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師座的命令已經下達,天亮之前,必須殺死留在懸崖底下的日軍。
孟煩了問:“怎麽辦?下去嗎?”
死啦死啦沒有吭聲。
阿譯說:“如果日軍連夜跑進叢林,就不好找了。”
張陽道:“日軍不會等死,恐怕在夜幕降臨之時,就已經開始化整為零,分散轉移,只是我們難以察覺。現在,懸崖下面恐怕只剩下了三個日本兵,而且還是走不動的傷員。”
一撮人面面相覷,他們居然都相信了,因為這麽長時間以來,每一次張陽說的話都一一命中。
真的好神奇。
不辣小聲說:“難道你是神仙下凡?”
豆餅說:“張陽哥是如來佛祖。”
康丫甚至有些激動:“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轉世。”
孟煩了道:“該不會是孫猴子變的吧。”
迷龍道:“也可能是葫蘆娃。”
阿譯道:“千裡眼、順風耳。”
死啦死啦同樣也不理解為何張陽每一次都說的那麽準,難道張陽如三國的臥龍一樣,果真懂得佔卜星算之術?
張陽被一撮人圍著、捏著、撕著、掐著,驗證他到底是不是一個神仙。
張陽被掐痛了,吸著氣說:“大家不用再檢查了,如假包換的一個人,只是我能掐會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左知過去,右知未來。”
孟煩了不信地問:“我將來如何?”
“小醉沒有嫁給你。”
孟煩了一片愕然。
阿譯問:“我呢?”
“你在煩了的勸說下,向那邊投誠了,最後,還是自殺了。”
阿譯目瞪口呆。
迷龍問:“哎哎,我呢?我是不是和我老婆一起回東北了?”
“迷龍,你殺了一個逃兵,逃兵的親戚是個大員,虞師座都救不了你,你說結局會如何?”
迷龍難以置信。
眾人紛紛詢問,但結果明顯都不太好。所以,臉色都變得很差。
死啦死啦小聲警告:“張排長,佔卜算命乃是封建迷信,用這種伎倆霍亂軍心,視與日寇同謀!”
張陽嗤之以鼻:“你們想不想知道團座大人的結局?”
眾人點頭。
“虞軍座下令攻打那邊,團長不從,並且預言我軍必敗,在被秘密處決之前,自殺身亡!”
張陽一字一句,字字誅心!
……
祭旗坡就是一個小山包,靠江的一面幾乎全是懸崖峭壁,很難攀登;而且,下邊的江灘也窄得要命,登陸也成問題,所以,一度被虞嘯卿放棄設防。
一撮老兵帶著一群新兵涉著湍急的淺水,摸向懸崖下方那片日軍窩藏的凹處。
黑夜裡,不敢使用任何的照明工具,以免成為南天門上重火器的靶子。
但這也瞞不過日軍的哨兵,懸崖下面都是亂石,後面可以藏人。
只聽一塊亂石後邊一聲輕響,根本看不清是什麽飛來了,然後在水裡炸開。
一個最晦氣的新丁倒在水裡,緊接著,一顆三八大蓋的子彈呼嘯著從人群中間劃過。
在手榴彈飛來的那一刻,老兵們迅速臥倒在淺水裡。
迷龍把機槍架設在一塊半淹在江水裡的礁石上,往前一陣掃射。
死啦死啦伸手在狗肉的頭上拍了一下,“狗肉上。”
狗肉濺著水花,幾乎與迷龍射出的彈道平行,悄沒聲息的消失在亂石之後。
孟煩了小聲嘰咕:“開什麽玩笑呢?!”
死啦死啦沒空搭理他,
反手把不辣剛拔在手裡的長柄手榴彈給搶了去,“狗肉在前面,上刺刀。” 一撮人都爬起了身,上了刺刀。
亂石之後,傳來一聲慘叫,以及一頭狼狗從喉嚨裡發出的咆哮聲。
死啦死啦第一個縱身跳上了亂石,用毛瑟槍對著躲在石頭後面的日軍打了一個點射,慘叫聲立即停了。
喪門星也掄著大刀衝了過去。
孟煩了也玩命地爬那塊滑溜溜的石頭,抬頭看時,狗肉正好從那邊縱身上來。
它的那張嘴噴吐著熱氣,帶著一塊血肉和日本軍裝的碎片。
毫不費力攻下的凹崖,這裡有三具日軍的屍體。
最新鮮那具,身邊有三枝步槍和一堆手榴彈,腿上的一處傷口已經包扎過。
有兩個是從上邊扔手榴彈炸死的。
這個日本兵大概是被炸傷了,拖不走,隻好留在這裡,等著咬最後一口。
看到這種結果,所有人的面色都很難看。
尤其是張陽慢悠悠地到來,眾人看他的眼光變得有些不可思議。甚至讓很多人逐漸相信了他的預言之術。
張陽先前說的對,日軍並沒有窩在懸崖底下等著玉碎,他們也想活命,所以,借著夜色的掩護,已經遁入了東岸的茫茫山野。
死啦死啦抄了點兒江水,洗了洗自己的臉,讓自己清醒一些。
孟煩了小聲說:“追擊吧?”
死啦死啦點頭應允:“嗯,追擊。分成五隊,我一隊,你一隊,張陽一隊,迷龍和喪門星各帶一隊。”
他特意叮囑道:“記住啦,追到了,不要著急開火,先咬死,等待援兵。”
一撮人開始張羅著分頭追擊。
玉碎還是苟活下去,被追擊的日軍一定想過這個問題,他們選擇了後者,化整為零。
無論是苟著、貓著,或者做野人,都要盡力活下去。
在滇邊的茫茫山野裡,想要找齊幾十個化整為零的日本兵,機率十分渺茫。
天亮時,隻殺死了五個。
現在已經是黎明六點,東方的太陽即將升起,距離虞嘯卿給的時間還有兩個小時。
這注定是一場持久的馬拉松比賽。
一個逃暈了頭的日本兵,慌不擇路地跑上了祭旗坡的陣地,給了一個暈暈欲睡的新兵來了一刀,然後再逃之夭夭。
這個日本兵沒有造成更大的傷亡,但這形同給虞嘯卿扇了一耳光,因為此時虞嘯卿正在陣地上等著川軍團全殲敵軍的好消息。
交通壕邊上擠著一群人,迷龍和喪門星都已經回來了。
虞嘯卿正在對垂頭恭立的死啦死啦大發雷霆,他的手上揮舞著一柄帶血的三八槍刺,那種怒發衝冠的怒氣似乎要把怒江點燃。
虞嘯卿吼道:“現在這把刀被你插在我的心口了!”
死啦死啦低著頭,並不表示他屈服,“談不上刀,頂多算根刺。日本兵非常注重保全武器,殺完了人連刺刀也扔下了,說明他們已經全無鬥志了。”
虞嘯卿說:“把頭抬起來。”
死啦死啦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婦一樣抬起了頭,並且用一隻手護住了自己的腮幫子。
虞嘯卿道:“把手放下去。”
死啦死啦很無奈地放下了手。
虞嘯卿瞪著眼看了很久,已經不是生氣,而是用冷漠、鄙視的眼神盯著,最後沒有抽出耳光,只是說了一句:“你好自為之!”
說完,虞嘯卿就走了。
死啦死啦沉默著,對幸災樂禍的所有人喊道:“都瞅什麽呢?繼續追啊!”
槍聲零碎地響著,一撮老兵帶著一撮新兵在山林裡東奔西跑,去追逐著幾十個根本不知道躲在哪裡的日本兵。
所有人都快累死了,泥蛋扒著張陽的肩膀站穩了,胃裡早沒什麽內容了,隻好吐著酸水。
泥蛋喘著粗氣說:“湖……湖北……沒這麽多叢林……”
“砰!”
背後忽然響起一聲槍聲,後面的一個新兵滿臉是血的躺在了地上,泥蛋被張陽摟著一起摔在地上。
死啦死啦大喊一聲:“什麽人?”
一幫子人呼啦啦全部朝著開槍的方向殺了過去。
等太陽升起,他們終於找到了一個藏身之處,那是一個很大的樹洞。
一撮人往裡面扔手榴彈。
裡面的日本兵選擇了玉碎,挺著刺刀大叫著衝了出來,被新兵一窩蜂的擁上,用十幾把刺刀給捅死了。
“砰!”
又是一聲槍響。
死啦死啦對著某個方向,放了一個空槍,同時大喊:“什麽人?!”
一撮人繼續追擊。
這個過程讓人的神經緊繃,因為追擊的同時,還要提防被追瘋了的日本兵突然停下來射出要命的子彈。
死啦死啦時不時地放上一槍,真假參半。
川軍團包括老兵在內,都成了草木皆兵的精神病患者,個個跑的都快懷疑人生了,只要聽見槍響,就習慣性的臥倒、躲避和追擊。
甚至,連拉屎都帶著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