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還有雜糧飯和泡鹽的芭蕉樹皮，今天，飯都快沒有的吃了。

　　克虜伯摸著肚子嘟囔:“肚子痛……肚子痛……”

　　現在，大家都已經知道了，克虜伯一說肚子痛，那就是餓了。

　　豆餅大叫:“炮灰團真是後娘養的啊！”

　　鬼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喊，大概是因為迷龍正拿他出氣吧。

　　迷龍也開始嚷嚷:“虞嘯卿就是後娘養的！姥姥不疼，舅舅不愛！”

　　死啦死啦大叫:“是不是還有力氣乾活，那就去幹活！”

　　嚷得最凶的人，通常都是乾得最少，迷龍一邊嚷一邊退，直退到斷墟之後。

　　孟煩了等幾個老兵也是一樣。

　　趁著這個功夫，作為廚師的張陽，只能招呼著蛇屁股，一起去挖野菜。

　　等挖回野菜，支起鍋，架著火，張陽把野菜、雜糧米什麽的都加進了鍋裡。

　　一群老兵四仰八叉地等吃。

　　死啦死啦走了過來，手裡拿著一隻小動物。

　　蛇屁股很挑剔地掂了掂分量，才拿去開剝。

　　不辣看見野物有點兒小，不是很滿意:“怎麽才這麽點?吃狗肉好啦，狗肉還能飩一鍋。”

　　死啦死啦嚴重警告:“燉你好啦，就這隻老鼠，還是狗肉叼的呢。”

　　不辣說:“它乾嗎不叼一頭牛呢?這老鼠還不夠我一人吃的。”

　　郝獸醫眨了眨眼，問道:“那不是一隻兔子嗎?”

　　蛇屁股道:“是耗子，是一隻大耗子。專吃莊稼的那種。”

　　張陽解釋:“是田鼠。能吃。”

　　迷龍突然說:“我要回家。”

　　大家一愣，眼神怪異地看著他。

　　喪門星:“你又要回去呀?”

　　康丫:“這才多久，你又要回去啦。”

　　迷龍喊:“老子是要回禪達，去進貨，去買吃的！”

　　聽到吃，克虜伯猛從睡夢中驚醒:“有吃的了?豬蹄有嗎?”

　　不辣:“有豬蹄，最好撐死你。”

　　豆餅猛烈點頭:“嗯，嗯，豬蹄好香，買豬蹄！”

　　孟煩了:“哼，他說進貨你們也信?我看他是想回家，想他老婆孩子啦！”

　　迷龍把眼睛瞪得像牛眼:“哼，怎麽著?是不是羨慕啦?老子幾個月沒辦事了呢。”

　　孟煩了說:“我都四年啦。”

　　郝獸醫:“我二十多年啦。”

　　豆餅疑惑:“啥叫辦事?”

　　死啦死啦隻好抓耳撓腮地看著他。

　　喪門星歎著氣:“小孩子啊，小孩子。”

　　張陽笑著跟豆餅在耳旁解釋。豆餅理解後，嘴裡嘟囔著:“上床就上床，幹嘛非要說辦事?”

　　死啦死啦立即推促著迷龍:“去吧，去吧。我們等你回來。”

　　張陽說:“我和迷龍一起去吧，怎麽也要買些油鹽回來。”

　　……

　　因為戰爭，經濟蕭條。

　　幹什麽都不好乾，就連一些臨街店鋪，乾一段時間就被攪黃了。

　　因此，物價飛漲，什麽都貴，而且有些東西被日本人壟斷了，想買，也根本買不到。

　　這個時候，黑市便悄然而生。

　　雖然黑市明面上是不允許的，但存在就是合理的。

　　黑市價格高，利潤高，風險也高。但是，可以買到想要的東西，比如——藥和軍火。

　　“迷龍，今天除了要買些吃的，我還想買些貴一點的，你有路子嗎?”

　　說著，張陽像變戲法一樣，

從袖子裡掏出一根小黃魚。　　這已經是第二根了。

　　迷龍兩眼放光，問道:“你……這……”

　　“我父親給的，就兩根，這是最後一根。”

　　迷龍當然不信，心裡猜測著，張陽的家裡大概有一座金礦山。

　　“你想買什麽?”

　　“衝鋒槍、手榴彈什麽的。”

　　“好。”

　　迷龍帶著張陽輕車熟路，七拐八繞，在禪達城的小巷子裡轉悠了半個時辰，終於來到了城東角一處廢舊的倉庫。

　　這裡原本是存放糧食的糧倉，後來，糧食被搶光了，也就廢棄了下來。

　　再後來，被這裡的地頭蛇佔領，成了黑市的一個軍火交易地點。

　　傍晚十分，圍頭遮面的商人們開始揣著手槍子彈，有些大的貨物不便於攜帶，就存放在後面的庫房裡。

　　這裡的管理者，就是禪達城有名的地頭蛇，真名王豹，外號豹爺。

　　據說此人的關系很硬，有後台在南京。所以，就算被人抓住了一些把柄，最後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更準確的說，豹爺只能算是一個中介，所有的客商可以把貨放到他的地盤售賣，他隻抽取高額的地頭稅。

　　這比買進再賣出賺取差價更劃算，能省下不少麻煩。

　　迷龍經常來，跟周圍的人已經都熟絡了。

　　迷龍和某個人交談了幾句，那人迅速離開。

　　隨後，張陽和迷龍便被一群西裝革履的人帶著進入了一個房間。

　　有一個老者坐在座位上，看起來有五十歲，不過，保養的很好，梳著上海灘最流行的“大背頭”，西裝革履，一副西洋商人的模樣。

　　這位，無疑就是豹爺了。

　　見了面，搜了身。

　　迷龍上去一陣寒暄:“豹爺，祝您生意興隆，財源廣進！”

　　一句話，讓豹爺哈哈大笑:“迷龍……是吧?聽小六經常說起你，沒想到你這人真會說話。”

　　然後，他打量了張陽一眼，看胳膊上的肌肉，發現是個練家子，忙詢問道:“這位是……?”

　　迷龍立即介紹道:“這是我的兄弟張陽，他父親在山東有生意。”

　　“哦，是嗎?”豹爺趕緊擺了擺手，讓手下泡茶:“歡迎張兄弟，快請坐。”

　　兩人一起坐下。

　　為了節約時間，迷龍也不繞彎，直接說道:“豹爺，聽說您最近進了一批帶響的，裡面還有一些美國貨。今天來，主要是張兄弟的要求，想買幾把衝鋒槍防身。”

　　豹爺哈哈大笑:“哈哈哈……迷龍，你的耳朵也太靈啦。”

　　“哪能趕得上豹爺，在禪達城，您就是扛把子，外地客商來了，任誰都要拜一拜您的碼頭。”

　　豹爺今天被迷龍拍的很舒服，接連大笑:“哈哈哈……今天心情好，盡量幫你壓價。”

　　“豹爺，謝啦！能否先去看看貨?”

　　“當然可以！來的早不如來的巧，有批貨今天剛好到，我帶你們去看看。”

　　迷龍點頭答應。

　　豹爺帶著他們，從後門走了出去，經過了一個巷道後，進入一個非常大的倉庫。

　　倉庫裡忙忙碌碌，一些人正在卸貨。

　　豹爺一進倉庫，就對著一人的背影大喊:“張老板，貨卸完了吧?”

　　在倉庫裡，一位老板正帶著手下的人卸貨， 幾個工人拆著一個木箱，木箱的蓋子已經打開，裡面赫然是十把湯姆遜衝鋒槍。

　　那位老板聽見豹爺的大笑聲，回過頭來。

　　當他看見張陽時，微微愣了一下。

　　同樣，張陽看見那人的面貌時，更是打大吃一驚。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的那位便宜父親——張振！

　　張陽只知道張振是個生意人，卻不知道，自家的產業已經涉及到了軍火生意。

　　因為，在這個年代，軍火最賺錢。

　　張振的反應很快，微微一愣之後，迅速恢復了正常，笑道:“豹爺的人脈就是廣闊，兩天時間，就找到買主了！”

　　豹爺又是哈哈哈大笑了三聲:“全都是老主顧關照，這位是迷龍兄弟，這位是張陽兄弟。”

　　迷龍自然不認識張振，不知道此人就是張陽的父親，對著張振微微抱拳施禮:“見過張老板。”

　　張振沒有再去看張陽一眼，此時，他的心裡已經明白，這些衝鋒槍肯定是川軍團要買了。

　　可問題是，一般上面都會分發裝備，川軍團為何還要自己到黑市上來買呢?難道川軍團是後娘養的嗎?

　　看了武器裝備，談了價格，雙方都很滿意，合作的十分愉快。

　　張振臨走的時候，又偷偷塞給了張陽兩根小黃魚，張陽再三推讓，最後還是被塞進了衣袖。

　　“好好活著。”

　　臨別只有四個字，是作為一個父親對兒子的最真摯的祝福。

　　張陽看著父親離去的背影，眼睛忽然有些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