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都死球了!”
張陽說的話雖然是真的,但孟煩了他們還是比較謹慎的,這也是他們能活到現在的原因。
畢竟小心使得萬年船。
他們扒開倉庫的門縫往外瞧。
看不見日本兵,只看見了張陽,還有一位穿著國軍中校的黑臉漢子。
不辣:“一個瓜娃子,他的話不能信。”
阿譯:“我認為……他……挺好的。”
孟煩了:“他萬一叛變了呢?”
迷龍:“他身邊那人是誰?”
郝獸醫:“看著像個長官,級別不低。”
豆餅:“我看像自己人。”
……
龍文章的忍耐是有限的,日本兵都讓他殺死了,一群慫包軟蛋居然嚇得至今都不敢露頭。
他對著小倉庫平靜地喊道:“喂,你們聽好了,我是你們的團長!”
小倉庫裡還是不見動靜。
龍文章又喊:“他說的對,小鬼子都死球了,你們還藏什麽藏?”
終於,小倉庫的門打開,一個一個迎著太陽從裡面走出來。
當霧氣漸漸散了點,現出倉庫裡的那群芸芸眾生。
大多數人還保持著他們的別致造型。
但是,身上披著的布不是中國製造的。
龍文章的眼神忽然變得冰涼了,像是凝固了,並且讓他目光注視下的人也像是凝固了。
任何人討厭這樣的眼睛。
這樣的眼睛告訴你,他殺過很多人,他的眼神有殺氣。
“你們有多少人,我就不去仔細數了。”
其實他早已經數完了,一眼十個的數,“好像是二十二個,不,二十一個,張陽不算在內。你們二十一個人被四個日本兵圍著當兔子打?啊?!”
這句話傷害不大,侮辱性極強。
孟煩了急忙辯解道:“日本兵是二十多個,飛機迫降時,我們只有一條褲衩。”
“哦,是嗎?穿在你們身上的,是你們自己的褲衩嗎?”
龍文章的聲調忽然拔高:“不,不是!要是,你們穿著的也必須是一條中國褲衩!”
又是一句振聾發聵的話語。
孟煩了身邊的郝獸醫交頭接耳:“這家夥……瘋了吧……搞不好鬼子罵聲中國豬,他就會讓我們為這三字往槍口上衝。”
但是龍文章的耳力好得出奇,手一抬,立刻就把類似郝獸醫的這種異議給說服了:
“我沒那麽瘋——你們都給我聽好了,這裡是緬甸,這些天這裡會死很多的黃種人,死了以後唯一能拿來認人的,是死人身上裹的布片。
這仗打不贏,很多人的屍體都回不了家,能和同袍埋在一起就叫作回家了。
你們願意死了以後,跟日本兵埋在一起嗎?你們死了做鬼,再跟日本兵同寢同食,同出同入,一日三餐?”
這些話說的相當尖端刻薄,但這些就是事實。
活著不能回家,死了……難道還不能和同胞埋在一起嗎?
所以,一群人在他的叫罵聲中,開始脫掉從小倉庫裡搜刮來的裹布片。
最後留下的,就是出發之前,穿在身上的那條中國褲衩。
……
一群人稀裡糊塗就這樣歸於龍文章的麾下。
“可能有些人還在懷疑,也有些人選擇不太相信,我再說一遍,我是你們的團長,川軍團的團長——龍文章!”
死啦死啦的開始忽悠,因為他發現,這群兵都是精明的老兵,
並不聽話,很不好帶。 孟煩了給出了一個疑惑的表情:“我只知道,川軍團的團長叫虞嘯卿,您……您叫什麽?怎麽會是我們的團長?”
龍文章忽然回過身來,盯著孟煩了的眼睛:“你說你是連長,對不對?”
孟煩了正在用水壺喝水,他那樣毫無前兆大叫讓他嗆著了。
孟煩了忍著咳嗽,沉默地看著他。
龍文章重重地說道:“你被撤職了,到底了,二等兵。連長讓給張陽做。”
孟煩了輕輕地把忍住的那半個咳嗽咳完,因為他需要反駁:“你不是我們的團長。我們是川軍團的。”
龍文章厚顏無恥地看著他,撒謊不臉紅:“撥給我指揮的就是川軍團。”
“川軍團的團長是虞嘯卿。”
龍文章半點都不嗑巴地搶話:“他死了。你們現在歸我管。就是這樣!”
撒謊,撒的理直氣壯。
張陽沒有想到,他從一個衝鋒陷陣的大頭兵,轉眼之間,就成了一個連長。
而孟煩了,卻從連長直接降成了二等兵。
這還不算完。
龍文章忽然又想起了些什麽,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詢問:
“和英國佬兒打交道是真他娘叫三屍神暴跳。你們當中不會正好有人會說英語吧?”
所有人看向了張陽和孟煩了。
“喲,沒看出來,張連長居然會說英語,好的很啊!”
他說完,轉頭盯向了孟煩了:“恭喜你,你升級了,上等兵,以後就做我的傳令兵吧。”
這等任命,就像是小孩過家家遊戲,全都是一句話的事兒。
孟煩了的連長做了二十八小時,二等兵做了一分鍾,上等兵做了二十秒鍾,現在孟煩了是龍文章的傳令兵。
“傳令兵,從今以後,必須保持在我一耳光扇到的地方,明白了嗎?”
龍文章如此說。
他們兩人似乎是上輩子的冤家。
孟小太爺感覺遇到了一個折磨他的惡魔。
龍文章的謊話,張陽沒有戳穿。
畢竟,謊言終有一天會被識破。
他現在要做的,是仔細回憶,回憶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以及,他要想出最好的拯救方案。
……
近夜的霧色下,遠處一個倉庫在爆炸,剛才待過的那個小木屋,是一個存放布料的倉庫, 已經燒得在坍塌。
孟煩了他們在火光襯映下搬送中國兵的屍體,把他們排列成行放置在空地上。
龍文章要求我們把林間死於日軍追殺的屍體也集中過來。
天黑了,只找到五具屍體,加上他,活著喘氣的還有二十三個。
迷龍和康丫把車上那具中國兵的屍體搬過來並排放置,迷龍把屍體放下後開始扒中國兵身上的衣服。
龍文章攔住迷龍,“幹什麽?”
迷龍理直氣壯,兩隻解人扣子的手仍停在死人的扣子上,“穿衣服啊。這樣死了也不會跟小日本埋一塊。”
“你要穿就得有人脫。手拿開。”
“是活人穿,死人脫。”迷龍明顯是不忿的,他的手仍停在原處沒有動過。
龍文章從他身邊走時在他頭上推了一把,讓他坐倒,“我不希望,你們覺得你們死了以後還會被人扒衣服。這樣你們就更加沒種死啦。”
然後他自己開始脫,地上有四具只有褲衩的屍體,他摘下帽子為其中一個戴上,然後把上衣脫給了另外一個,對第三個他脫下了他的襯衣,對第四個他脫掉了他的褲子。
“幫他們穿上。”那個已經隻穿了一條中國褲衩的中校,背著一支中正步槍,命令迷龍去做這種他們不理解的事情。
動作慢慢地由開始的機械生硬轉成後來的柔和,郝獸醫甚至用手托著死人的後頸,以免放下時磕了他的頭。
“你看,你們開始記事了,他們是你們的同袍,死了也是!”
龍文章如此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