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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一刀》第5章活菩薩
  住了三天院,交進去的六千元,只剩下了四百五十三元。胡天霸拿著出院結算單,心裡感慨萬千,一頭毛驢錢就這樣被自己輕輕的一巴掌拍沒了。

  他一巴掌下去,八塊齊齊整整的磚頭會攔腰折斷,哎,都是這手惹的禍。

  好在,這些錢也沒有白花,胡一刀已經能睜開眼睛了,但看起來非常累,不哭不鬧,成天模模糊糊睡著,也不怎麽好好吃奶。

  如果沒有人叫,胡一刀總不會自己醒來,吃奶吃到一半,便睡著了,睡中經常尖叫,尖叫聲過後,也不會醒來,迷迷糊糊睡著,醒來時,當然也不會坐起來。

  馬粉玲整天以淚洗面,她聽得明白,大夫的意思就是讓胡一刀自生自滅去,說什麽大風吹折的嫩樹長個長個就會自己長起來,都是安慰人的話,要是這孩子變成了癡呆傻或者偏癱了,那一輩子怎過活呀!

  村裡的人陸陸續續都來看望胡一刀,送來一些出自內心的安慰話。

  白胡子爺爺看著沉睡不醒的胡一刀,言道: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勞其筋骨,受常人難以忍受的苦。”

  馬粉玲流著淚言道:

  “老爺爺,你見多識廣,你說這個孩子以後會不會癱瘓在床或者變成傻子白癡?”

  白胡子爺爺摸著長長的白胡子,笑語道:

  “我老漢活了九十八歲,閱人無數,也略懂醫術,我仔細看了這孩子,只要你以後能夠好生護理,不要讓這個孩子再受驚嚇,加以中草藥貼敷,不出半年,一定會變成正常人。”

  馬粉玲摸乾眼淚,言道:

  “真的嗎,老爺爺,如果這樣,那太好了,用什麽中草藥,得多少錢,怎麽用?”

  白胡子爺爺言道:

  “我們生活的這個地方,山大溝深,莊稼不怎麽好好長,可中草藥品種達一百多中,活血化瘀、接骨止疼的草藥就達十來種,自己進山就可以挖來,不需要花錢,用也簡單,拿回來煎熬成藥水,用水洗,或者搗爛成草藥泥,製成中草藥帖子,貼敷,效果也是特別好的。”

  馬粉玲高興地言道:

  “老爺爺,那太好了,麻煩你給我開個方子,我現在就去挖草藥。”

  白胡子爺爺言道:

  “我雖然懂點中草藥,但都是皮毛,三十裡外,有個老中醫,名字叫路富國,人稱活菩薩,現在盡管已經七十二歲了,但每天看病的人排著隊,你何不把你家小子帶去讓他看看。”

  白胡子爺爺走了後,馬粉玲把白胡子爺爺的話告訴了胡天霸,馬粉玲以為胡天霸一定會高興,沒有想到,胡天霸聽了後,罵道:

  “這個老不死的,成天到晚,神神秘秘的,他的話,就是鬼話,你也信。上次,我躺在草地上迷糊,他從地畔走過來,說咱們的孩子生下來衝了雷神,要念經消災,可經念成了這個樣子!”

  馬粉玲咆哮道:

  “胡天霸,你說點良心話,好不好,這孩子都是你一巴掌拍成了這樣,還怪到念經上來了,人家陳陰陽忙活了一天多,一分錢沒有要,你還抱怨起來了,你有沒有一點良心。”

  胡天霸罵道:

  “要錢,我還想向他要錢,要不是他折騰的我膝蓋疼,我才不會發脾氣,我不發脾氣,也不會拍打孩子!”

  馬粉玲抱著胡一刀向院外走去,胡天霸衝出來,喊道:

  “死婆姨,你要幹什麽去?”

  馬粉玲頭也不抬,惡狠狠丟下一句話:

  “我的兒子你不疼,

我疼,我要去活菩薩那裡去給孩子看病,你不要攔我。”  胡天霸推出自行車,急急忙忙追上來,喊道:

  “坐車,我送你去!”

  馬粉玲抱著胡一刀坐在自行車後坐墊上,胡天霸騎著自行車奮力蹬車,翻山越嶺,行了兩個小時多,終於來到了活菩薩家。

  八畝大的土院子站滿了黑壓壓的人,胡天霸花了五元錢掛了一個號,是45號,排在他前面的還有十一個人。

  在交談中,馬粉玲發現來這裡的人不但有本地的,更多的是外地的,排在她前面的三個病人全部來自外省。

  馬粉玲以前也聽過人說過,活菩薩醫術高明,藥到病除,屬於全科中醫大夫,不但對五髒六腑內科疾病能夠治療,對骨折摔打扭傷等外科疾病也能治療。

  聽人說,他每天最多接診五十人,退休後,回到家,開起了私人診所。這些年賺了大錢,家裡蓋起了三層樓,雇傭了五名從中醫學院畢業的專科畢業生,還雇傭了一名搗藥工、一名藥材收購工、兩名灶師、兩個清潔工。

  馬粉玲把傳言一直沒有當真,今天來到活菩薩家,發現傳言都是真的。

  三層大樓在叢林掩映中拔地而起,特別現眼。連她所在的鄉政府辦公房都是平房,方圓百裡,只有縣政府所在的縣城才有樓房。

  一個老中醫,能夠靠行醫賺錢在自己家裡蓋起三層樓房,可見病人一定很多。

  馬粉玲走進樓道,發現有掛號室、收費室、藥房、就診室、住院室、護士室,倉庫。掛號室和收費室設在同一個房子,房子裡面靠窗口的地方坐著一個年輕的姑娘,掛號費統一為五元。

  藥房堆滿了各種各樣的藥材,一個年輕的小夥子不停地取藥、過秤、包藥。

  就診室門緊閉著,門外的走廊上站滿了病人和家屬。

  住院室設在二樓,總共十一間房子,裡面住滿了病人,護士室位於住院室中間,裡面有三位年輕的護士。

  三樓是倉庫,濃濃的藥味從緊閉的房門飄出來,經久不散。

  樓房左右兩邊是平房,靠左邊的三間平房裡堆滿了剛收進來的中草藥。不時有人背著、提著、用毛驢馱著一捆捆中草藥走到那裡,一個穿著土布衣的中年人忙著收購藥材,這些藥材,都是人們從深山老林裡挖出來的。

  走廊上除了人,就是錦旗,鮮紅的錦旗從一樓走廊牆壁一直掛到了三樓走廊,這些錦旗,都是病人病好以後送來的。

  “救死扶傷”、“賽華佗”、“活神仙”、“活菩薩”、“活扁鵲”、“妙手回春”等字眼布滿了鮮紅的錦旗。

  中午時候,人們陸陸續續開始往樓房右面的房子走,胡天霸走過去,發現那裡是飯館,裡面坐滿了吃飯的,黃天霸走進去,買了四個洋芋包子,一個一塊五角錢。

  下午四點一刻,終於輪到胡一刀了。馬粉玲抱著胡一刀,和黃天霸一起走進就診室,發現一張棗紅色條桌旁邊坐著一位臉色紅潤、頭戴八卦帽、身穿黑色長袍、留著八字胡須的老年人。

  老年人問了一些胡一刀受傷的經過,便閉上眼睛為胡一刀號脈,大約五分鍾時間,他睜開眼睛,站起來,從頭到腳摸了摸胡一刀,當摸到胡一刀左腳時,手不停地在胡一刀的腳心按摩, 突然昏睡的胡一刀睜開了眼睛,“咯咯咯”笑出了聲,用黑乎乎的眼睛瞪著老年人。

  老年人停止按摩,從方桌旁邊的鐵盒子取出一枚銀針,把銀針扎進了胡一刀頭頂的皮毛裡,接著又取出了第二枚銀針……

  馬粉玲閉上了眼睛,她不忍心看自己的孩子受疼。胡一刀全身上下總共扎了二十五枚銀針,不但沒有呻吟,好像特別舒服,臉上露出了笑,眼睛發光,臉色慢慢變得紅潤。

  老人坐下來,重新閉上眼睛,號脈,過了二分鍾,他用毛筆在宣紙上畫了畫,讓胡天霸拿著那宣紙去藥房取藥。

  胡天霸走後,老人取下銀針,對馬粉玲言道:“你抱著孩子走吧,藥房會給你的男人安頓怎麽用藥的。”

  馬粉玲言道:“活菩薩,我的孩子能好嗎?”

  老人言道:“能。”

  馬粉玲言道:“他以後不會偏癱,也不會癡呆傻吧?”

  老人言道:“不會!”

  馬粉玲高興及了,抱著胡一刀走出了就診室,來到了藥房,胡天霸已經把藥抓好,是十五個中草藥帖子,每天往胯骨貼一貼,一貼用二十四小時,總共一百一十八元。

  馬粉玲把活菩薩的話告訴了胡天霸,胡天霸提著那輕輕的帖子,自言自語道:

  “就這麽點帖子,就這麽點錢,我的孩子就能康復?”

  馬粉玲罵道:“難道你就希望我們的兒子永遠這樣昏昏沉沉活下去?”

  胡天霸騎著自行車,自行車馱著馬粉玲和胡一刀,向家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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