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腰上人影晃動,又迅速沒入林裡,那是後邊受過挫卻仍緊追不舍的日軍。
孟煩了把望遠鏡遞給世航和尚,想讓他看。
世航大師卻不看,搖了搖頭,按照他的經驗道:“日軍再有一個多時辰就趕上啦。”
但他卻露出寬慰的神情,“還有半個時辰就過索橋啦。阿彌陀佛!”
孟煩了笑了笑:“你們是不是認為,終於要甩掉我們這些包袱了。”
世航大師搖頭:“說不得的話,誰也不是誰的包袱。”
前路越來越險惡,像是回到了緬甸的叢林裡,那是一段不愉快的記憶。
死啦死啦不斷分派著人手,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他也沒停下腳步。
“我需要排頭兵!不辣、喪門星你們上。”
那兩個立即露出倒霉的表情,而小書蟲開始力爭:“我要做排頭兵。”
不辣嘲笑他:“小孩子知道排頭兵是做什麽的嗎?”
小書蟲:“就是先鋒隊,不是嗎?”
不辣說:“是拿腦殼撞槍子的敢死隊。”
恐嚇無效,因為小書蟲知道排頭兵是做什麽的,他安靜,但是很難動搖:“我就做排頭兵。”
孟煩了舉手:“我做排頭兵。”
不辣驚喜地嚷了起來:“煩啦,你轉性啦?!”
迷龍憤怒地指出來:“是不是想在你爹面前表現啊,你可是從來不做排頭兵的。”
孟煩了沒理他們,堅持著:“我就要做一回排頭兵。”
不辣欣喜:“你替我好啦,我會記得你的。”
孟煩了指著小書蟲:“我替他。”
於是,一撮人憤怒,而小書蟲同樣不樂意:“我不用人替。”
死啦死啦說:“還有人願意臉探草叢啊,拿腦門子撞槍口的事情,可不是鬧著玩的。”
張陽舉手:“我負責殿後。”
不同的聲音往往代表真理。況且,張陽還是個大預言家。
不辣問:“你是不是算到了什麽,說說。”
張陽說:“天機不可泄露。”
最後,由小書蟲和孟煩了當排頭兵,喪門星和要麻負責左右兩翼,張陽不辣負責殿後。
終於到了那座橋,但兩夥人還是遲到了。
日本人的記性很好,說不定有詳細的地圖,雖然繞了半圈,但四個輪子走大路,跑的快。
如果日軍還有戰爭初期的兵源與火力,可能現在戰鬥已經結束,可以打掃屍體了。
孟煩了經驗豐富,早就發現了鬼子的機槍掩體。
他從小書蟲的身上拽出一個手榴彈,瞬間平甩了過去。
反正也不用扔多遠,那個手榴彈飛過路面,落在中間,日軍在狂叫中臥倒。
小書蟲也甩過去另外一個,然後被孟煩了一腳踹進了路邊的溝壑。
當兩人躲進溝壑裡去的時候,手榴彈爆炸。
然後,日軍的機槍調了頭,子彈瘋狂掃射,啃著他們頭頂的路面。
孟煩了低埋著頭,躲避跳彈。
小書蟲大叫:“下面做什麽?”
孟煩了喊回去:“什麽也不做!”
小書蟲疑惑:“什麽也不做?”
孟煩了解釋:“貓著,別露頭,等待迷龍的火力壓製!”
迷龍的機槍立即轟鳴起來,幾把湯姆遜衝鋒槍一同掃射,啪啪啪的子彈全部蓋了過去。
他們還是很佔便宜的,日軍扎足未穩,正好被機槍衝鋒槍的彈雨劈頭蓋臉一頓猛掃。
日軍的機槍又一次掉了頭,雖然隻來得及放置一挺機槍,但對這邊的威脅很大。
從林子裡衝出來的紅色遊擊隊,被削草一樣地打倒,但他們真的是不怕死,用各種粗劣的武器衝擊和對射,以搶在大隊日軍攀上來之前佔領這個製高點。
張陽早早佔領了一個較高的位置,手中的狙擊步槍開始發揮前所未的巨大威力。
他不斷尋找著日軍的機槍手、小隊長、擲彈筒手等等這些火力比較猛的下手。
那邊的頭目在中間跑動著,把臥射跪射的一撮人扒拉起來:“走!兄弟們,你們趕快走!這裡我們守得住!”
孟煩了衝他嚷嚷回去:“你們的人已經死啦!”
頭目過去抱了抱那個死得很平靜的家夥,放開時,他從小書蟲的手上奪過一個手榴彈拿著。“他還是個孩子……走吧,世航給你們帶路。我留下。”
死啦死啦知道他要幹什麽,心中肅然起敬:“給他留下一把衝鋒槍。”
頭目拒絕:“好東西給我們太可惜了,你們要拿著它們打回來。手榴彈吧,給些手榴彈就好啦。”
死啦死啦點了點頭,讓所有人卸下了所有的手榴彈。
世航和尚不斷催促:“阿彌陀佛,施主要快些,革命不等人的。”
日軍重整旗鼓,擲彈筒已經開始在修正彈著點。
放爆竹的為了掩護,已經被炸死了。
張陽很想留下,卻被死啦死啦狠狠地瞪了一眼,他早已猜到了張陽的想法:“你想留下來送死嗎?要殺鬼子,等到了跟我打下了南天門的時候,再殺回這裡!”
張陽點頭,跟著一撮人離開。
索橋在望。
繩索和粗藤糾纏而成,古樸的木橋像是莽林裡自然長出來的。
但在身後,響著現代戰爭的爆炸聲和機槍掃射聲。
在遊擊隊的掩護下,他們順利過了橋。
但是,世航和尚卻從身上摸出一個土炸藥來,開始在橋的中間捆綁。
誰都知道,日軍像瘋狗一樣,咬得太緊,唯一的辦法,便是炸毀這座橋。
克虜伯喊:“過來呀!一起走啦!”
世航大師:“施主過江的地方,有棵榕樹,樹下就是回去的路。”
迷龍喊:“過來說啊!你傻啊!”
但是世航和尚笑咪咪地鞠了一躬:“阿彌陀佛。兄弟部隊萬歲!遠征軍萬歲!祖國昌盛!民族萬歲!”
迷龍小聲唏噓著:“整得我掉一地雞皮疙瘩。”
死啦死啦:“走吧。”
負責殿後的張陽走在最後,看著世航大師繼續綁著炸藥包,說道:“世航大師……沒必要這樣做吧。”
世航大師說:“我一生信佛,如今為了國,卻入了魔。佛本慈悲為懷,奈何妖魔亂舞,不能成為救世菩薩,隻好做個護國羅漢,鞠躬盡瘁,舍身為國。有道是,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為了這個國家,我拿起了刀槍;為了心中的佛,我選擇留下。施主,快走吧。我是不會走的。”
張陽站在橋邊,脫帽敬禮。
是啊,中國有千千萬萬的人,像世航和尚一樣,都是愛國的。
因為日本人來了,農民種不了地,所以拿起了槍。學生讀不了書,所以參了軍。工人停了工,所以造起了炮。
現在,一撮人走的是下山路,下山既可到江邊。
不久之後,從身後傳來一聲與炮聲迥異的爆炸。
死啦死啦摔了一跤,爬起來喊:“都看什麽看,走啦。”
克虜伯說:“橋沒啦。”
喪門星說:“他們……總有辦法脫險的,嗯,他們……一直鬼得很。”
不辣反駁:“你當他們是神仙啊?會飛啊?”
克虜伯說:“和尚說,這樣的人馬,他們還有好幾百隊。”
迷龍不理解加上震驚:“吹吧,就這樣的打法,幾千隊也死光了。”
豆餅拚命點頭:“嗯哪!簡直不要命啊。”
蛇屁股:“我看見有個家夥,槍管都是彎的,你們信不信?真是彎的。”
康丫推測:“是不是打出去的子彈會拐彎?”
孟煩了說:“他們拿了我們的手榴彈,不要真扔出去就衝啊。要死人的,不是他們玩的那種土炮仗。”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說話看似諷刺,其實,言語之中,那種震撼與崇拜,是不可能掩蓋住的。
張陽也是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接觸紅色武裝。世航大師的愛國精神,真的令人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