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的相逢是四年前的夏季。方時玲瓏城琉璃劍派宗主適才在半年前上位,派中各方事物逐漸穩定。入夏之時,宗主之女林冉初長成人,自幼成長於玲瓏城,不曾看過城外之風景。便向其父提議,執意前往城外之世界遊玩一番。其父膝下無子,自打她出生起,便視為掌上之明珠。顧然萬分之不放心,但又拗不過女兒萬般請求,故派遣三個女仆和派內親信第一高手林木與她相隨。
遊玩數十幾日,林冉好不歡愉,領略不同地域的風情人文,見識了許多不曾想象的瑰麗山河。原來自幼,外鄉嫁來的母親常對她說的那些都是真真切切的存在啊。每日能嘗到琉璃城沒有的美味,在外旅住每一天都是夜裡含甜而睡,第二天欣然而醒。
一日來到江南水鎮,也是母親的故鄉。此時雖正直夏日,可江南卻依然降淋著綿綿煙雨,寺廟林立,水道縱橫,來往皆靠小舟帶渡,遠處炊煙嫋嫋,更有琴聲悠然。想起母親曾言其故鄉夏不酷炎,冬不落雪,終年彌漫著煙雨,是人間難得的天堂。
一行人購置了紙傘,林冉想先找個地方歇腳飽餐一番,再去拜訪外祖父母。便搭乘往來的一隻小舟,在煙雨中擺渡。問掌船的老夫,何處有上好的酒館。老夫一笑不言,只是依舊撐渡。一行人甚是不解,又上前詢問,他隻道,且聽琴聲,無奈隻任由他牽船行駛。
漸漸地,小舟撥開一層有一層蕩漾的漣漪,又撥開一幕又一幕的煙雨。不知不覺之中,忽感前方的琴聲愈發具體,輕舟每往前渡一漿,琴聲越是沁人心脾,悅耳娓然。眼前忽現一座古韻十足的酒家,酒家四周停泊著數十隻船舟。老夫慢漿而至一座水橋旁,取下鬥笠,望向船上一行人,示意此處下船。一行人方從琴音沉醉之中醒來,離舟登橋,望橋的另一頭望去,原來此橋是唯一能通向酒家的著腳之路。
行至橋中央,琴聲愈發了然,橋倆旁人杯滿至唇邊卻忘了飲下,擺渡的船夫忘卻了搖漿,一行人忘卻了踱步,就連煙雨也停滯在空中。只聽琴音之調往高處迸進,忽而戛然而止。仿佛世上的一切在這一刻才回神過來。一行人即刻出聲讚歎不已,卻引得橋倆旁的舟上飲客分分側目。眾目睽睽之下,一行人忽覺尷尬不已,好似方才明白自己驚擾這一片雅興。隻得低頭朝酒家店門走去。
臨近店門,目見門旁一側竟有一匹棕紅毛色的馬,細看一番,隻覺其俊健不已,再看此厚實的馬蹄,絕非好馬可概括之。林木是愛馬的行家,因為琉璃劍法將就速快製敵,故在敵陣之中衝殺,一匹好馬可謂是如虎添翼。林木想待會若遇上其主人,即使花下重金也要買下這匹駿馬。
一行人撥開門前簾幕,卻看見賓客滿盈,細聽談論,滲透著濃濃文豪之氣。再觀酒樓裝飾,內構簡直與其外貌天壤之別。內飾之構柱皆為楠木,幾柄燭光便可通明其裡,更為細致觀察,每道楠木之牆皆有圖案詩詞,可謂精雕細琢。
再上一樓依舊如此,故再上一層,卻發現此層只有一男子背對著他們,面對著窗台,身旁有著一把琴和一壇酒。故不用多說,撫出那讓人余音繞梁之人便是他。一行人打量著他,想看清能撫這般動人之音的人是何許模樣。
男子意識有人在旁,微微回首一望。人生有一種喜歡,便是一眼定格於相見的那一秒。其他人只看到那男子胡亂的胡渣,蓬亂的發,被遮住的臉龐。而林冉只看到他那深邃的眼睛,好似藏住了江南的煙雨,更或是這萬千世界。
男子轉頭,拿起酒壇細品一口,眺望窗前的煙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