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飛機的轟鳴聲,現在最激動的是兩個美國佬。
為了從炮眼裡能看到天空,全民協助已經把脖子伸長到極致,而且差不多已經快到爬到樹堡最上面了,可這還是徒勞的。
麥師傅就更激動啦,他根本是往門外的空地上衝,一撮人把他像瘋子一樣給抓了回來,否則他就只能一身窟窿的被拖回來了。
麥師傅大喊:“飛機!飛機!”
迷龍總算是明白了,外國的菩薩是飛機,也就是兩個美國人的救世主。
死啦死啦說:“聽得見啦,聽見聲啦,但看不見……”
飛機在遠處的天空盤旋,轟鳴聲的確是聽到了,呼嘯低沉。
是一個四引擎的大家夥,隆隆地從雲層裡傳來,越飛越近,然後終於從炮眼裡能看到了,那些像鳥一樣的身影,在眼中放大。
樹堡裡已經翻了天了,為了能多看一會兒這些家夥,他們從一個方向的炮眼跑到另一個炮眼。
日軍的防空警報淒厲的拉響,日軍像兔子一樣迅速鑽進地洞。
全民協助,那個往常最容易激動的美國人,現在坐在那裡喃喃自語(英語):“沒有用的,看不見我們的。”
張陽拍著他,現在他也有點亢奮(英語):“不要太悲觀嘛。”
全民協助道(英語):“就算他們把山炸平又怎麽樣呢?還是炸不到地洞裡的日本人。”
而孟煩了徹底明白了,大叫起來:“炸平?來的是轟炸機?不是運輸機?!”
張陽道:“是轟炸機。”
什麽也不用問了,天上已經開始投彈了,一連串的小炸彈,炸房子也許管用,但在這連個半埋工事都得拿巴祖卡啃的山地,不知道能起什麽作用。
全民協助還在爆炸中連聲地嘀咕,從上了山後,他沉默的時候佔絕大多數,開口就像怨婦。
全民協助抱怨著(英語):“有什麽用?在貝蒂歐礁頭炮彈就打了三千噸,那是什麽都沒有的礁岸,隻摧毀了三輛坦克……”
張陽也不知道貝蒂歐是哪,反正與南天門無關。
死啦死啦正向孟煩了大叫著:“翻譯官,三米以內”。
孟煩了回頭大叫:“我們離著有三米遠嗎,天天喊。”
麥師傅正在那指手劃腳地大叫:“空投!我要空投!不是空投炸彈!”
死啦死啦說:“我該揍他嗎?這時候說我聽不懂的英語。”
孟煩了說:“他說空投錯了。”
死啦死啦瞧了瞧外邊的動靜,航空炸彈著實比炮彈來得更猛烈些,只是它瓦解不了地洞裡面的日軍,連百分之一的殺傷都沒有。
“空投沒用的炸彈?那我真該揍他了。”
張陽立即解釋說:“麥師傅的意思是說,既然飛機能投放航空炸彈,也就能投放物資。”
死啦死啦猛拍了一下豆餅的腦袋,表示自己已經恍然大悟。而孟煩了卻樂觀不起來:“不過炸彈投下來日軍會躲,物資投下來他們會和我們一塊搶……”
外邊轟轟的在爆炸,最近的一顆炸彈投在已經沒了門的樹堡之外。
麥師傅很激動,他相信飛機是來支援他們的,他已經盡了一個聯絡官的本份。
虞嘯卿用望遠鏡觀察著南天門的日軍陣地和更高處那些轟炸機的掠影,它們幾乎是飛在一個日軍高炮威脅不到的水平高度上,無驚無險地把炸彈水平投擲下來,炸得地動山搖,看起來聲勢驚人。
至少從虞嘯卿的角度看很壯觀。
唐基就樂呵呵地說:“可見現在這個打仗,光有陸軍還是不行的,還要有空軍。”
他斜著虞嘯卿無動於衷的神情,繼續說:“就算嶽飛來了,今天也沒得法,空中轟炸,陸軍夠不到。如果有機會,還是統帥三軍好啊。”
虞嘯卿並不喜歡那話裡話外的意思,但他也確實覺得該有自己的空軍,於是隻好選擇沉默。
過了一會兒,他隨口問道:“張立憲,美國人今天投彈多少?”
問完,他就後悔了,因為現在身後的並不是已經習慣了的張立憲,而是李冰。
李冰立即回答道:“十五噸。”
這個數字是夠讓對戰爭一竅不通的唐基驚一下了:“一次就十五噸?聽見沒有。大手筆啊。”
虞嘯卿不以為意:“十五噸……對南天門來說,不算什麽。”
“雖說九牛一毛,可能鼓舞士氣啊,師座。還有從此以後,美國人直接為你的部署提供空中支援。”
是的,那對任何一個渴望指揮千軍萬馬的人,都是無比巨大的誘惑,虞嘯卿可以說,正在享受自近現代以來任何中國軍官還未享受過的豐厚資源。
他自己也心知肚明,這是背後聯盟國的支持。
還有現在看得見的兩山,從橫瀾山到祭旗坡,他的官兵們歡聲雷動,因為僅從肉眼上看,南天門的日軍已經被炸得毫無還手之力。
雖然更可能是藏起來了,根本用不著還手。
“副師座,你再去活動活動,給山上邊空投一些物資什麽的。”
張陽看著遠去的機群,一個轟炸機小編隊,在幾千米的高空做了安全的水平投彈後,揚長而去。
硝煙還未盡,兩岸士兵的亢奮勁已經過去,他們已經看見日軍從自己的工事裡完好無損地出來,十五噸炸彈起的作用也許還比不過迷龍的一挺馬克沁。
死啦死啦立即拉著麥師傅的胳膊,死皮賴臉地說道:“快,快,請求讓你們的上司,把武器彈藥、吃的、水……什麽都行,空投過來!”
麥克魯漢其實早已經在呼叫了,他的那一套話早已倒背如流,聲情並茂,張口就來:“哦,我的上帝啊,我們的處境真的很困難,我們需要你們的幫助,請伸出你們的援助之手,以上帝的感恩之心,幫幫這些可憐的人吧。……我們什麽都需要,我每天隻吃一小塊餅乾,喝一小口水,三天都沒有拉屎了……”
那邊很快回復:“總部已經收到請求,請耐心等待。”
孟煩了道:“麥師傅,您可真會說,我們吃雜糧煎餅,您一頓吃一碗大米乾飯。”
麥克魯漢絲毫沒有因為撒謊而覺得羞愧:“我這樣說,也是為了博得同情心。況且,你們的雜糧煎餅,我吃不慣。吃了,真拉不出來。”
為他們投放空投,已經被總部批準,但等待是最難熬的。
這已經是第八天了。張陽在牆壁上的又刻下一道杠。
他又盤點了一下物資,糧食和彈藥都不缺,現在最缺的就是水。
幸好他知道,大雨快來了。
“久旱必有雨。”
張陽立即招呼起來:“大家聽我說,把所有能接雨水的,比如頭盔、臉盆、鐵鍋、罐頭盒,全都擺到外面去,我夜觀天象,今晚有雨。記住,都機靈點,別被小鬼子打了冷槍。”
迷龍抬頭看了一下萬裡無雲的大晴天,笑道:“諸葛大人,今天這麽好的天氣,你說晚上有雨?誰信啊。”
康丫立即道:“我信。排長說有雨就有雨。”
不辣笑道:“王八蓋子滴,要不是他每次都算得準,鬼才信!”
蛇屁股說:“六月的天,跟虞師的計劃一樣,說變就變,我看……今夜有雨。”
要麻也說:“別看現在陽光明媚,說不準瞬間烏雲密布,以前的我,也不信,現在我信了。”
豆餅急忙點頭:“要麻哥……你要信了,我也信。”
阿譯在旁邊,瞧著那些人把頭盔放在了地上,捂著自己的頭盔道:“頭盔能保命的,這個……開不得玩笑。”
死啦死啦一把將他的頭盔給摘下來,並搶了過去:“你怕啥啊,你躲在樹堡裡都沒有露過頭,鬼子都不知道有你這個人。”
阿譯委屈巴巴的:“我也殺了好幾個鬼子……”
死啦死啦不理他:“出去的,帶上頭盔,不出去的,把頭盔摘下來,接雨水!”
孟煩了湊到張陽的身旁:“我說你也太神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間還知我命,臥龍諸葛都比不上你。”
張陽歎了口氣道:“我的能力還是有限, 救不了更多的人啊。”
晚上,果然下起了雨,一下就是好幾天。
能盛雨水的,都接滿了。
現在,水也不缺了,吃的也足夠,竹內也被炸得不敢進攻了,除了沒有玩的娛樂的,日子過得倒是挺舒坦。
第十一天,天氣由多雲轉晴。
這又是一個萬裡無雲的好天氣。
張陽把自己的背包拿了出來,從側面的一個兜裡拿出一把奇怪的手槍,和一盒子彈。
孟煩了沒有見過這種手槍,口徑很粗,一次只能發射一枚彈。上次搜查背包的時候,他就發現了,配備的只有五發子彈,所以他覺得這是張陽不拿出來用的原因。
不辣湊了過來:“這是什麽槍?”
迷龍卷著煙卷,呵呵笑道:“不懂了吧?這槍貴著呢,加上那盒子彈,夠買一挺歪把子。”
眾人都驚詫,好奇地圍過去看。
蛇屁股把牛肉罐頭卷進單面餅裡,一邊吃一邊問:“這槍怎這麽貴?”
迷龍繼續顯擺從張陽那裡學到的知識:“這叫信號槍,懂不懂?只要運輸機來,發射信號彈就能看見。空投!空投!是我們的,知道了吧!?”
“哦……”豆餅似乎恍然大悟。
死啦死啦敲了一下他的頭盔,“你又懂了?”
豆餅嘿嘿的笑。
張陽卻說:“等空投落下來的時候,你們先不要去搶。我們要用它釣魚!”
都是戰場上的老油子,不用張陽多解釋,他們全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