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魔大神，這裡——”

　　“許洛伊你這家夥，別讓那個混蛋過來啊……天呐，冷死了，你就站在那裡得了，別再往前走了！”

　　耳旁傳來某二者的喧鬧聲，銀發身影先是駐足在了原地，觀察了一番自己的“傑作”——被冰封的大地，然後立即飄浮起來。

　　他抬起頭，用淡漠的眼神望向格蘭和許洛伊，而對面的二者誰也不敢與他對視，面面相覷過後果斷選擇聊起別的話題:

　　“你剛才的意思，是想說，普魯托是從數百萬年前穿越到這個時代的嗎?”

　　身為時空旅行者，這是許洛伊短時間內能立即想到的解釋。

　　“還是說，這是由於一個靈魂的七次轉世……可都過了那麽長時間了，真的有人的靈魂力量能堅持那麽久嗎?又或者是，中間有一代靈魂作為遊靈在世界上飄了很長時間?”

　　靈魂的能量是有限的，一個生命體的靈魂在他生前不隨意耗費的情況下，可以供他踏入轉生之門七次，七次之後這個靈魂就徹底化作大氣魔力消散了，也即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也許，這件事的真相比你能想象到的一切都要複雜。”

　　格蘭一邊說著，一邊用袖子遮擋住了自己的臉，等他放下衣袖時，臉上的綠面具已經消失了，而他的真實面貌也因此暴露在了異時空的同行眼前。

　　“你……”

　　心魔格蘭的面具從未摘下過，至少在許洛伊的印象中是如此。

　　畢竟，自他進入異時空直到現在，他都沒有看過格蘭的真面目。

　　而現在他看到了——多麽駭人的長相！

　　“任何一個創世主的出現，都是一個奇跡，能被奇跡所認可的人自然也是奇跡……嘻，這個奇跡又會引發怎樣的奇跡呢?

　　“所謂‘奇跡’，當然只有在他最最絕望的時候，才能被我們看見。這個由他所引發的‘奇跡’將突破時間的限制，去到數百萬年之前……讓我們再等待一段時間吧，許洛伊，等到奇跡發生的時候。”

　　他為什麽要戴那副連眼孔都沒有的綠色面具?許洛伊全然沒在意格蘭在說什麽，腦海中盡是對方的真實相貌，怎麽也揮之不散。

　　許洛伊現在敢肯定，心魔格蘭絕對是異時空中最不正常的存在了，無論是樣貌還是心智，一面是“瘋子”，另一面是“怪物”。

　　他的眼睛恍若黑洞，眼裡是無盡的黑暗，沒有眼白。眼角處有一道巨大的裂縫一路裂到嘴角，卻又敷衍性地拿針線將它們縫起──真不知道他在說話的時候，能不能感受到嘴角撕裂般的疼痛。

　　真是個怪物……

　　“你把面具摘了是為了惡心人的麽。”

　　“冰魔大神……”許洛伊轉過頭，他沒想到冰魔會加入他們的討論，同時，也感覺出了對方與格蘭之間明顯的火藥味。

　　敢情他過來既不是為了對付格蘭的繼承人，也不是為了解決雲中界君主，而是來針對格蘭本尊的?

　　“你和那個魔法師之間的糾紛結束了?”待冰魔走近，格蘭的態度立刻發生了巨大的轉變，至少不再一口一個“混蛋”，也收斂了調侃的語氣，“別太計較啊，我若是沒有自知之明，就不會戴面具了。”

　　隨後，他捂住嘴竊笑一聲:“我不習慣在忙正事的時候還戴面具。”

　　他張開手，幾團黑色的光圈浮現在他的手心裡，接著瞬間飛散出去，變化為散發出聖潔光芒的能量，融入君主的聖潔力量之中。

　　“格蘭！”許洛伊驚叫，“你做了什麽?”

　　只見在他們身後，原本被冰固定在原地、一時間什麽都做不了的君主，在接受了格蘭的能量後，竟一下收攬了周圍大氣中的魔力，然後掙脫了寒冰的束縛。

　　起初，他的身上仍掛著寒毒的碎片，但在下一刻，聖潔力量毫無預兆地從他體內迸發出來，讓他完全擺脫了寒毒的負面影響，卻也在同時瘋狂“淨化”周圍的生者。

　　緊接著，受到“心咒”影響的君主，朝眼前異時空的三位成員發起了攻擊。

　　冰魔僅是冷漠地掃了他一眼，甩手徑直劈開迎面射來的聖潔力量，然後一手刺進了不知從哪個角落裡冒出來、為保護君主不惜犧牲自己的另一個大天使的身體中。

　　血濺了出來，接著凝成冰晶掉落在了地上。

　　“你……”大天使二號咬牙切齒，“銀發惡魔！”

　　他原本是奉君主之命守候在麥格學院的校門口，嚴禁任何魔法師離開此處，之後他感應到了聖潔力量的肆意使用，因擔心君主的安危而匆匆從崗位上趕了過來。

　　誰知，他連君主賜予的天使聖杖都沒能拿出來，就被敵人捅了個對穿。

　　但在臨終前，他用撕心裂肺的吼叫聲破除了月圓夜小鬼離開前留下的障眼法，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反應過來:冰魔不是大天使三號。

　　“銀發惡魔?”當初慫恿神聖天使背叛雲中界、墮落成魔的那個遊靈?君主心中愕然，臉上也浮現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

　　銀發惡魔應該已經死了，被曾經的他和當時的大天使們聯合淨化，連渣滓都不應該存在於世了。

　　可是現在——怎麽可能?！

　　“你怎麽可能還活著?！”

　　君主心念一動，一枚足以扭轉乾坤的魔法道具悄無聲息地被他握於掌中。

　　而令許洛伊與格蘭在不同程度上感到驚訝的是，當君主做了這個小動作後，原本面無表情、待事冷漠的冰魔，臉上居然出現了笑容——

　　“啊，沒錯。”他收回手，大天使二號的屍體隨之化為一尊冰雕，然後倒在地上摔得粉碎，“我還活著，很吃驚嗎，雲中界君主?”

　　“冰魔他在搞什麽鬼?”許洛伊頓時覺得有些頭大，兩個心魔搞事情就夠了，他寧願冰魔只是來湊個熱鬧，“那個銀發惡魔明明就不是他，他為什麽要承認?”

　　“大神的心思，我們這些‘普通人’還是別隨意揣測了。”格蘭攤開手，裝作一副無辜的模樣，“他看起來是找到了來此的樂趣，趁他還不想回去，我倒想先走了，省的被凍得半死。”

　　“你作為前輩的尊嚴呢！”

　　“安啦安啦，許洛伊，等到這夥人心中的黑暗將我的繼承人復活之後，我會重新回來的——嗯哼，等我回來吧。”格蘭伸手指了指君主的方向，君主的聖潔力量一如既往地散發出神聖的光輝，然而，其中卻不斷有零星的黑色光點飄出、然後消失。

　　艾塔爾·冥的復活不需要外界力量的輔助，不過，這麽做可以減少他復活所需的時間。

　　這個時候，蓄力完畢的雲中界君主朝他的夢魘——“銀發惡魔”——發起了一記最強攻擊。

　　“復活了又怎樣?”情緒被心咒放大的他不再克制，放聲大笑起來，“銀發惡魔，我們能夠消滅你一次，自然也能讓你第二次消失！”

　　然而，聖潔力量並沒能發揮他設想中的效果，依然被對方輕松擋下。

　　發現了嗎?冰魔無言直視君主的雙眼，從中看出了驚惶之色，甚至還帶上了一分恐懼。

　　他發現了吧?有人用領域籠罩了這座學院，讓聖潔力量失去了原有的致命效果。

　　…………

　　“我發現了一件事……一個問題。”

　　奧羅坐在天使聖像腳下，他的手停在了筆記本中的某一頁上，眉頭微微皺起。

　　“什麽問題?”神靈輕風好奇問道。

　　“有些事情，和普魯托記憶中的對不上。”奧羅舉起筆記本，將曾經收錄在其中的內容展示給自己的同伴看，“受害者們死亡的順序，冰魔的行為，還有艾塔爾.冥的退場……”

　　他扭頭看向身在戰場中、卻很幸運地沒被任何人針對、因為“永生之地”的存在也沒被聖潔力量殺死的普魯托。

　　“不過……”奧羅合上筆記本，“因風暴碧神的力量而復活的普魯托，應該和其他人一樣失去了這場災難相關的記憶，他是在見到索倫蒂諾後才回想起來的。”

　　“有些情節被誇張化了，有些順序被搞混了……”奧羅單手扶額，像是因記憶與現實的前後矛盾而感到頭疼，“在這之後，普魯托還會看到多少靈魂的記憶?視角變多，可能讓事件的梳理變得簡單，也可能讓它變得複雜無比。”

　　“等下……”他忽地放下手，站起身來，仰頭望向天空，“領域被覆蓋了……君主也施展了他的領域，兩種領域魔法現在正在相互抗衡。”

　　“這樣下去的話，‘永生之地’會失去令人不死的效果。”

　　君主的領域並非先天領域，在奧羅的認識中，每位得到聖潔力量認可的雲中界君主，都會後天習得名為“聖潔領域”的領域魔法，待在領域中的生命體就等於是沐浴在聖潔力量的照耀下。

　　持續停留在淨化效果中，人們的壽命和靈魂力量都會遭到大幅度縮減。

　　好在這樣的領域魔法無法時常發動——施展它需要耗費大量的聖潔力量，而聖潔力量來源於雲中界能源“天空之翼”，君主每次提取的聖潔力量都是有限的——因此它每一次被使用，都要經過長達五百年之久的冷卻期。

　　“他被逼急了，‘銀發惡魔’於他而言究竟是怎樣的存在，居然能讓他使用這樣的殺招?”神靈輕風飄浮在半空中，眺望不遠處的君主與異時空成員。

　　“實際上，”奧羅向神靈輕風解釋道，“‘永生之地’效果還未解除，聖潔領域的效果在其中被削弱了，它暫時還無法對人體造成顯著影響。”

　　“話說回來，以前我在普魯托的記憶裡看到的內容中，似乎也沒見到風暴碧神的蹤影……”他撇開眼下的話題，轉而提起了另一樁事，“祂怎麽還沒到這裡?還是已經到了，只是被隔絕在了領域之外?”

　　想了想，他召喚來自己派遣到東海上空的“眼睛”，正欲翻開，卻忽然聽見冰魔的聲音響起——

　　“你相信……神的存在嗎?”

　　“當然了，因為我就是神啊。”面對這個問題，雲中界君主如是答道，對此，聽著這一切的神靈輕風嗤笑一聲，不以為然。

　　因為聖潔之力的失效，君主在面對“銀發惡魔”時， 有些心虛地往後縮了縮，卻忽然看見對方舉起手指向天空，不由循著對方的意思、小心翼翼地仰起頭來。

　　一部分聖潔力量環繞在他的身周，它們能防止怨靈或心懷不軌的魔法師靠近他——“永生之地”不會削減不做殺人武器時的聖潔之力的力量。

　　君主什麽也沒看見，周圍一切正常。

　　看來銀發惡魔不過是在裝裝樣子，他想。

　　麥格學院周圍都被自己用聖潔力量包裹住了，就算銀發惡魔能夠找來多少惡靈怨靈幫忙，等待它們的肯定都是被淨化的命運。

　　雲中界君主臉上不免流露出得意的神情，可緊接著，他臉色突變，低下頭來對上銀發惡魔那似笑非笑、透出一絲冷意的表情。

　　對方降落在了地上——這個舉動，似乎有著並不簡單的意義。

　　四周又開始降溫了，覆蓋在地面上的冰霜剛剛褪去，又瞬間結上了一層更為堅固的寒冰。

　　下一刻，籠罩在麥格學院上空的領域毫無預兆地破碎，聖潔力量盡數被包容在了堅冰之中，化作冰刺、朝君主當頭砸下。

　　“這是‘見面禮’。”冰魔嘴角噙著笑意，說話的語氣卻格外冰冷，“但，不是我的禮物。”

　　每隔五百年才能施展一次的聖潔領域，就這麽被重置了冷卻時間——將領域破除的罪魁禍首，此時正扇動著祂那對顏色不一的羽翼翅膀，懸停於高空之上。

　　奧羅見狀，合起了剛招至身邊的筆記本:

　　“風暴碧神……祂果然已經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