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煩了看著一臉慘白的阿譯,解釋道:“團長讓你去告訴大家,死的是日奸,不要聲張。”
阿譯驚慌失措,扯得嗓子都變了調:“大家聽著~!”
孟煩了立即低聲喝道:“不要聲張!”
阿譯壓低得嗓子都變了調:“你們都過來……聽我說——”
消息很快傳來出去,暫時沒有造成大面積的騷動。
不辣正把他的白毛巾狠狠壓在地上,一旁的豆餅正在用石頭狠砸他的胸口。
蛇屁股正把他的白毛巾死死地按在地上,用菜刀剁著。
要麻已經乾掉了他的目標,在和一群驚慌失措的青瓜蛋子小聲解釋。
隊尾的狀況更好一些,好幾個人把一個白毛巾擠在山壁上用棍子捅著。
甚至不讓他發出叫喊,捂著嘴巴,捏著鼻子,活活憋死。
片刻時間,白毛巾一個又一個悄無聲息地倒下。
等結果了一名白毛巾之後,張陽飛速地跑向了萬獸圓。
那位萬獸圓此時正被眼前的一幕震驚得目瞪口呆,因為他看見了孟煩了殺人的整個過程。
勒住脖子,一刀斃命,乾淨利落。
他已經知道,混進對岸的計劃已經失敗。
他的眼睛一眯,伸手入懷,一把手槍出現在他的手中,瞄準了正在錘擊的豆餅。
這時,一道人影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
於此同時,一柄刺刀狠狠地扎進了他的胳膊。
劇烈地刺痛,讓他的右手忍不住一陣顫抖,槍口也被帶歪了。
“砰”的一聲,他依然朝著豆餅開了一槍,並且左手不知何時已經掏出另外一把手槍,指向張陽的面門!
張陽反應很快,在手槍剛剛掏出來的時候,已經往旁邊躲避。
但萬獸圓沒有開槍,反而借著這個機會,奪路而逃。
看著兄弟們一鼓作氣拿下混入的白毛巾,死啦死啦雖然沒笑出聲來,但從他的表情可以看出,有些舒心。
等把白毛巾全部殺乾淨後,大家一起氣喘籲籲地停手。
就在這時,突然傳來一聲砰然槍響,豆餅目瞪口呆看著面前那人,手中有兩把手槍,胳膊上還有一個血淋淋的大洞。
開槍的正是跟孟煩了瞪眼的萬獸圓,血洞則是剛才被張陽用刺刀捅的。
沒能在第一時間殺了此人,這是張陽的失誤,他隻想到了此人是一個日偽走狗,卻忽略了此人的身手。
這個人的身手相當不錯,而且似乎經過了專門的格鬥訓練。
所幸的是,那一槍打歪了,豆餅沒有受傷。
萬獸圓的反應很快,一槍不中,立即收手,然後奪路而逃。
“攔住他!”張陽一聲大喊。
雖然萬獸圓的胳膊被捅了一刀,但並不是致命傷,捂著傷口從孟煩了的身前撞過。
孟煩了的小身板,根本經不住他的那一撞,被撞到了山壁上。
撞得眼冒金星。
那家夥像一隻發瘋野牛一樣,用一種亡命之徒的速度奔向上了通往南天門的路,連剛反應過來的喪門星都望塵莫及。
等認出那人的模樣後,孟煩了朝著張陽大叫:“他是中國人!東北的!”
然而,那家夥在亡命奔逃的大叫聲中已經給出了確切答案:“皇軍!皇軍!別開槍,自己人!”
然後,“砰”的響起了一聲槍響,那個逃跑的家夥掙扎了一下,順著峭壁滾進了怒江。
這一槍是阿譯打的。
他終於打準了一槍,消滅的是一個日偽走狗。
孟煩了轉頭看著死啦死啦苦澀的表情,無聲已經沒有必要了,他把一個彈夾裝進了彈倉。
張陽看向豆餅:“沒事吧?”
要麻趕緊替豆餅檢查,之後迅速回應:“木有打中。”
江岸那邊,正拿著繩子的迷龍,聽見槍聲後正在發愣。
最靠近南天門的喪門星看見了從南天門封頂衝下來的日本排頭兵,大聲叫道:“鬼子~!”
一瞬間,槍林彈雨幾乎把他的後路都覆蓋了,他用一個習武者才有的速度瘋狂跳回到了隊尾。
所有人都看見了,在南天門的山峰上出現了曾經被打得不敢再現的身影,刺刀上挑著紅日旗的日軍正在向他們射擊。
不知誰在人群中大叫了一聲:“跑啊!”
隊伍頓時就亂了,隊尾擁向隊首,隊首衝向渡口。
兵敗如山倒。
這是一次非常嚴重的潰敗。
甚至沒有交火,也沒有戰鬥。
幾乎是上千人的一個團,看見日軍後,自亂陣腳,瘋狂潰逃。
迷龍從東岸著急的看著,主要是看他的妻兒,在他的視野裡,他的老婆和雷寶兒都徹底被擁向渡口的人群淹沒了。
迷龍大叫:“快來幫手啊!”
他左右環顧了一下,一個被碎石擊中額頭的同僚躺在水窪裡,其他的正散向東岸臨山的防禦工事。
迷龍連罵都不罵了,縱身一跳,跳進滾滾洪流的怒江之中,拚命往回遊著。
河岸上,人擠人,不斷往前推進。
許多人被擠進水裡,被水漂走,運氣好的,爬上竹筏,但卻被另外一人扯下,鳩佔鵲巢。
“準備打仗!”
龍文章用一種快得目不暇接的速度把刺刀往腰上一插。
張陽也是第一次見,能把一支手動拉栓的毛瑟步槍打得那麽快的,他把一倉子彈全打在岸邊的亂遭遭的人群腳下。
身不由己地被擠向彈著點的人,差點兒被他打死。
人潮終於止住。
而死啦死啦毫不耽誤地又上了一個彈夾,他斜提著槍沒有瞄準,但你完全不用懷疑,他隨時會打死任何一個撤退的人。
死啦死大叫:“擠什麽?跑什麽?回頭!你們會用屁股開槍嗎?”
老兵們首先醒過神來,南天門上的日軍並沒有往下衝,而是在射擊山道上的零星目標。
流彈從空中劃過,老兵們開始為自己尋找掩體。
傻傻的新兵們窩在河岸的一塊並不算大的岩石後面,被那家夥拿腳一頓猛踹,“祖上損了多少德,讓你們做孬種?躲在這裡,不睜眼都能打死你們一半!搶山頭!那只是幾個日本斥候!”
於是新兵們開始猶豫了,老兵們因為知道上山衝鋒不好打,所以也不想往南天門上衝。
死啦死啦一頓咆哮:“衝上去啊!幾個急著回東洋的送死鬼,衝上去把他們一壓到底!”
孟煩了蹲在一塊石頭後面,身邊是郝獸醫,迷龍老婆和雷寶兒。還有拿著毛瑟98K的張陽。
誰會選擇這個時候衝出去呢?
離開江邊衝上南天門,放棄已經相當渺茫的活命機會。
人總是抱著這種千分之一的機會死去,像以前一樣,決定結局的不是勇氣和邏輯,而是怯懦、茫然和猶豫不決。
一個人突然從江水裡鑽了出來,那個像水鬼一樣的家夥不是遊上來的,是一步步走上來的。
迷龍那個命賤過蟑螂也強過蟑螂的家夥,抱著一塊大石頭從江水裡一步步走了出來,赤裸的身上到處是被江底暗礁劃出來的傷口,淌出來的血水都被江水衝洗乾淨了。
他暈頭轉向,喘著大氣,而且喝醉了酒一樣抱著他的救命石頭。
“我老婆呢?!”迷龍問。
死啦死啦在叫囂中停住,冷冷地瞪著他。
迷龍醒了醒神,便扔掉了那塊石頭。
他清醒了,是因為看見了上官戒慈和雷寶兒。
他跌跌撞撞衝了過去,拉了一個,抱了一個,“走啦走啦。噯喲媽呀,整死我啦。”
於是,好幾個人從大石頭後面也起身了,稀稀落落地跟在他的後邊。
死啦死啦大踏步而行,走在迷龍的前邊。
被他一頓快槍嚇退後,剛搶搭出來的索渡仍無人敢去光顧,半截竹筏子浸泡在水裡。
死啦死啦一邊走一邊拔出他腰上的駁殼槍。
然後,他把槍口直接頂到了迷龍拿命換來的渡索上,一兩寸的間距,二十響的彈匣被他打了兩個連發。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被打斷的渡索落在江裡,立刻被衝下去了,牽在東岸象一條若隱若現的死蛇。
迷龍左牽老婆、右抱孩子地愣在那裡。
回去的繩索被打斷,他慢慢跪倒在了礫石上,剛才的瘋狂過河,已經讓他全然脫力了。
現在,他有種希望被人掐斷的感覺,整個世界似乎已經崩塌。
“俺那親媽耶!……”迷龍跪在地上開始嚎啕大哭。
他不是哭他自己,而是舍不得自己剛剛得到的老婆和孩子,會再一次被日軍殺死,他再也不想經歷那種失去妻兒的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