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第二十九天了。
樹堡裡的人和南天門上的日軍都已經到了最後關頭。
泥蛋忍受不了病毒感染,血肉潰爛的痛苦,選擇了自殺。
張立憲的左臉已經被燒壞,毀了容,幸虧何書光的汽油救了他,殺死了病菌,阻止了病菌的感染,奇跡般地活了下來。
死啦死啦在炮眼邊監視著林子裡的動靜,現在日軍沒了動靜,但經常沒動靜比有動靜更加要命和可怕。
張立憲過來了,表情淡漠地把一張紙條捅給了他。
南天門第三十天,虞嘯卿致電,死啦死啦又遞給了孟煩了,示意讓他念。
現在,死啦死啦已經徹底死心了。
孟煩了說話的聲音很小,不是餓的,而是因為絕望:“因你孤軍在敵群中已堅守一月,所有人平升一級。鈞座昨日會上,未言先淚,舉杯遙祝。”
死啦死啦悶了一會兒,說道:“他終於也成為唐基了。”
張立憲沉默。
孟煩了不由得喊道:“虞師座萬歲。”
何書光和張立憲一起拿著眼睛瞪他。
孟煩了立即解釋:“我沒別的意思,我就覺著,當初川軍團是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炮灰團,團長也是一個被騙了的大傻子,現在,我才想明白,你們兩個,才是真正的大傻子!”
現在,這群人真正地對虞嘯卿絕望,不,準確的說,是對曾經的信仰的絕望。
南天門第三十二天,日軍又從樹堡的下面挖了一個洞,但依舊攻擊未果。
一群人從裡到外,齊心協力把已經坍塌的甬道再次全面炸塌。
現在樹堡裡一半的地面是歪的。由此可以看出,以樹為堡的好處來了,它的根基是樹基,而不是地基,所以大樹不倒,樹堡不倒。
長時間攻不下樹堡,得不到物資補充的日軍也絕望了,甚至不惜代價用炮彈去打美國的運輸機。
這次的空投箱還沒有拋下,雲層裡的一架運輸機很不幸的被高射炮擊中,在一聲淒厲地尖鳴後,一頭猛撞在西岸的山上。
隨後,炸出了一道濃黑的煙柱。
日本人得到空投箱後,開始歡天喜地的慶祝。
南天門第三十三天,樹堡又得到了一點床墊襪子等生活補給。
張陽數了一下糧食,足夠他們吃喝,武器彈藥也充足。晚上,張陽給他們做了一道美味的鹹魚乾南瓜湯。
一群人開始相信他的預言,其實更準確的說,是他們願意相信,在第三十八天的時候,虞師會發起總攻。
第三十六天。
日軍突然發起進攻。
祭旗坡整個炮兵陣地都在向煙火彌漫的南天門上射擊。
余治的坦克用沙袋壘護著底盤,他和他旁邊的克虜伯打得最勇最猛,坦克上的火炮和機槍沒有一個是停歇地。
不過,坦克沒有這樣用的,它不是炮台,西岸的一發炮彈飛來,余治的坦克在爆炸的粉塵中幾乎看不見了。
克虜伯扔下自己的炮對著那團硝煙大叫:“死了沒?!死了沒?!”
煙散盡了,克虜伯呆呆看著那輛已經沒有了炮塔的坦克。
余治咳嗽著站在一旁,灰頭土臉的,說道:“再給我找一輛坦克來!”
對岸的炮彈在樹堡外邊轟炸,日軍不像以前那樣小打小鬧,實際上,從壘在堡門口的工事看出去,他們正在大舉進攻。
竹內幾乎壓上了剩下的所有日軍,發起了最後的衝鋒。
不辣、喪門星衝上去壓製日軍的進擊,
蛇屁股用對著門口的九二步炮對外轟擊。 這也許是自上南天門以來最大的一場攻防戰,東岸的炮彈在日軍的陣地上爆炸,日軍的炮彈也在樹堡門前的壕溝裡爆炸。
戰爭早已不局限於僅僅是堡內和堡外的爭奪,雙方寸土寸金地搶奪著堡外的戰壕。
對於反斜面來說,只要被日軍搶到外壕,這堡壘也就丟掉了一半。
何書光又在到處放火,全民協助湊合出來的燃料和空氣瓶總算還能用,雖說射程、威力都差了不是一星半點,而且他很快又剩下只夠從噴嘴往地上滴答的汽油——又燒光了。
迷龍忍不住大叫:“燒光的!快回來!”
他的馬克沁子彈早就用光了,現在端著一枝三八大蓋在戰壕裡跟著不辣打衝鋒,他猛力地揮著手,讓何書光退回戰壕。
何書光也知道,當他這個人肉的燃燒彈不再具殺傷力時,挺在前沿就是大家的禍害。
他從那個壕溝轉角退了一步,連同著他的噴火器、全套的耐溫服,笨得像狗熊一樣。
“燒光的!快趴下!”
一聲大喊,一道人猛撲了上去,兩人抱在一起,一路從戰壕的前沿滾進壕溝裡去。
這時,就聽見一陣機槍掃射的聲音,噠噠噠的打在何書光剛才站立的地方。
同時,更多的炮彈和手榴彈傾瀉在張陽頭頂上方的溝沿上,日本人至少消耗了一個小隊的火力,對著他和那個噴火手。
因為這些日子堪受其苦,對於那個燒光的,日本人仇恨滿滿。
何書光終於跌跌撞撞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坐著,倚在壕壁上大口喘氣,背上的噴火器此時被打出一個窟窿。
張陽將笨重的噴火器替他脫了下來,檢查著傷口,問道:“沒事吧?”
何書光的右肩中了一槍,不過並不致命:“沒事,死不了,謝謝!”
張陽見他沒有生命之憂,略松了一口氣。
張立憲沿著壕溝爬了過來,對張陽隻說了兩個字:“謝啦。”
張陽顧不上說這些,大喊道:“都退回樹堡裡去固守!”
現在還活著的,剩余地這些老兵,立即撤回樹堡。
日軍拿著五六顆綁扎在一起的集束手榴彈和炸藥包,不惜任何代價往射孔裡面塞。
阿譯將一捆長柄手榴彈扔了出去,沒炸,有一個日軍驚恐懷疑地撿了起來,就在這時,阿譯投出了另外一個拉線的手榴彈。
他趕緊捂上了耳朵。
只聽外面“轟、轟”兩聲爆炸,那個上當受騙、沒有琢磨透這種戰術的日軍,瞬間被炸死。
數不清的手榴彈在爆炸,完全就是日本人塞進堡裡,堡裡的再扔出去。
全部是近距離爆炸。
一撮人縮在堡壘裡,剛才的攻擊又被打退了。
張立憲抱著槍,失神地坐在張陽的身邊,嘴裡喃喃自語:“虞師……為何還不進攻?”
何書光同樣如此,他的眼鏡已經碎裂,眼中消沉之極:“師座……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打過來呢?”
張陽拍了拍他們的肩膀,肯定地說:“相信我,後天,後天虞師就會來!”
第三十八天。
孟煩了問:“預言的時間道了吧?”
死啦死啦也在嘀咕:“不清楚。搞不清時間了。搞不好……一年了?”
孟煩了傻笑起來:“鬼子也學會了跟我們和平相處,居然不進攻了?”
死啦死啦同樣傻笑起來:“都是強弩之末,他們跟我們好不到哪裡去。”
“轟轟轟……”
突然,一個集群的炮聲猛烈炸響。
樹堡就像在經歷著地震,沒有地震,但整個樹堡都在被撼動著,盡管炮彈還是著力地遠離了它,但它好像就要升空而去。
不知道有多少炮火瞄準了南天門。
整個樹堡都忽然猛震了一下,一定是一發重型炮彈,一五零以上的大家夥直接命中了堡體,肯定是打歪了,砸在一挺九二機槍的槍眼附近,氣浪從槍眼裡撞進來,倒霉的機槍手站起來搖搖晃晃走了兩步,一頭栽在地上。
緊接著,從東西兩個方向,又發射過來幾發重型炮彈。
南天門經歷有生以來最猛烈的炮擊。
小口徑的炮彈鑽開空氣,中口徑的炮彈撕裂空氣,大口徑的炮彈像是在開火車,一刻不停。
“不對勁!聲音不是從一個炮兵陣地發出來的!”
張立憲的耳朵太靈,腦袋反應也快速。
一撮人終於恍然大悟——虞師發起總攻了!
不,準確來說,不僅僅是虞師,還有虞師左右的兩個師團!
他們拚命地去拉那門從第三十三天就歪在一邊的九二步炮,竭力想把它的炮口正對了大門。
這炮兩個人就拉得動的,現在幾乎所有人都圍了過來。
虞師真的進攻了。
可現在竹內沒有功夫去管樹堡裡的人了,他必須在岸邊重新構建防禦工事。
但地上有火炮和坦克,天空上面還有飛機,而且是轟炸機群和戰鬥機群。
嗡嗡的聲音盤旋在頭頂,丟下數不清的炸彈。
從怒江左中右三線一起渡江的三個主力團,絲毫沒有受到任何阻礙。
日本士兵早學乖啦,面對這種攻勢,他們只能躲進地洞,只求自保,以及選擇最後的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