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進入普魯托的記憶空間、以他的視角經歷了一次紫星大陸數百萬年前之旅後,奧羅便注意到了這位旅人的特殊能力。
在普魯托看來,他自己擁有看見靈魂的能力,因而能在遊靈解除靈魂禁製後,接觸到它們、與它們對話。
可除此之外,他的能力其實還有第二層作用,也許這個時候的普魯托並未意識到,每次他觸碰到一個靈魂時,就會讀取到對方的一部分記憶。
而站在旁觀者視角的奧羅,則認識到——普魯托的特殊能力不僅僅是針對靈魂,它會在任何被藍發旅人接觸到的生物身上起效。
這也是普魯托記憶空間中,有其他人的記憶片段存在的原因。
普魯托將自己通過能力看到的一切視為幻覺,當作自己與遊靈相處的後果,未曾仔細思考過那些記憶片段。
但是,在眼下這個情況中,他終於對自己見到的景象產生了困惑。
他看見了蒼藍的過去,看見了艾塔爾.冥的記憶,甚至還在看到冰魔的一刹那間,隱約看見了某顆在很久以前的過去就已毀滅的星球。
他對自己所見的事情感到疑惑,這些疑惑也將在日後得到創世主遺物的響應——正是那枚隱藏在遺物水晶石之中的紫色石頭,把他送回了紫星大陸數百萬年前的過去,他亦以此成為了“旅人”。
奧羅將自己的發現與總結記錄在筆記本上,忽然間,他聽見旁邊的神靈輕風歎了口氣。
“怎麽了?你聽上去好像很失望?”
“是有些失望。”神靈輕風先是搖了搖頭,但隨後就承認了奧羅的說法,表明他對這一系列事的感想,“異時空的心魔,還有在我們那個時代看起來很威風的冰魔,以及其他異時空成員、雲中界君主和聖潔力量——”
他羅列了一堆名詞,然後再度歎氣:“異時空的成員在這場混亂中似乎沒發揮什麽作用,你口中的二代心魔已經退場,冰魔被月圓夜小鬼換出來後,除了防禦外沒做出任何有效的攻擊。”
“雲中界君主表現得也不盡如人意……而且,在這場‘人禍’中,他應該成了眾矢之的,現在的表現也完全處於頹勢,連大天使三號被人頂號了都沒看出來。”
“我不理解,”神靈輕風微微皺起眉,“據說他贏到了最後……但他是怎麽做到的?”
神靈輕風失望的理由,是當前的混亂中,沒有一個參與者如他想象中的那般厲害,無論誰都沒發揮出真正的力量,就像……
存在另一種力量,阻止了他們這麽做。
“啊,確實存在這樣的力量。”面對同伴的不解,奧羅直接公布了答案,“在冥從蒼藍的靈魂中出現的那一刻,就有人出手攪亂了戰局。”
“誰?”神靈輕風一愣,“如果是魔法的話,我應該能覺察出來……等等,難道說,我們現在是在——”
“沒錯,我們正處在某個人的領域中。”奧羅翻了翻筆記本,感慨般地說道,“而且是你我都曾踏入過的領域。”
“作為領域魔法的主人,他無法離開自己創造出的這個‘世界’……但沒關系,在這片‘永生之地’中,沒有人會真正死去,在這裡,他和他想保護的人會很安全。”
祁洛的領域——“永生之地”,只要作為領域主人的祁洛不同意,任何生物都不被允許在其中死去,就算他們被怨念之冰冰封、被聖潔力量淨化,實際上也只是被送出了領域,回到了現實當中。
盡管如此,雲中界布置的魔法陣已全部生效,人們能逃過這一場劫難,卻依然不能逃出這座學院、逃避不了命中注定的死亡。
在正史中,祁洛在這場人禍裡再度消耗了一片靈魂碎片,靈魂的殘破不堪讓他失去了來到紫星後的記憶,變為了“純粹而天真”的“祁林”、隨後加入月光.露娜他們的東海小隊。
“他的領域魔法遲早會被外力強行破除……”
奧羅抬手拂過筆記本表面,隨著他的動作,一幅立體地圖逐漸構築成型。
“冰魔應該是感應到了領域的存在,才沒有真正動手,至於艾塔爾.冥,可能是被領域主人驅趕到了外面,或者,就是因為與他締結契約的靈魂消失了,所以他被遣返回了異時空。”
“靈魂”可不包含在“永生之地”的作用范圍內,它們並非“生物”。
“所以那個創世主的殘魂,是真的消失了?”
神靈輕風似是有點不忍,雖然他與舊時代的靈魂毫無瓜葛,但親眼見證一個偉大存在徹底消逝,還是讓他的內心泛起了波瀾。
奧羅認真地點了點頭,然後伸手放大了立體魔法地圖:“看,祁洛在這裡,‘永生之地’的界限應該也在這兒。”
他所指的位置,是麥格學院的校長室。
…………
“外面就像進入了冰河世紀一樣呢,真是壯觀。”
麥格學院校長室——這裡本該被容納進冰藍世界、成為它的一部分,然而,一層銀色的屏障覆蓋了這片區域,寒風無法刮過來,冰刺也無法延伸進來。
不過,留在校長室中的人們仍然被封進了冰塊中,領域的主人除外。
祁洛單手托腮,坐在原本屬於雷蒙校長的座椅上,一邊擺弄放在辦公桌上的校園監視水晶球,一邊用余光觀察窗外。
透過窗戶,能夠看見窗外冰藍色的世界,還有被胡亂放射出來的箭矢狀聖潔力量。
他已經竭力壓製它們,以維持“永生之地”的效果。
不過,祁洛充其量只是個普通人,甚至都不算天生的魔法師,不過是運氣好了些、機緣巧合下得到了某本了不得的東西,又把握住時機離開母星、來到了紫星大陸……他自知堅持不了太久,卻仍選擇這麽做。
“你說對吧,零?”
在“稱讚”外界景象的同時,他下意識地呼喚同伴的稱號——對方在與星球意識的抗爭中逐漸趨於弱勢,此刻正躺在校長室的沙發椅上,陷入了昏迷。
可原本應當是自言自語的行為,卻在下一刻得到了回應:
“沒錯,真是美麗的景色。”
祁洛一下愣住,緊接著迅速循聲望去,隨後立即露出了失望的神情:“怎麽是你?不,你怎麽……”
看著在沙發椅上蹺著腿翻書的黑衣身影,祁洛心中百感交雜。
畢竟零失去了意識,影的出現是情理之中的事。
“你這家夥……零怎麽樣了?”
他瞥了一眼原本零應該躺在的地方,咬了咬牙、故作鎮靜地問道。
黑衣人並沒有回答祁洛的問題,他移開落在書上的視線,微微抬頭看了祁洛一眼,紫色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笑意。
他把手中的書往後翻了一頁,折起一個角,嘴角也勾起一個弧度。
“放心,我是來辦正事的。”
影扯了扯折了角的那頁紙,紙張有些松動了,似乎馬上就會落下來,紙張之間的連接處也因為拉扯而出現了少許裂痕。
看到祁洛略帶些疑惑的目光,他將手中的書關上,嘴上的笑容也越發越燦爛。
“什麽正事?”
“關於這場小小的打鬧,”他回答道,“我來告訴你會有多少人死去。”
祁洛一挑眉毛,當即狀似不耐煩地從椅子上站起,快步走至影的身邊,他才懶得猜這家夥出的啞謎,因此決定直接去拿答案。
“這是……無跡影星的、史書?”
映入眼簾的是一本書頁令人感覺很舊的筆記本,其側面鑲嵌著一顆顏色暗淡的寶石,從祁洛的視角看不清書封和扉頁,但這不妨礙他辨認出這本史書。
他草草掃了眼被影折角的那一面,發覺上面寫的都是一些人名,而令他驚訝的是,明明外界已岌岌可危,被史書“預言”會在這場侵略行動中死去的人卻並不多,而且大部分都是他的熟人。
他還在其中看見了自己的名字——“祁洛”。
“伊萊爾……這是誰?”
“克羅蒂婭……果然嗎,她難逃一死。”
“‘零號’……”在看到這個名字時,祁洛的呼吸一下急促起來,雙眼也頃刻間睜大,不過,這些情況隻持續了短短一瞬,他很快就表現得正常起來。
“就這樣的表情?真是個沒心沒肺的人類啊。”影似乎對祁洛這樣的反應並不滿意,他躺倒在沙發上想了片刻,又忽地坐了起來,像是有了壞主意的靈感,“第二人偶,你是個聰明人,你應該能明白我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祁洛翻了個白眼,他對影向來沒什麽好感,所以沒心情去猜測對方的心思。
“該做出抉擇了,第二人偶。”黑衣人看著他,意味深長地說道。
而後,他收回了史書,抬手打了個響指,黑光湧現, 他也隨著光芒的消逝而消失在了校長室中。
“喂!”
祁洛跑至窗前,外面依舊是冰藍色的一片,甚至變得更為嚴重。
待在作為領域邊界的校長室中,都可以清楚地聽到大地顫抖的聲音,不知道是因為溫度太低導致他出現了幻聽;還是在這個奇跡的星球上,就連大地都有了生命、在為即將到來的戰爭感到害怕而發顫。
影的笑聲不知從哪裡傳來,但最終耳邊回蕩的,也就只剩他走前留下的那句話了,其中滿載著諷刺的意味:
“第二人偶,你是個聰明人。”
…………
窗外冰藍色的世界中,君主呼喚著大天使三號的名字,感激其在先前戰鬥中的英勇表現。
他既沒有察覺出籠罩四周的領域,也沒有意識到站在面前的早已不是自己的手下。
“這顆星球,沒有以前美麗了……”
冰魔環視四周,無視了君主的讚揚,雙腳觸地,周圍的地面轉瞬間鋪上了一層冰霜。
他因“惡之契約”而被月圓夜小鬼換來了這裡,卻並未從契約者口中得知來此後應達成的事宜,仿佛那個遊靈只是希望他能好好感受數百萬年後的紫星大陸。
距離自己上一次來到這裡,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冰魔徑直從君主身旁經過,而他的冷漠也終於讓君主覺察出了一絲不對勁,張嘴正欲對下屬下達命令,卻忽然發覺自己的上下嘴唇已被凍住。
不僅如此,周圍的環境溫度正在急速下降,到處都結滿了冰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