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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一刀》第132章等車
  一輛通往縣城的班車鳴著喇叭,沿著坑坑窪窪的土路走著,那刺耳的喇叭聲傳進了沿途大大小小的山谷,向山谷裡面生活的人們打著招呼。馬粉玲站在村部的路邊等著班車,她要坐著這趟發往縣城的班車,去城裡找她的大姐,也就是狗狗的媽媽。她的大姐自從嫁給了個比她大三十五歲的老頭後,過上了衣食無憂的生活。衣服穿的有穿的,放的有放的,以前不給臉上潤油的大姐,如今把黑頭髮染成了黃頭髮,臉唇紅得如血,打扮得像十八歲的姑娘,走起路來,屁股一扭一扭的。大姐數次催她去城裡,她數次拒絕了,這次她準備去,讓大姐給她在城裡找個工作,能吃飽飯的工作。大姐滿口答應了,說不但會給她找個能吃飽飯的工作,而且讓她有錢買衣服和化妝品,讓她徹底過上城裡人的生活。大姐對她說,回想起過去那些曾經在農村的生活,那簡直就是受罪,小妹,你趕緊到城裡來,早到城裡一日,便早脫一天罪。

  自從胡一刀走後,她找遍了方圓百裡的地方,每個坑坑,每個窩窩,她都找了,可依然沒有找到胡一刀。電視台也發出了尋人啟事,可至今為止沒有一點胡一刀的消息。盡管黃一鳴向她伸出了愛情的橄欖枝,可她心已經隨著胡一刀的失蹤死了,她拒絕了黃一鳴,她半死半活度過了三十五個難熬的日子,她最終想通了,她要離開這個傷心的地方,這個她堅守了八年多的家,只是胡天霸的家,不是她馬粉玲的家,胡天霸都不要這個家了,她何必要這個破家?說到底,這個破家,也就是三孔破窯洞和一個大院子組成的家,如果說這個家還有啥的話,那就是破窯洞裡放著為數不多的幾件爛家具和吃飯的鍋碗瓢盆,唯一值錢的就是霍主任送的一台電視機。這就是她堅守的家,為這樣的家繼續堅守,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她賣掉了少得可憐的糧食,賣掉了叫鳴的公雞下蛋的母雞,賣掉了和她相依為命的黑驢。鍋碗盆杓也沒有人要,沒有賣,好心的霍主任送的電視機,她沒有舍得賣,她心裡想著等有一天她在城裡找到個安身的地方了,她再回來把那個電視機帶走。

  本來想有個電視機,是她盤算了好幾年的事,胡一刀天天嚷著要看電視,不留神便跑黃一鳴家去看電視劇了,本來今年秋收後,把玉米和谷子賣了,買個黑白電視機,錢應該夠,沒有想到好心的霍主任回到省城後便給她郵寄過來了一台彩色電視機。她還沒有來得及看電視劇,胡一刀便失蹤了。這些天來,她昏昏沉沉的,也沒有心情看電視劇,那電視機被王老板安裝好以後,便一直放在桌子上,也就成了一個擺設。如果胡一刀突然回來,看見家中有了如此好的一個電視機,一定會歡呼著跳躍起來。

  那三十畝玉米和五畝谷子已經成熟了,可她已經沒有心情收了,她在這個高山茆頂,天天埋頭乾活,已經乾傻了,別的女人洗了臉,還會往臉上塗抹一層膩子粉,可她從來沒有用過潤臉油,更不要說往臉上抹膩子了。不打扮的女人,還是女人嗎?馬粉玲覺得,她已經不是個女人了,她和家裡的黑驢一樣,只知道乾活,她就是一頭驢,披著人皮的驢。

  自從胡一刀走後,她想了許多,包括死,怎麽死,用什麽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一個人要死,其實很簡單,結束生命的方式有許多種,只要選擇一種,就會死去。可她每次走到生死邊緣的時候,眼前便出現了胡一刀的影子。胡一刀從遠方跑來,不停地喊著:“媽媽,

媽媽,等等我,媽媽……”  那是一個漆黑的夜晚,她躺在冰涼涼的土炕上,望著從破窗子上鑽進來的楊樹影子,她爬下炕,拿著一條繩子,來到院子,把那長長的繩子拋向了樹枝頭。繩子在半空中妖豔般地晃來晃去,她望著黑夜,黑夜中晃動著許多黑色影子,她朝著北方磕了三個頭,她的父母已經隨著哥哥嫂子去了北方的大城市,聽說那個大城市很美很美,人們不用愁吃和穿,車多得像地上的螞蟻,哥哥在一家電子工場上班,一天到晚隻上八個小時,嫂嫂在一家服裝廠上班,一天到晚也隻上八個小時,父親給一家建築公司看大門,母親看著哥哥和嫂嫂的孩子。哥哥和父親母親多次叫她來城裡,可她這些年一直等著該死的胡天霸回來,所以一直拖著沒有去,現在她那裡也不想去了,她累了,她想離開這個讓她傷心欲絕的人間。那晚的風特別大,當她站起來的時候,風已經把那懸著的繩子吹到了她的脖子,她認為這一切都是天意,既然天要她死,她就死吧!她把那繩子套在了脖子上,閉上了眼睛,她的呼吸越來越困難,她知道,她這是要去另一個世界了。在生命的最後時刻,突然她發現在她的眸子裡閃動著胡一刀的影子,胡一刀赤裸裸地跑到了她的身邊,不停地喊著:“媽媽,媽媽,您是不是不要孩兒呢?”她淚流滿面,用力向前跑去,拚命地掙扎著,她的身體隨著繩子在半空中晃動著,她感到了一種從來沒有過的不甘心,她突然不想死了,她想活下去,她不想讓胡一刀沒有媽媽,胡一刀可以沒有爸爸,但絕不能沒有媽媽。她拚命地掙扎著,想活下去,可一切已經晚了,她昏死了過去。一股大風吹過,樹枝隨風斷裂,她隨著斷裂的樹枝跌落在了地上。等她醒過來時,天已經亮了,一束早晨的陽光撒在了她的身上。

  她以為她死了,她睜開眼睛,好奇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她發現她的眼前還是三孔破窯洞,破灶房門口放著的那個破筐還是那個破筐,生鏽的鋤頭依然放在院子裡的東南牆角。難道人死了以後,還要繼續過原來的生活?本來以為她解脫了,沒有想到死後的生活依舊,她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她感到脖子特別疼,她用手摸了摸,感到了一種粘稠的東西,她重新睜開眼睛,看見手上粘滿了鮮紅色的血。

  就在這個時候,她聽見了一聲公雞的啼鳴聲,接著是一聲毛驢的吼叫聲。

  哎, 死去的生活,原來和活著是一個樣。早知如此,還不如好好活著。

  她掙扎著站起來,來到驢窯,黑驢衝著她“呼呼”著,拚命地拽著韁繩,她解開黑驢韁繩,言道:“去吧,逃命去吧!”

  她來到雞圈,看見大紅冠子公雞追著母雞跑個不停,母雞“呱呱呱呱呱”邊跑邊叫著,她打開雞圈門,言道:“去吧,逃命去吧!”

  看著黑驢出了圈雞出了圈,她長長出了一口氣,感到天暈地轉,她倒在了地上。

  那又是一個黑夜,她睜開眼睛時,看見了滿天繁星,她的脖子還在隱隱作痛,她聽到了“呼嚕呼嚕”的出氣聲。難道是胡一刀回來了,她猛然坐了起來,發現那粗粗的“呼嚕”聲不是胡一刀發出的,來自於臥在她身邊的那頭黑驢。她摸著黑驢的頭,歎息道:“如今能夠陪我的,只有這頭黑驢了。什麽愛情,都是騙人的。黃一鳴口口聲聲說愛我,當我拒絕了他的求婚時,他再也沒有在這個大院子送過腳蹤。”

  她的話剛落地,傳來了一聲公雞的叫聲,她轉身,看見一隻公雞和七隻母雞臥在離她不遠的地方。黑驢臥在她的左邊,一群雞臥在她的右邊,她突然想笑,可她沒有笑出來,她望著滿天繁星,歎息道:“我曾經把驢當驢、把雞當雞,認為它們沒有思想,可現在我明白了,驢不是驢,雞不是雞,能陪著我的,只有不是驢的驢和不是雞的雞,怪不得胡一刀愛跟著狐狸說話,而不願意和人說話。”

  一聲長長的汽車鳴叫聲,從山那邊傳來,打斷了馬粉玲幽幽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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