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沒有見過這麽有趣的武魂了。”世界意志喃喃自語,“除卻那個可惡的武魂,這是最接近本源的武魂吧。不過,任你是誕生的臍帶也好,純粹沉思的象征也罷,都不可能繼續是著物質的自我觸動;因為我來了,即使是群星,也要在軌道上為我服役。”
對它而言是輕聲的自語,卻在那廣漠的虛無空間裡回響。
而光正,在一開始護法的時候,便心存一份警惕,因為十萬年的頭部魂骨,他見過的隻此一塊;而且他小時候就聽大供奉介紹過,那隻十萬年金翼雕,本身品質就極高,在光明層次上近乎於六翼天使;加上十萬年的修為,可說是極近於神的存在。
當然光正現在對龍神之事還不了解,否則他自能推斷,若非不能成神的限制,金翼雕在十萬年——不需要百萬年——時便足以成就其位了。
起初,那股能量的溫和,光正一眼便窺破只是偽裝;果然,能量很快變得狂暴,反倒令他放下心來,因為這才是正常的狀況。
看著李紫悠痛苦的樣子,光正有些心痛,也有些擔憂;這畢竟是武魂殿未來的最大希望啊。“不吃苦如何能變強呢。”光正這樣安慰著自己,繼續護法著。
慢慢地,他的精神力,卻仿佛感受到了兩股力量的異常波動,兩不相讓;隱隱約約間,似乎還聽見他們之間傾瀉著互相抵牾的話語。
隨後,其中之一消失了,而李紫悠那裡,衝擊著的能量,也變得柔和了。
光正心中,隱隱生疑。如果說有兩個聲音的話,豈不是說金翼雕頭骨中,除了金翼雕的殘魂——這一點他早有預想——之外,還寄居了什麽外在的力量?
而那驟然由凶猛變得溫潤、如同為李紫悠清脈洗髓般的能量,也太過奇異。加上其中一股力量的突然隱退,光正懷疑,是不是這兩股力量達成了什麽交易,才會如此。
一旦能量變得柔和,意味著頭骨對李紫悠的認可。但是,事出反常必有妖;這太輕易了一點,與那能量本身、與那兩股力量的強大都不相稱,以至於他害怕,不是頭骨歸屬於了李紫悠,而是李紫悠已經成為了這頭骨與其中靈魂的傀儡。
正在想著,光正卻赫然發現,自己為護法而構建的精神力通道,正被侵蝕著;原本宛如金光的大道,在靠近李紫悠的那一段,已然浸染上了一層灰色,而那灰色,還正向著他的方向襲來。
速度不快,毫無勢頭,隻如溫吞水一般;卻又如同循根本至理,有不可阻抑之概。
光正連忙催動精神力,化出一道巨大的盾牌;可是,那前進著的灰色,仿佛沒有盾牌似的,依然一路侵蝕而來。
那淡淡的灰色,如此平易,如此寂靜,卻竟仿佛有著吞噬天地的氣魄。
這是更高的一個層次麽?光正感到了威脅。看來,要變成傀儡的,不是,或不只是李紫悠;說不定,自己才是對方要釣的大魚。
可是這個對方又是誰呢?
這塊頭骨,已經放了許多許多年,也無人吸收,直到今朝。換言之,這在吸收中釣魚,實在是願者上鉤。
但對方就是采取了這樣的方式;所以,那是一個近於永生的存在,淡漠於時間,才會這般不計歲月麽?
大腦高速運轉著,這一切想法也不過是電光火石之間。說時遲那時快,光正已經準備切斷那精神通道,可慢柔柔的灰色,卻也在那一個瞬間,便來到了光正識海之中;仿佛它的速度,就剛好蓋過光正的速度一般。
來不及震驚於對方在境界上的更高一籌,也沒來得及向李紫悠的情況投出最後的探尋;光正的識海,便被灰色的煙氣籠罩了起來。
下一刻,光正如同從昏迷中醒來,不知道是僅僅過了一個瞬間,還是過了多久,只知道自己來到了一處異樣的空間。
看起來,有些像是夜空,卻又不是。
光正雖然以光為武魂,對夜晚,卻也有一番喜愛。尤其是那清透的夜晚,廣闊的天穹無限壯麗,而星辰以其重量,合上了白晝最後五彩的天幕,代之以自己的紛繁閃耀,那真是一種崇高的絕美。
可是這裡的夜空,卻真的無比暗沉;空中沒有群星,也沒有一絲曾經白晝的跡象,只有一點微弱的火花,在黑色中徒勞地閃動著,依稀可辨為一個球體。
“真是從未見過的星球呢。”光正暗暗想道,但再定睛細看,卻覺不對。
這圓球,與自己實在太近,不像是那高懸諸天的群星;其中更蘊含著直接的生命氣息。
它又太小,以至於光正慢慢能夠認清,那微火的閃爍,緣自它的轉動。
看來,它便是這方天地的主宰了。
勝利之槍召喚在手,光明的魂力點亮了暗空,而精神力,也在燦金的槍尖匯聚。
“何必如此,做出一副對抗的樣子呢?”卻是傳來了話語。
“你是誰?”光正懷疑地問道,一邊繼續加大魂力與精神力的輸出。
“我是這方天地的主宰。”聲音答道。
“天地之間,人掌權柄;你又怎麽能自稱主宰呢?”光正不屑地說道。
世界意志心道:“我乃是這世界的意志,如果能夠吞噬你這近乎創造本源的武魂與靈魂,便可真正實化為世界主宰。”
自然,它不會這般明說。最好,還是讓他臣服,因為他的精神力,超乎了自己的想象,自己被封印如此之久,還是太虛弱了。
而是笑道:“哈哈哈!這話說得,卻是和那小姑娘如出一轍;恐怕便是你這麽教她的罷?”
“李紫悠?”光正暗道不妙,不知這怪異的強者對李紫悠做了什麽;立時問道:“你對她做了什麽?”
“不錯,自己到了這般田地,還能顧及他人。”世界意志繼續道,帶著濃厚的笑意,“我本以為,你們這些人類,都不過是為著微塵便相互吞噬的蟲子,看來倒不全如此。”
“本來,你們人類,最大的幸福便是不要出生;一旦出生了,那最大的幸福便是盡早長眠。你們兩個,倒是顯現了幾分價值。”
光正長槍上舉,冷冷道:“人本身便因精神,而是最大的奇跡;你是何物,這般的看不起人?”
世界意志對這威脅視若無睹,而憑空化出一個泡沫翻騰的酒杯,杯口窄小、卻深無窮盡。聲音響起道:“好,既然你這般肯定人的存在與生命,何不臣服於我;飲下這酒,便令你在這方天地,永遠享受心醉神迷的生命歡愉。”
“你這方天地,不過是一片妖異之術的幻境, 究竟有什麽好的?”光正嘲笑道。
“同樣是天空,真正的世界裡,雲雀在天藍與雲白間嘹亮地歌唱,蒼鷹在險峻的山林高處翱翔,瑞鶴從海畔飛過廣原河湖回到故鄉。在那裡,白天的遙遠的藍山令人迷醉,而當藍色的穹頂沉入遠方,也有群星在頭頂放出燦爛光華。你這裡,除了一片黑色,有什麽呢?”
世界意志聽了這一長串發言,不怒反笑:“你之前說著精神,現在卻不過說些具體的景象;如此這般,又有什麽精神可言呢?而你所謂的人價值,又在何處呢?比起這易逝的小玩意,不如在這方天地的顏色裡,參悟永恆的上蒼。”
“是嗎?”光正淡然道,“精神,並不僅僅存在於參悟裡。池塘與大海、峽谷與高山、森林與雲霄;這一切的種種,看起來只是平凡,但既然這般被創造出來而存在著,自然有著它的價值,豐富著高貴的精神。”
“更何況,那真正的天,絕不似這般狹小;在這裡,恐怕是稍一飛起,便要折翼墜落吧?即使參悟天,也要在那能羽翼高飛的天裡追求光明澄宇的火,啜飲真正純潔神聖的酒漿;而不是在這霧靄沉沉的黑暗裡,為著腐惡的酒杯而享受不曾淨化滌蕩的肉身歡愉。”
光正說完這番話,甚至微微有些氣喘,卻覺得無比爽利,雙眸緊盯著空中懸浮旋轉的水晶球,擺出了準備決裂的戰鬥架勢。
但是,對方並沒有想象中的憤怒。
“好,既然你有如此向往永恆的追求,”世界意志聲音冰冷不帶感情,“一定想要顛覆現在這鬥羅的神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