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晌午,東門大院。
“陳少爺,需要我跟著進去嗎?”
“不必了,你在門口盯著就行了。”
陳旭簡單的吩咐了一句,直接從大門走了進去。
東門大院這一片已經來過很多次,就這幾棟老舊的職工樓,多來幾趟也就都混熟了。
唯一讓陳旭稍微有些意外的是,明明上次就是在這裡被抓了幾個同志,東北縱聯的人竟然還會選擇待在這個地方。
按照王順給的位置,陳旭走進了3號樓,順著樓梯不緊不慢的爬上去,一直到了指定的房間前,敲了敲門。
“門沒鎖。”房間裡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陳旭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果然推開門之後就看到了一個熟人。
“徐參謀?”
“陳兄弟,我們又見面了。”
“竟然是你?”
這一趟買賣並不敞亮,從某種程度上說和日本人做買賣也算是漢奸走狗。陳旭來之前沒想過會遇到熟人,更沒想到會遇到徐參謀。
畢竟當初見到許參謀的時候,看著面相也算是一個剛正不阿的正派人物,沒想到他竟然會來和日本人談合作。
陳旭心下雖是詫異,但是這買賣該做的還是得做,當下也沒找地方坐下,就這麽站著,直截了當的說道。
“徐參謀,我們開門見山的聊吧,那三萬條槍,你們打算出多少錢?”
“陳兄弟覺得應該多少錢?”
“市場價基本上一條槍都要十好幾個大洋,這批槍雖然存了五六年,但也能用。取個折中的價錢,十個大洋一條槍怎麽樣?”
“陳兄弟,你這折中得怕是有點狠了。”
徐參謀拍了怕褲子站了起來,陳旭這才發現他就坐在地上,看樣子已經坐了有一陣了。
“我來松江的時候,正好遇到大年。他說你在松江火車站幫了他一回。”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能來談這買賣的人,陳旭打心底裡就沒把他當做一個好人,自然是沒什麽好臉色看。徐參謀似乎也知道他的心思,解釋道。
“這次我們來做這筆買賣,我開價一個大洋。”
“一個大洋?現在市面上十幾個大洋一條槍,你就一個大洋?”
“不是一條槍,是全部。”
徐參謀咧嘴笑了笑,從口袋裡掏出一塊大洋,曲指一彈直接彈到了陳旭面前,被他順手接住。
“至於這塊大洋,算是上次你幫大年的辛苦費。”
“你們到底是什麽意思?”
陳旭皺著眉頭反問一句,其實話語之間已經算是隱隱明白徐參謀另有打算。
他三番五次的解救東北縱聯的同志,徐參謀顯然對他頗為信任,直截了當的說道。
“我們打算和田中打一仗!”
“不可能!”陳旭幾乎是脫口而出,“松江的日本人沒幾個,但是東五省都是他們的地盤,難道你想把整個東北縱聯都拖下水?”
“拖下水又如何?”
徐參謀無所謂的笑了笑,“老子好幾年沒打過戰了,再不打一場,只怕骨頭都鏽爛了。”
他說得快意,但是在陳旭聽來卻無疑是一個以卵擊石的計劃,甚至都不需要去認真的推演。
陳旭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很快反應過來,看著兀自笑得十分快意的徐參謀問了一句道。
“是誰通知你來松江的?”
“陳兄弟覺得是誰通知我來松江的?”徐參謀笑了笑,
看起來已然是將生死置之度外,打算來一場痛快的決戰。 東北縱聯這麽幾年來都是小偷小摸的打遊擊,士氣都已經磨得差不多了,徐參謀自然也將兄弟們的情緒看在眼裡。
相較於他的豁達和從容,陳旭卻沒來由的感覺有些頭疼。
這件事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圈套,如果不是楊婉君說謊,就是阪田和田中那兩個日本人在耍詐!
根本就沒有人在意這批武器彈藥,他們就是想要打戰,就是想要吃掉對手!
無論是日本人也好,東北縱聯的人也罷,其實都知道這是一場開戰的邀約!
“用不著這麽愁眉苦臉的樣子,我們的血就是為了腳下的大地而流。願得此身長報國,何須生入玉門關,這場戰當年就該打了。”
徐參謀見陳旭思慮深沉的樣子,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你回去找田中定個日子,我們玩場漂亮的。”
“你們真的要打?”
“非打不可。”
許參謀堅定的說著一句,以至於陳旭竟然找不到什麽質疑的理由。
雖然不清楚東北縱聯真正的領頭人是誰,但是看徐參謀這樣子,應該是早就定下了伏擊松江日本人的計劃。
但是為什麽會是松江?
陳旭心下百思不得其解,徐參謀卻自顧自的走了出去,徑直就下樓離開了。
等到陳旭回過神來,著急忙慌的追上去,哪裡還能見到他人在哪兒?
他慌忙追出去,正好在東門大院門口看到了等在車旁邊的老管家王順。
“王伯,你有沒有看到什麽人走出來?”
“沒有啊,怎麽了?”
“……沒事。”
東門大院附近都是職工樓,院牆低矮,基本上等於不設防,徐參謀想要走,可以有很多辦法離開。
只不過他的離開卻給陳旭留下了無數的疑問。
王順是留在外面做策應的,也不知道陳旭具體聊得如何,隨口問道。
“事情談得如何了?”
“差不多了,先送我回去,我找你們家小姐聊兩句。”
聽陳旭這麽說,王順也沒有多問,直接開車帶著他回到了楊家府上。
楊婉君最近很喜歡在庭院裡曬太陽,躺椅和茶座是標配,以前還會帶上一杆長煙杆,不過昨天被陳旭兩腳給踩了,如今算是忌了口。
她懶洋洋的在躺椅上翻了個身,沒想到這一轉過頭正好見著陳旭走了進來。
遠遠的瞧著他那身藍灰的憲兵製服,還差點給認錯了,等到他從院子門口走進來的時候,楊婉君才緩緩穿上鞋,一邊叫囂道。
“姓陳的!你還敢回來!你看老娘不弄死你!”
昨天吃晚飯的時候,這位大小姐被好一頓收拾,她本來就金貴,怎麽可能是陳旭這麽個漢子的對手,自然是吃了不少的虧。
這會兒說是要討要回來,不曾想剛走到陳旭面前就被他冷眼瞪了回去。
“你早就知道東北縱聯的計劃對不對?”
“什麽?”
“王順是你楊家的老管家,你手上還有東北軍退下來的人,你和徐參謀的關系應該也不差。”
“我告訴你!你這話可別亂說!”
楊婉君也不知道他從那兒來的這些消息,頓時就有些慌了。
陳旭看她這樣子,心下隱約確定了七八分,直接左右看了看院子裡的動靜。雖然後院平日裡是不讓傭人們進來的,但是院門口就是前院的過道,保不齊會有些丫鬟無意路過。
為防隔牆有耳,陳旭直接拉著楊婉君走進了她的房間,順手將房門一關尤且還把門栓給掛上了。
楊婉君見他氣勢洶洶的樣子,害怕的捂著領口,緊張兮兮的說道。
“姓陳的,你想幹什麽?我可告訴你,你別以為自己可以為所欲為,這是我們楊家的地盤。”
“別廢話。”
陳旭沒好氣的打斷了她的表演,直截了當的問道,“你為什麽要提出把那批武器賣給東北縱聯的人?”
“我有這個渠道,我樂意賣就賣,你管我這些幹什麽?人家日本人都不急,你還急了,當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別說,你穿上這身狗皮還真挺像那麽回事的。敢情明天是不是得到街上逮幾個黃花閨女給你那阪田太君送去?”
楊婉君陰陽怪氣的玩笑了幾句,這話語之間陳旭沒什麽反應,她自己倒是樂得前俯後仰的。
說是樂得開懷,她笑了一陣子終究還是平靜下來。
沒想到陳旭卻在這個時候,冷冷的說道,“繼續笑,楊大小姐這麽喜歡笑,今天我一定讓你笑個夠。”
“你叫我笑,我就要笑啊?”被他嗆聲一句, 楊婉君把嘴一撇,故意擺起臉色來。
陳旭知道她裝模作樣的就是不想說徐參謀的事情,只不過陳旭現在可沒心思看她演戲。
東北縱聯的人一旦和日本人在松江打起仗來,必定會引起滿洲本部的日本人強烈反彈,到時候整個東五省的各方情報勢力都會遭遇一輪極危險的掃蕩。
除去了可能會犧牲的革.命同志,更讓陳旭擔心的還是他一直掛在心上的零號任務。如果因為松江的戰鬥打草驚蛇,驚動了零號,到時候只怕就真的再也沒法聯系到他了。
楊婉君素面朝天,俏臉含霜帶雪的還在故意擺姿態,沒想到陳旭冷著臉看了她半天,突然一把將她按倒,褪去鞋襪就拿起茶案上放著的雞毛撣子照著她的腳底一陣掃。
說起來有那麽一絲玩鬧的意味,實際上癢刑是從間諜口中撬開情報來最有效的方式之一。
現在的歐洲還有很多諜報機構會使用這樣略微有些搞笑的刑罰。
只不過他們的條件好,一般是在間諜腳底塗蜂蜜或者鹽,然後再牽來一隻羊,讓羊去舔食間諜腳底的蜂蜜。
這種逼問手段的好處在於不見血,不會讓別人看出傷。同時又極其難受堪比拔牙斷指,一般人沒幾個能扛得住的。
體質稍微敏感一點的人,甚至可能因為發癢大笑導致的缺氧休克,直接被笑死。
楊婉君平日裡哪會被這麽收拾,陳旭甚至都沒有正兒八經的牽頭羊過來,只是用雞毛撣子就撓得她面紅耳.赤,連連求饒道。
“我說!我說!你別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