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固守本心。”光正在最後的時刻,仍舊這樣叮囑著李紫悠,“一切磨難或誘惑,都是考驗,你要做的,便是守靜致篤,方能無礙。”
李紫悠沒有說話,那十萬年魂骨的磅礴能量,已經開始起了作用,她已然將精力凝聚,只是在精神交互的通道中,稍稍釋出了“明白”的信號。
而隨後,一股燦金的能量,便完全將李紫悠籠罩在其中,即使是光正的精神力,也只能將將探查其中的情況;光正不由得讚歎,果然十萬年的頭部魂骨,非同凡響!
光正平靜地坐著,畢竟護法不能出一絲差錯。
似乎什麽也沒有發生,但是他卻總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李紫悠也是靜靜地坐著,但是一股鑽深的疼痛,在她腦中,驟然興起,而後便毫無停息的欲望;龐大的金色能量,起初的溫和已經褪去,變得狂暴而凶猛;而起初的溫和,又卸去了李紫悠精神力的防禦。
頭骨蘊含的能量,慢慢凝實,化為一道道細小卻波動強橫的光柱,就如金翼雕的巨爪尖喙般,狠狠地在李紫悠的頭腦裡與精神力,同時刻劃出深深的傷痕。
清秀的面容扭曲了,恬靜的表情也變得猙獰;一頭柔順的紫發,此時也紛亂地揚起,恰好和大滴大滴落下的汗珠,共同襯出李紫悠的痛苦。
看著被汗水浸濕羅裳,卻又一動不能動的李紫悠,萬聖玉內心也宛如刀絞;他想去分擔痛苦,卻又不可能做到;他想呼喚他的女友,但是知道此時決不能擾亂她的心智。喉頭屢次蠕動,話到嘴邊,卻又一次次在最終吞了回去。
時間飛快的流逝,很快,已近飯點。
“閣下,這……”萬聖玉終於是忍不住了,輕輕地開口說了話;但這如同落針的細微聲音,在這寂靜的偏殿裡,卻如同洪鍾,把萬聖玉自己都嚇了一跳。
然而,更令他冷汗涔涔的是,沒有任何應答;偏殿中只有他的話語的回音,如同幽靈般徘徊著。
“看來都入定了啊。”萬聖玉自我解釋著。
看起來,這很合理,但定睛一看,卻覺得有些奇異。
只見李紫悠汗水褪去,一度痛苦猙獰的面色,也恢復了淡然秀美的樣子;可是光正,卻是眉頭緊皺,甚至渾身在微不可見的戰栗著,仿佛在與什麽東西暗暗搏鬥。
這實在有些不對啊,萬聖玉想到,光正作為主教,精神力和修為都要遠勝過李紫悠,更何況只是護法而非吸收,怎麽情況會是這樣?
這內中的情況,萬聖玉無從猜測,更無從窺探;隻好繼續守候在一旁,看著吸收與護法的二人,自己忍受無力感的折磨。
“如果待會還是這樣,我就去找千仞雪閣下。”萬聖玉反覆念叨著這句話,因為這是他唯一可能采取的行動了;但他終究是沒有行動,而是呆呆地望著兩人,若有所思。
他畢竟還是層次差了些,所以並沒有體察到,李紫悠與光正實際面臨的變化。
最初,李紫悠被能量的瘋狂攻擊,壓製得頭痛欲裂、心神不寧,但是,慢慢的,這股能量,卻變得柔和了。
但是,這柔和舒適的能量,卻伴著桀桀的笑聲,以及一個仿佛在對她說著什麽的遙遠的聲音。
那聲音,似乎凝聚成話,如一個句子:“在我燒盡的薪柴上,愛將把燃火炬得更亮。”
聽著這聲音,李紫悠渾身一震,仿佛被冰寒的風雪侵入般冷戰了一下;而之後,卻是渾身暖意,
那之前如春風拂面的能量,此時又是一變,如同夏花的盛開,燦爛輝煌,注入她的體內,讓她本已強大的精神力,更加充盈澎湃。 她好奇,但是想著光正最後的叮囑,於是什麽也沒有做。
繼續坐著,任由能量源源輸入,本心卻是愈發沉浸在那深沉的暗寂之中;不知過了多久,突然,一道心光閃過,識海中的能量也躍動如同泉湧,直從頭頂激射而出;眼前的一片黑暗,也為繁複的景致所取代。
李紫悠發現,自己似乎已經脫離了原身, 正打量以前只有在鏡中才能見到的身形;卻又不止於此,直連五髒六腑,也看得通透。
而這通透後的一瞬,突然又如墜雲裡霧中,迷蒙悶沉、混沌不分。而待沉潛的精神再度匯聚,本心都開始萌動,不再是一道心光,而是整個心竅大開,所見至廣,那浩瀚的地理山河,邈遠巍峨,此間卻清楚得如同掌上的紋路一般。
在這心光激蕩中,李紫悠雖然身處一室之內,卻是心遊萬仞,目光從那廣大的海洋,上升到樹木濃密的高山之巔;在那高聳入雲的雄偉群山背後,則是流水潺潺的河流、豐饒的草原與肥沃的田地。
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李紫悠都不由得懷疑;她記著光正的囑托,不願被任何誘惑所惑;但這份感覺太過真實,甚至有著風的衝擊,與翱翔在深淵之上的異樣感。
不僅如此,這一切比真實,更加真實,異常清晰,如同不朽的直觀;使得以前的一切所見,反而都如同籠罩著一層濕潤霧靄一般。
令著直觀變得可能的,便是那一束心光,以及在這景致中,不知疲倦地閃爍著燦爛金色光輝的天空之眼。
而當李紫悠凝望天空之眼,這光輝燦爛的世界,便又慢慢沉寂了下來。
她的精神已經自由飛升,目光隨心所欲般地投向任何之處;但是,這一切的匯聚,卻隻繪製出一幅悲劇的未來:世界的城牆坍塌了,事物在無限的虛空中隕落、新生,不再為當今的世界。
與之相伴的,則是那剛才便響起過的桀桀笑聲。原來那是來自虛空中的聲音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