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大霧彌漫,是渡江的最佳時機。
但是到了現在,一撮人開始相信張陽的判斷,除了警戒的,其余全都圍了過來。
孟煩了跟張陽說:“如果虞師攻過來,你就會威信掃地。如果沒有攻過來,這些人都會是你的心腹。”
孟煩了的話裡有話。
張陽道:“我是想帶著這些人走,連你一起。不過,先要活下來。今天,虞師不渡江,而竹內會選擇進攻我們。”
孟煩了不解地問:“你這麽肯定虞師不會進攻?”
張陽笑道:“這是必然。你想啊,現在都知道日本人已經是強弩之末,打下南天門是必然,而且還是勝利的,這可是大功一件,這塊蛋糕怎麽可能讓虞師自己獨吞?如果不獨吞,那就是幾個師一起分,要是幾個師一起調動,需要多長時間呢?兩天肯定不夠。”
孟煩了懂了,其他人也明白了。張陽不僅會算,而且還有超強的局勢分析能力。
要麻問:“竹內下一步會怎麽做?”
“用毒氣彈!我們是插進心臟的一根毒刺,竹內會想盡一切辦法,拔出這根刺。如果今天虞師不渡江,竹內可就要對付我們了!樹堡固若金湯,要想攻破,竹內肯定用毒氣這個損招。”
康丫問:“有好的方法沒?”
“對付毒氣,只能用防毒面罩,除此之外,我想不到任何好的辦法。”
不辣說:“張排長也有沒有辦法的時候啊。”
“大霧加上毒氣,什麽都看不見,所以,日軍會選擇拚刺刀。”
時間緊,張陽沒有過多的解釋,說道:“有步槍的都裝好刺刀,沒有的也盡量帶著近戰武器。下面必是一場血戰。”
不出張陽所言,就算再大的霧,虞師也沒有任何行動。
已經清晨,霧氣越來越大,怒江兩岸全部靜悄悄的。
日軍發覺虞師沒有渡江後,立即對南天門展開了拔刺行動。
虞嘯卿沒能利用這場大霧進行突襲,竹內連山可是用上了,他的戰術幾乎是上一次在南天門的重演,並且在厚重的霧氣裡加上了糜爛性的毒氣。
看到那些黑色的煙霧,孟煩了大叫一聲:“毒氣來了!”
第一次在南天門發生過的噩夢好像又要發生了,只是這回不是催淚彈,而是致死的毒氣。
而他們幸運的是,攜帶了防毒面具。
霧氣和毒氣混合著,從那一片白茫茫後,出現了影影綽綽的人影,之後,密集的子彈射了過來。
樹堡的人盡可能等看清靠近了,再把密集地把子彈射了出去。
何書光拖著他的噴火器直奔二層,土造的燃料噴得不遠,但他至少還可以從上面封鎖住大門。
第一批從霧氣裡衝出來的日軍被他淹沒在噴出的火焰裡了,但噴火器使用次數太多了,第二回就沒有點不著火了。
同樣戴著面具的一批日軍便衝進了門口。
“上刺刀!”
死啦死啦的聲音悶在面具裡,聽不見,但看他揮出刺刀的動作也都明白了。
一群人蜂擁而上,刀尖對著刀尖,如同兩個古代的長槍方陣在互相用槍頭戳來戳去。
這次毒氣的毒性很強,所有人都如喝醉了酒一般,就連日軍也是同樣如此,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不辣悶在面具裡慘叫“我要死了”,別人以為他中毒了,其實他只是被一個日軍用槍刺戳了大腿。
他掀掉了那個日軍的頭盔,
連防毒面具一起掀掉的,他拿著手榴彈當錘子,跳在那個日軍的身上,砸頭,其實沒有必要了,他掀開面具的時候,對方已經在捂著臉慘叫了。 張陽順著杆子爬上了二層,幫助何書光修好了噴火器。
何書光從二層的槍眼上噴出一道熾熱的火焰。
火焰立即沒進了霧裡,也把後續的日軍給截斷在這條火龍之後。
張陽的狙擊步槍此已經作用不大,所以他找來了一把湯姆遜,對著下面的敵軍一陣掃射。
死啦死啦在二層開著槍,發號施令:“迷龍,火力壓製!張立憲,火箭彈,上!”
迷龍的馬克沁換好了彈鏈,又開始噴射子彈。
張立憲得了命令,拿著他的巴祖卡,孟煩了幫助他把火箭彈推進了發射筒,就準備發射。
但火箭彈並沒有打出去,因為防毒面具很礙事,讓他根本沒法將巴祖卡扛在肩膀上瞄準。
迷龍的馬克沁在響,霧裡看不清人影,所以形成不了多大的殺傷力。
張立憲有些無奈,只能把防毒面具給扯了下來。
這回總算可以瞄準了,但發射過來的一個毒氣彈落在了他的身邊,噴射著氣溶性的毒煙。
他沒有時間去管,瞄著日軍的最密集處打出了手中的最後一發火箭彈。
火箭彈迅速爆炸,炸死炸傷了十幾個人。
不辣趁機往那裡摔出兩顆手榴彈,以增強效果。
日軍發出強弩之末的叫囂,然後開始退卻,隨著霧氣一起逐漸消散了。
張立抓撓著自己奇癢難忍的臉,從喉嚨裡崩出來的慘叫在嘴裡緊緊憋住。
孟煩了上去摁住了他,給他扣上了一個防毒面具,並且拚力地把他拖過那些死屍。
毒氣戰,根本就是以命搏命,因此,傷亡十分慘重。
回到樹堡,孟煩了指了指地上的張立憲說:“他死了。”
張立憲一拳揮了過去,沒有力道。面具下的他,正忍受著暈天黑地的痛楚。
張陽說:“陽壽未盡,小鬼不敢收他。”
不辣的大腿中了一刀,痛得呲牙咧嘴,笑著說:“我不是死了嗎?”
蛇屁股說:“你已經死了,我們這是在地獄。”
泥蛋此時已經被抬進了樹堡。
除卻已死的,剛才這一戰,張立憲和泥蛋被毒氣傷得最重的。
泥蛋一衝上去就被一個日軍把防毒面罩給刺破了,他的臉一直暴露在毒氣中,現在沒死算個奇跡。
但是很難活下去,這類路易氏氣和芥子氣混裝的毒氣彈沒有潛伏期,十二到二十四小時後,他的身上將會大面積潰瘍和壞死,連同他的內髒。
這裡沒有好的醫療條件,只能眼睜睜看著,束手無策。
張立憲雖然只是短暫地暴露在毒氣裡,但氣溶膠就在他的身邊揮發,臉都被毒氣燒出了血泡。
何書光走過去,給他的臉上塗抹了一些汽油。“我曾經在書上看過的,汽油能解毒,真的管用。”
張立憲沒有拒絕,其他人也沒有阻止,全當是死馬當作活馬醫。
實際上,他們這些人都不同程度受了傷,防毒面具加上軍服不可能全面防住糜爛性的毒氣,每個人暴露在外的皮膚都有些搔癢,過不久也許會被腐蝕潰爛。
但那又怎樣呢?
既然現在不可能得到治療,索性就不要去想了。
對於毒氣,張陽也很無奈,沒有治療的藥物,華佗來了也救不了任何人。
麥師傅在隔壁,對著他的電台在做永恆的爭吵,那已經快成樹堡生活的背景音樂了,而他的絕望已經連密語都懶得用了,什麽要藥品、要食物、要水、要彈藥、要武器、要人、要空中支援,什麽都要。
竹內借著大霧和毒氣都沒有攻破自己設計出來的堡壘,不知道是該高興自己的傑作,還是該悲痛自己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經過這次進攻之後, 竹內徹底收斂了,可能是人員、彈藥、糧食都消耗巨大,在做休整,進攻的次數越來越少。
而川軍團的這些人同樣進行休整。
張陽睡眼惺忪地聽著從頭上穿越的炮彈破空之聲。
張立憲瞪著完好的那隻眼,眯著受傷的另外一隻,聽著炮彈聲播報:“一個基準打完。博福斯七十五,一炮三發……一零五榴彈瞬發,引信瞬發,全營一炮兩發……”
他對炮倒是內行,倒像是他在指揮,只是語氣有些不一樣,他已經放下了,堅持了多少年的東西放下了。
甚至……他想著放棄自己的生命。
喪門星使勁把腦袋往迷龍的鋪蓋裡拱,迷龍掀了鋪蓋生氣,現在睡不著,晚上誰來守夜?
他們還想睡,可炮彈群從腦袋上飛過睡得著嗎?
炮彈嗖嗖的在空氣中呼嘯,然後轟隆隆的爆炸,再咣咚的地震。
沒有人說話了,說話也要被淹沒在炮聲裡了。
麥師傅出現在門口,激動地用英語嚷嚷著:“漏可,漏可。”
全民協助更激動,揮舞著兩隻手,他們的喊叫全淹在爆炸聲中。
不辣問:“吵啥子?”
孟煩了一邊爬起來,一邊翻譯:“來啦,救世主來啦。”
阿譯激動地流著眼淚,也許是被煙熏的,喃喃道:“救世主來啦,救世主。”
迷龍問:“救世主?外國的神仙?”
張陽說:“是美國的菩薩!”
現在已經能聽見雲層裡傳來一種很熟悉又陌生的聲音,那是飛機巨大的引擎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