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來自虛空卻仿佛要穿透萬古的怪笑聲中,李紫悠微微皺眉。
這股力量,似乎比她想象得更為強大,以至於她覺得,隻似乎並不僅僅是一塊精神系魂骨吸收過程中很可能產生的幻覺。
而是某種真實的東西。
只是如果是這樣的話,這股力量,聯結著虛空與深淵,有些可怕了。
因此她皺眉。但也只是微微而已。她還記得光正的叮囑,牢守本心;無論這力量是什麽,現在身處另一種真實也好、徹頭徹尾的幻覺也罷,不就是一塊魂骨麽?年限再高,又能如何呢?
定下心來,李紫悠聚精會神地感受著這片在宏偉的山峰與巨大的深淵之上的奇異天地。
現在,之前那股先狂暴、後柔和的能量,已很少感受得到;只是偶爾刺激她一下,但卻是來如風雨、去若絕弦,不多停留一秒,仿佛這刺激真就只是為了提醒她這股能量的存在。
這倒是不令她奇怪,畢竟自己都已經來到了這麽一方奇異天地,原有的能量,衰退也不足為奇。
但是正是這方天地令人心悸:這巍峨的叢山,在那璀璨群星的直接照耀之下,廣闊、威嚴,氣魄偉大,給人以永生的神聖之感;可是它緊鄰著的卻又是無底的深淵,仿佛無論何等的光輝,都會為之吞噬,蘊含著一切的恐懼。
這般強烈的對比,本來是不分軒輊;但那虛空中的瘮人笑聲,聲聲入耳,使得黑暗的力量,還要勝出一籌。
來了,那無垠的笑聲,此時匯聚有實,由遠而近,撞擊著李紫悠的耳膜,也捶打著她的心防。
“聚!”李紫悠心中默念,想要用起她平日裡修煉常用的精神力凝聚之法,布光明、祛虛妄。
但是,今天,精神力毫無反應;往常輕易引動匯來的力量,現在卻重若千鈞、紋絲不動。
又念了一遍,仍是如此,這引動的法則,本來該是導引前路,現在卻如同在浩瀚的精神力中泥牛入海,化為烏有。
李紫悠這下真的有些緊張起來,畢竟自己引以為傲的東西一旦失卻,怎麽不令人訝異惶恐?
而那笑聲如有所感似的,愈加逼近,愈加放肆,帶著絲絲嘲諷的意味。
少頃,笑聲漸止,傳來的聲音,變成了明確的話語。
卻不再是由耳如心,而是直接在識海中炸響。
“不錯,小小年紀有了這般能力,已經很不錯了。”
聲音像是讚賞,但又帶著威脅的意味。
李紫悠並不直接應答,而是聲音清亮地問道:“你是誰?”
“好,有膽量;你越優秀,便越好。因為,我正是你的主宰。”那聲音再度在識海中徑直出現,又憑空退卻。
李紫悠暗道:說這等話,真是誆騙;果然,還是要堅固本心,不受一切威脅與誘惑。
再轉念一想,說出這般話來,伎倆實在太過顯明,看來,倒不是太大的危機。
於是,李紫悠冷冷道:“我自循我心,守著所信的道,如何便由你主宰?”
那聲音道:“你在這裡所見的一切,平日根本無法見到;沒有我,你焉能入此方天地境界?”
李紫悠鎮靜地答道:“這片天地,確實奇異,可它難道在宇宙之外嗎?就算在宇宙之外,向慕神聖的精神,也不斷超越著宇宙的界石。所以,人將精神擴展到無限之中,是何其自然的事情,哪裡需要一個虛空般的主宰呢?”
那聲音卻也不氣惱,而是說道:“小小年紀,
空口大言,這不是智慧,而是虛妄。不過,如果你願臣服於我,我確實可以賜你以真正通透的智慧。不出廬舍,預知未來氣象;只在眼下,而憶前生事情,這是天眼通;洞鑒眾生隱微、了了未發心念,這是他心通。有了這觀照前後、洞燭人心的通慧,你的前途才是不可限量。怎麽樣,說出你的決斷吧。” 李紫悠不為所動。這樣的能力,固然十分誘人;但忽然洞見一切,帶來的,是真慧,還是空虛,實在不能斷定;李紫悠恐懼的是,當她獲得這份知性,便得以凝視深淵的奧秘,而自己,也將被深淵凝視著。
但她不願這麽說,賦予那聲音以這般高度的意義,而是嘲諷地開口道:“你既能賦予我這天眼通、他心通, 難道自己便不具備嗎?自己既然具備,不是應該知道我的心中所想、未來抉擇嗎,何必在此發問呢?”
“哈哈哈!”笑聲再度響起,比起之前,倒是爽朗了些。
“不愧是能讓那險些登神的金翼雕,最後守護的奇女子!既然這般,倒是不妨讓你多知道些。”
“我乃這天地所孕育的世界意志,讓世界隨我而運行;只是虛無太久,未化真身,待到實體成型,便是世界主宰。”
“若非現在只是意志,未成主宰,吾又何必詢問你的想法,自會為你做出決定。”
“不,”李紫悠出言打斷,堅毅道:“即使是世界主宰,又如何?精神總是在向著自由運動,做出自己的決定,或者相合,或者不合,都不是所謂的‘世界主宰’能夠支配!”
“哈哈哈!”世界意志再一次大笑。
“你們人類,和那神界一樣的可笑,多麽有限、卻又多麽自大啊。明明不過是受了外面那人‘固守本心’四個字的支配,卻說出這許多虛名來。”
“罷、罷、罷,你不過是無足輕重的一枚棋子;那個光武魂的才是將要承載未來的人。”
聲音落下,一股無比強大的氣浪,便席卷了李紫悠;這一切高山、深淵,全都消失不見,李紫悠眼前所見,只剩下一片黯淡的光明。
連帶著記憶,也一道被封印在一個小小的旋渦之中。
而世界意志,已然挪動了它的步伐,轉變了它的對象。
“光武魂啊,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