食和礦泉水放到從來沒用過的廚房，然後坐到沙發的另一端，從茶幾地下掏出幾個父母多管閑事買來但清憶從沒開封過的盒子，

　　“要玩一會桌遊嗎?”

　　清憶破天荒地向兩人提出了邀請。

　　6

　　遊戲一直持續到半夜。

　　中途晚餐送到，三人吃了頓簡單的盒飯便繼續投入桌遊，後來清憶乾脆把零食拿來開始零食大會。

　　結束的時候已經是凌晨1點了。

　　趙琪撐不住，就打著哈欠先去睡覺，留下了清憶和韓楓。

　　“所以，你打算怎麽辦呢?”

　　清憶以主人的姿態向韓楓發問。

　　“清憶居然會玩桌遊呢，我還以為你會更加無欲無求。”

　　“人也是會發生改變的。”

　　韓楓轉移了話題，而清憶只是簡單的回答，暗示韓楓正面回答清憶的問題。

　　“我啊，打算在住上兩三天。”

　　韓楓苦笑的說道，

　　“已經給我和趙琪的父母發過短信了，讓他們不用擔心，我們過幾天就回去。”

　　韓楓伸了個懶腰，

　　“我認為我們兩個和父母都有些不冷靜， 用這幾天的時間冷靜一下，在好好談一談，總會有辦法的。”

　　“那要是你們兩個依然得不到承認呢?”

　　“那我們就一起逃到外地去打工。”

　　清憶剛想稱讚韓楓的決議理智清晰，又因為他接下來的話而哭笑不得。

　　“那我就只能祝福你們幸福了。”

　　清憶說著，收拾好滿地的垃圾，準備回到房間睡覺。

　　而韓楓從主臥室把被褥抱到客廳，在沙發睡下。

　　“你不和女朋友一起睡嗎?”

　　“我是男人，不是人渣。”

　　“看來我真的要對你刮目相看了。”

　　“倒是清憶你，要一直這樣下去嗎?”

　　“什麽意思?”

　　清憶腦中勾畫起了大大的問號。

　　“我是說你在班裡的位置啊。在我的視角裡，你可是已經完全變成洛雪葉的跟班了。”

　　“那只是情勢所迫，而且我自認為我在極力疏遠她。”

　　“那只是你認為吧，你應該是知道的，人是無法戰勝既定的偏見和氛圍的。”

　　“……”

　　“而且你們組的關系也很緊張吧?旁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

　　“你可能認為和你沒關系，但實際上對你以後在學校的生活可是影響深遠。”

　　“……”

　　清憶沒有回答韓楓，只是點了點頭表示了解，然後便回房間睡覺了。

　　也許現在的清憶並沒有料到，他今後的“軌跡”將從這個10月1日的小小的變故與小小的風波而開始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