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5年。
“迪奧!”
迪奧正在房間裡打掃衛生,春天剛剛來到,酒館裡的客人開始源源不斷增加,布蘭度夫人忙到無法脫身,他才七歲,也必須幫忙做事。
聽到門外有熟悉的聲音,迪奧的角色出現了一瞬間的變化,然後他去開門,不太高興地說:
“JOJO,你怎麽挑這個時間來?你應該知道這段時間我們很忙吧,你是想送錢?”
喬納森似乎並不覺得這句話有所冒犯,他只是笑了笑,說:“父親告訴我今天沒什麽事情,我想和迪奧你一塊兒玩,迪奧你說什麽我都會做的,反正也都是幫忙!”
“嗯哼,那好,你趕緊把這裡的地打掃乾淨,記住,一點髒的地方都不能有。”
迪奧聽了大喜,抱著手頤氣指使起來。喬納森也沒有什麽怨言,一聲不吭地開始打掃,迪奧盯了他一會兒,支配心理得到了滿足,同時感覺也沒出什麽問題,便說:“那我去找我媽了,你可千萬別偷懶!”
喬納森點點頭,他又掃了五分鍾,一陣腳步聲和喧鬧聲傳來,布蘭度夫人一下子推開門,她手裡正提著迪奧的耳朵,迪奧被抓著,一副非常痛苦的模樣:“迪奧,你怎麽能讓喬納森少爺單獨掃地,還對他指手畫腳!”
“媽媽,是他自願要掃地的,和我沒關系。”迪奧不服氣地回答他,迎來的卻只是更痛的懲罰。
“布蘭度夫人,下午好,我過來找迪奧一起玩。”喬納森說著,從背後掏出一個袋子遞給布蘭度夫人,“我還帶了禮物給您。”
布蘭度夫人打開,那是一條嶄新的長裙,她不自覺露出了笑容,隨即趕緊搖搖頭:“不行,喬納森少爺,這麽貴重的禮物我不能收。”
“這不是我買的,這是我父親給您的。如果您現在不收下,我沒法向我父親交代…”
喬納森楚楚可憐地看向布蘭度夫人,布蘭度夫人猶豫了一小會兒,認真地說:“好吧,這次禮物看在少爺的份上,我會收。”
“那太好了!”喬納森高興得要跳起來,一旁的迪奧看他這樣,頻頻皺眉。
“那我繼續去忙,迪奧,你要和喬納森少爺好好相處。”布蘭度夫人又一次叮囑迪奧,迪奧點點頭,於是布蘭度夫人很放心地帶著禮物離開。
在看到自己母親走以後,迪奧深吸一口氣說:“那麽喬納森少爺——”“迪奧,我也有給你的禮物。”
喬納森將拳頭伸到迪奧面前,變戲法一般再次展開,在他手掌中是一顆透明的星星掛墜。掛墜是空心的,最裡面還有小小的紅色星星金屬片,讓整個掛墜反射出著火紅的光芒。“這是玻璃製品,”喬納森說,“我用自己的零花錢托手藝嫻熟的波爾卡師傅做的,你看,是不是很漂亮?”
迪奧明顯驚訝了一下,他皺著眉不說話,最終一把奪走了喬納森手中的掛墜:“還行。”
他小心翼翼地放在手裡把玩,最後揣到胸口的內襯裡,“那麽本迪奧就不客氣地收下了。”
“要好好保管哦,”喬納森叮囑道,絮絮叨叨起來,“它可是個易碎品。而且這是我送給你的第一份禮物,以後每年我都會找機會給你送禮物,畢竟我父親教導我,英國紳士可是很注重禮儀的……”
“知道了知道了,我可不像某些大少爺,做什麽都笨手笨腳。”迪奧擺擺手。
“喂,我平時也沒這麽過分吧?”喬納森認真地想了想,皺起眉。迪奧乾脆不理他,
轉身接著去其他房間接著打掃衛生。 “迪奧,等等我!”喬納森連忙追上他的腳步,兩個小孩打打鬧鬧地走向原處。
1876年以後的三年,喬納森果然是個十分守約的小紳士,每一年都送了迪奧禮物。
這是他單方面的行為,迪奧一次都沒以他自己的名義回禮過,布蘭度夫人倒是盡自己所能回禮過很多次。喬納森知道,迪奧本人確實對於這種東西毫不看重,再加上家境貧困,有一個愛酗酒的父親,沒有回禮的能力也理所當然。
或許對於兩個小孩子來說,珍貴的回憶比任何禮物都重要。
喬納森在春天趕集婦人和報童的吆喝之中穿梭,在夏天果農和銀行家的喧鬧之中前行,在秋天貴族和小姐的私語之中兜轉,在冬天工人和奴隸的哀歎聲中奔跑,只為了到達布蘭度家的小酒館,和迪奧見面。
迪奧家通常是忙碌的,布蘭度夫人雖然很喜歡喬納森,無奈工作纏身,所以每次喬納森都直接來找迪奧。
就在喬納森每年的奔波中,時間已經悄然來到了1879年,喬納森和迪奧已經11歲了。
今天可以說是喬納森最開心的一天,他昨天和父親商量了一下,父親答應了他的請求:給他招募了五個健壯的工人,去裝修迪奧的酒館。
酒館是迪奧和她母親賴以生存的地方,喬納森不能直接幫助他們,但是他想,如果酒館翻新,也有更多客人會來,迪奧和他母親的生活條件也會更好。
“如果迪奧知道他今年的生日禮物是裝修酒館一定會很開心吧。”
抱著欣喜的喬納森高興的來到了迪奧家所在的小街,不過今天這裡的氛圍有些奇怪,明明只是中午,可街上一個人都沒有,而且街道的盡頭居然傳來了喧鬧聲。
街道盡頭……那裡是迪奧家的酒館!喬納森臉色瞬間大變,急忙跑了過去。
“快走快走,沒事別呆著這,都給我走。”
迪奧家酒館的門口,布蘭度先生揮舞著拳頭,將那些圍觀群眾全部趕走了。周圍的人都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焦熱的太陽掛在天上,喬納森的額間不禁流下一滴滴汗珠。
“他是…迪奧的父親?他怎麽在這?迪奧家到底出了什麽事?”
喬納森走上前去,布蘭度看到一個小孩子走了過來,像趕蒼蠅一樣擺了擺手。
“哪來的小崽子,快點給我走開。”
喬納森皺了皺眉,一股濃烈的酒味撲鼻而來,再看了看布蘭度的右手,拿著一個酒瓶,看樣子他又喝醉了。
“布蘭度先生,我是喬納森?喬斯達。”
喬納森行了個紳士禮,布蘭度這才稍微清醒,眯了眯眼。看清來的人是喬斯達家族的人後態度才稍微端正了一些。
“哦,原來是喬斯達子爵,來我這破店有何貴乾?”
“今天是迪奧的生日,我帶了些工人想給您的酒館裝修一下。”
布蘭度一聽這話起初有些驚喜,但隨即又恢復了那張臭臉。
“今天?不行不行,我這酒館剛剛死人,我還得處理,你們明天再來吧。”
“死人?”喬納森感覺心臟的跳動越發激烈,有什麽不好的預感。
“迪奧的母親死了,我還得收拾這件事,你們回去吧。”
“什麽!?布蘭度夫人過世了?!不行,讓我進去看看。”
怎麽可能?!這個消息如同驚雷一般劈在喬納森身上,他顫抖著手直接擠開了布蘭度,打算進店去看看。一想到布蘭度夫人那和藹可親的面容,他就無法接受這個現實。
“喂喂喂,就算你是喬斯達家族的人,我也不會讓你進去的。”布蘭度一把抓住喬納森的衣服,準備把他拖出去,誰知喬納森的力氣大的驚人,一時他居然要被拖動了。
“喂,你們幾個,快點把你們家大少爺拖走,不然出什麽事情我可不管。”
幾個工人雖然覺得這個布蘭度先生的態度很差,不想搭理他,但他們的任務之一是要保護好喬納森少爺。
幾人拉住了喬納森,勸道:“少爺,現在布蘭度夫人過世,我們就不要打擾這個不幸的家庭了,過段時間再來。”
可喬納森依舊在掙扎,扯著嗓子大叫道:
“迪奧,迪奧你在嗎?你在出來見我一面好嗎?”
門內沒有回應。
“迪奧!迪奧!我知道你在裡面, 回答我啊!”
依舊沒有回應。
就在喬納森不甘又悲痛的嘶吼中,他被工人們強行拖走了,喬納森又哭又喊,聲音響徹整個街道,直至被馬車載著漸行漸遠。布蘭度皺著眉,到喬納森聲音消失才松了口氣,他返回屋內,走上二樓,推開房門。
布蘭度夫人安靜的躺在地上,臉上毫無血色,雙手布滿老繭,像是安心睡著了一樣。迪奧跪在母親身邊,微微低頭,臉上隱約還能看到兩道淚痕。
“喂迪奧,你快點去隔壁街上的史密斯那邊去,叫他去挖個坑,然後把你媽丟進去。真該死,又少了個勞動力。”
布蘭度不屑的看著二人,感覺今天這一切的麻煩事都是由這兩個拖油瓶引起的,他罵罵咧咧的說了幾句後躺倒了床上,打著呼嚕睡著了。
許久,迪奧緩慢的站了起來,眼神褪去了少年最後的稚氣,目光如同野獸一般,盯著自己父親的喉嚨,雙手攥拳,青筋暴起。足足數分鍾後,他松開了拳頭,下樓離開了酒館。
“這個混蛋,母親就是勞累而死的!”
迪奧來到隔壁街,和史密斯大叔提這件事,史密斯覺得這個孩子挺可憐的,也就沒收他的錢,說挖完會通知他的。迪奧全程都壓低聲音,眼中帶著水光,卻沒有流下一滴眼淚,史密斯大叔本來想和他提剛才有個孩子似乎來找他的事情,但是看著迪奧野獸一般的目光,終究沒多說什麽。
看著迪奧蕭條離去的背影,史密斯歎了口氣。
“真是個可憐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