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正往殿裡飛去,本不該有人注意到。
但在武魂城內一個強大造物的眼中,卻看到,又黑、又冷、又幽深的夜色中,陡地放出的七色光華。
“你有什麽感應麽?”一道混沌的力量釋放後,這位深目鷹鼻的存在者,淡淡問站在身邊,並沒有回學院的林麗芝。
林麗芝得到力量加持,武魂附體,殘敗的血櫻和面色一樣紅豔,朝向那虛空感知著:“靡先生,我感受到,七息濁氣劃破了天際。”
被喚作靡先生的造物,露出含嘲帶諷的笑容,道:“是了。光明不過是煙花一樣的轉瞬即逝,永恆的底色總是黑暗深沉。”
林麗芝淺笑著說道:“靡先生也和閣下一樣,喜歡放些高論呢。”
靡先生笑意淡淡道:“好啦,時候很快就要到了,該是我顯現昭明的時刻了。”
林麗芝有些驚喜地問道:“先生的力量,完全恢復了麽?”
靡先生意味深長道:“之前不是有一份你那位閣下饋贈的禮物麽?我平生不願欠人,隻做交易;所以,也到了拿出禮物的時候了。”
說著,便又闔目養神。
光正對命運輪上已經轉過的紡線,茫然無知。
到了殿前,隻覺得要做的事情是無限的多,而月光已經曖曖昏淡,抬頭凝望,那蒼白的月色仿佛昭示著光正時間的流逝。
再一看,已是後半夜。連冥想的時間也過了。
“罷了,看一眼,便該睡了。”光正默默念著,腳步輕盈無聲,便到了千仞雪房間前。
光正心想,“也不知道仞雪喝醉了酒,睡得好不好。”
一邊想,一邊便想去從窗欞間看一看;用精神力的話當然是可以,只是卻少了情的滋味。
正想著間,卻是豁然一聲,房門洞開,一回首,千仞雪已然立在眼前。
光正頓時有些尷尬,還沒有開口,就聽到千仞雪溫和地問道:“回來了?”
“嗯。”光正長長舒口氣道。“不過你怎麽還沒睡?有心事麽。”
千仞雪搖頭道:“我這是起來了。昨天睡早了,事情卻不會少,可不得早點起來麽。”
邊說,邊伸手幫光正理理領子,不等他回應,又問:“怎麽樣,抓到了吧?我都聞到酒味了。”
“抓到了。真是無趣,”光正歎道,“抓到了又不能怎麽樣,倒是聽到他們說的許多胡話。”
“胡話?”
光正便把聽到的話,大概講了一通。
說著說著,千仞雪都笑起來,笑靨如花:“哎呀,你就為了聽些胡話,就要拋下我?”
光正苦笑道:“這不是,我也該分擔些嘛。這些胡話還算好了,我雖說批不來公文,卻也知道那裡亂七八糟的,可比這嚴重多了。”
千仞雪輕輕拂開光正撫在她臉蛋上的手,輕輕道:“好啦,我可以的,這也不過是一個酒醉的晚上。”
“是啊,酒醉的晚上。”光正喃喃道,總覺得,自己這半年來,仿佛一場醉夢;接著道:“酒醉之後,有時還真是荒唐呢。”
說著,把焱的淺酌低唱,敘說一番。
千仞雪聽著,手指在光正心口前輕輕劃過。又帶著醉人的笑意,道:“至少看得出他的真情。你若是也喝的那麽醉,指不定心底是些什麽呢。”
光正清定道:“我心底裡可不會有什麽冗雜。”
千仞雪聲音微含憂傷:“真自信呢。人是經不起考驗的,有時,還會為自己留下傷痕。
” 光正道:“人心只在考驗中才能彰明,卻不可試探它。正邪的劃分,在此不也歷歷可見麽?”
“考驗,與試探麽……”千仞雪念叨著,佇立在原地。
勾起的,自然是那段回憶。
看她沉鬱的樣子,光正頓時也有些後悔,便想要甜言蜜語地安慰她。
千仞雪卻打斷了他:“我知道,你想要用言語來療治傷痛。但其實,它的效果,有時會令你失望呢。”
“我——”光正本來想說,他拿出的,會是比言語更堅實的東西。
可不等他再說,千仞雪已經說道:“而我有著更好的止痛藥,或者說,麻醉劑。那便是,工作與修煉。只要心離開自己,便不會有傷痛了吧?”
話音輕輕的,在這宏闊的殿堂裡一點回聲也沒有激起,卻飽含堅毅。看著她決然的笑容,光正放棄了一切再安慰什麽的念想。
只是順著她的話道:“但是,我還是得去,拿走一些你的藥劑呢。”
輕輕抱了千仞雪一下,便轉身離去。
千仞雪目送著他。
“是啊,你走了,我就可以在磨礪中忘卻傷痛。每天和你在一起的那兩個小時,做著自己,真是一天中最痛苦的兩個小時。可誰又能說,那不是我最幸福的兩個小時呢?”
“和這個榆木腦袋在一起,還要被舊殤糾纏著,卻偏偏想要這份快樂,我也真是不可理喻了呢。”
與此同時,榆木腦袋裡,裝的已經是和賽事有關的事情了。
只是時不時浮現著千仞雪那毅然的笑顏,擾亂他的思緒。
其實這正是千仞雪魅力之所在, 可越是如此,越是令光正心痛愧怍。
逡巡在武魂殿的華棟宏宇間,明明是武魂殿的第一人,卻仿佛一個幽靈一般。
直到早起晨跑的鬼豹鬥羅救下了他。
“鬼豹前輩。”光正叫住鬼豹鬥羅。
鬼豹鬥羅有些驚訝,但還是恭敬道:“閣下叫我?”
光正笑道:“當然是有任務了。”
“請閣下吩咐。”
光正點頭道:“大賽新的階段,我們打算安排一位解說。”
鬼豹略加思索,回答道:“這次來參賽的人多,許多人級別不高,甚至根本沒有魂力,加上解說,確實會讓更多人享受觀賽。只是閣下屬意的人選是?”
光正閑宕道:“在東方的大海城,有一座浩瀚山,山上有寺,因為巴望著寺內主人的人多,香火也旺,得了個‘山寺巴寺’的諢名。”
鬼豹有些摸不著頭腦,道:“還請閣下明示。”
“莫急,”光正笑道,“這寺院的主人,乃是黃九陽,號稱是大陸頂尖戰力守門員的。”
“這人我倒有所耳聞,”鬼豹點點頭道,“只是他也不過是個魂聖,這個封號,也不過是自封的罷了。”
“解說倒也不必戰力多高,”光正笑道,“讓你去解說,恐怕一來看不上那些魂宗魂王們的伎倆,二來在你是一言點破,觀眾們還是雲裡霧裡。”
鬼豹點頭:“解說,確實是比大部分觀眾略懂最佳,再加上自身口才要好。”
光正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道:“而真正找他的理由,還不止於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