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心疑慮的喬納森，終究不敢找人印證。

　也沒有機會印證！

　在仿生牧師致謝之後，他的意識陡然一黑，癱軟在復活倉中，已然陷入了休眠。

　“呵，沒想到阿圖隆還有這癖好?”

　在嗤笑聲中，幾名參與數據核對的仿生牧師，面龐驀然扭曲變化，幻化成另一幅模樣。

　——赫然正是阿瑟斯三人。

　此時三人正處於寧修遠編織而出的夢境世界中。

　在現實中，他們根本無法踏入墓穴半步。

　強行闖入只會引來機械亡靈教會的關注，甚至機械亡靈之神的目光！

　這也是他們難以擊殺機械亡靈神教高層的根本原因之一。

　“難怪奈德哈點了你的名，夢中夢對情報的挖掘，果然非同凡響！”

　相較於奈德哈的興奮，黛布娜反倒感歎起寧修遠的能力。

　她十分擅長催眠。

　理論上，也能通過催眠拷問出情報。

　但事實上，除非進行不計後果的暴力催眠，否則常規催眠不僅無法問出情報，甚至還會得到敵人故意預埋的假情報。

　針對機械亡靈不朽者的深度催眠，更會觸發某種未知警報，令目標自毀。

　這點黎明教會早就在數千年的明爭暗鬥中，試探出來。

　反倒是阿瑟斯的夢中夢，令目標在不知不覺中主動吐露情報，堪稱審訊大殺器。

　“大人客氣，下面還需要試探嗎?”寧修遠問道。

　“不用了，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自己找機會脫身吧！”黛布娜道。

　接下來，她將會催眠喬納森忘記夢中夢。

　他的生活一切照舊。

　奈德哈和黛布娜則守在阿圖隆經常出沒的流鶯之地，坐等目標入甕。

　“好！”

　寧修遠沒有客氣:“那我就在弗朗西斯靜候二位大人凱旋消息！”

　說完，寧修遠隨即湮滅夢創世界，消失不見。

　……

　……

　在吉爾伯特西城區這個皈依者最大聚居點，易萊哲顯得格格不入！

　因為他赫然是偉大的機械亡靈神國光榮公民——不朽者。

　他的身體是LH-147改進型，設計使用壽命50年。

　實際上，通過替換部分植入體，最高記錄可延長220年。

　在黑市上，超過300年歷史的LH系列老軀殼，也並非罕見。

　LH系列軀殼最大優勢，便是耐操，力量大，防禦強。

　這令他在皈依者社區裡，無往不利！

　他混跡於西城區，除了在東城區無法獲取的優越感之感;

　最關鍵的是，借助不朽者身份他可以輕易通過倒賣物資，攫取財富。

　不朽者們太高傲了。

　尤其是那些剛剛脫離皈依者的不朽者。

　急於洗掉自己泥腿子的事實，拚盡財力，也要搬進東城區。

　最終結果只是從一個街區的底層，變成另一個街區的底層。

　偏偏他們還洋洋得意昂首挺胸，對西城區不屑一顧。

　殊不知，錢，才是這個國度最值錢，最值得尊敬，也最值得拚盡一切獲取的資源！

　“哐當！”

　一大杯黑麥啤酒落在易萊哲卡座茶幾上。

　“易萊哲先生，這是那位先生請你的。”

　放下黑麥啤酒的酒保，指了指不遠處吧台上一名皈依者。

　那名皈依者一看就是工人出身，年約四十出頭，唔，或許更老，一身耐磨勞保服滿是汙漬，滿臉褶皺中機油暗藏。

　在易萊哲看去時，他舉起啤酒杯抬了抬手，這才走了過來。

　“酒保說，你是東城區最富冒險精神的朋克商人，我一個谘詢，不知道你接不接?”來人開門見山。

　“谘詢?哈哈，我喜歡無本買賣。不過，你得出得起價錢。”

　易萊哲噗嗤一笑，一臉戲謔。

　他不認為這些窮鬼舍得花錢，谘詢什麽勞什子問題！

　“這些，夠不夠?”

　來人摸出一摞銀幣，這是專門為皈依者鑄造的貨幣。

　“……說吧?”易萊哲眉梢挑起。

　“我即將獲得不朽者資格！”

　來人臉上露出一抹得意，一臉傲然的環顧四周，享盡豔羨目光之後，這才道:

　“所以我決定成為不朽者之後，搬進東城區，我想知道，去東城區需要注意哪些東西?或者說，我需要你一些忠告。”

　“恭喜你老家夥，在心臟停跳之前，可以換上永不疲憊的軀體，就像我一樣！”

　易萊哲吹了個口哨，捏起一摞銀幣道:

　“看在這些小可愛的面子上，我給你一句忠告。”

　“相較於搬去東城區，我建議你把錢花在軀體上。唔，可以選個LH、IJ、或者新星系列的基礎款，出來後買些二手植入體，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給你介紹朋友。”

　“哦，是嗎?我聽說，那邊發財機會更多。”來人目露遲疑。

　“哈哈，你猜的沒錯，跪在黃金皇宮門前，說幾句吉祥話，一天都能混不少錢，你要去嗎?”

　易萊哲哈哈大笑，眼眸深處閃過一絲憐憫。

　得，他好心忠告，算是喂狗了。

　既然如此……易萊哲笑了笑，索性不再多言，僅僅簡單介紹了一下東城區，最多深入一點。

　“謝謝你朋友，我們東城區再見！”

　來人灌入最後一口啤酒，搖搖晃晃出門去了。

　在他離開時，幾名老酒鬼鬼鬼祟祟跟了過去。

　易萊哲見狀撇了撇嘴，將面前啤酒一飲而盡！

　——他這具LH-147軀體並沒有生物能采集器，那玩意太精貴，用處也不大，還不如直接充能劃算，屬於有錢人的植入體。

　——但他還是植入了昂貴的舌頭感受器。

　人生啊，總要有所享受。

　灌下啤酒的易萊哲推開幾名湊過來的流鶯，揚長而去。

　夜幕籠罩，霓虹蕭瑟。

　向著臨時居住點趕去的易萊哲，腳步忽然微不可查的一頓。

　因為耳邊響起一道提問:

　“你是超凡者嗎?”

　超凡者?

　這是什麽東西?

　最新型號軀殼?

　腦海中下意識閃過這道念頭的易萊哲，猛然環顧四周，右手扶腰時，DR5·新星手槍磁吸入掌。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中，他的身影卻驀然一頓，繼而又恢復正常。

　“易萊哲”抬手看了看手中充滿科幻色彩的手槍，放回腰間，抬腳繼續行去。

　路過一個漆黑巷口時，他那微微泛著紅芒的PA-8X20紅外電子眼，微微轉動，下意識瞥了一眼深巷。

　巷子裡，即將獲得不朽者資格的谘詢工人，已然死去。

　在紅外電子眼視野下，只剩下一抹微弱紅芒，散發著生命氣息。

　不遠處，隱藏在牆體中的攝像頭，依舊在忠實工作著，只是傳回去的畫面，成了一片雪花。

　對於前任宿主的遭遇，“易萊哲”面無表情。

　沒錯，此時的易萊哲，已然被寧修遠剝奪了命格。

　那句“你是超凡者嗎”疑問，自然是保險之舉！

　他可不想重蹈皮科爾覆轍。(第136章，第一次命格剝奪。)

　在問出這句話時，他就交易了那刹那間的念頭，確定了易萊哲的“無害”。

　之所以更換命格，說來話長。

　原來，完成夢中夢情報拷問任務之後，寧修遠並沒有離開吉爾伯特。

　因為他身上還有在機械亡靈神國傳播瘟疫的交易。

　他和瘟疫之神哈斯陶呂克的交易雖無時間限制，但他不得不承認哈斯陶呂克開出的條件確實十分誘人。

　或者說，以他和舊日支配者打交道的經驗來看，所有交易皆有深意。

　他認為，奈德哈半神圍獵阿圖隆之舉，必然已經被瘟疫之神哈斯陶呂克知曉。

　故而趁此機會，讓他散播瘟疫。

　然而當寧修遠開始嘗試散播瘟疫之時，不得不長長歎了一口氣。

　——舊日的交易，果然不是好完成的。

　他掌握的所有病毒，僅對碳基生物有效，面對矽基生物不朽者，頓時成了海底撈針，無從下手。

　不巧，他竊取命格的工人，已然獲得不朽者資格，即將進入墓穴，機械飛升。

　寧修遠可不敢去墓穴更換軀體！

　因此不得不找個由頭，故意露財，毀屍滅跡。

　至於為什麽竊取易萊哲命格?

　既是臨時起意，也是想研究一下不朽者。

　……

　……

　回到西城區臨時住所，以舊日視野確定隔牆無耳之後，寧修遠隨即對這具身體展開研究。

　“骨骼應該是泡沫金屬，但硬度完全超過鋼鐵！”

　“兩隻電子眼功能竟然不一樣……變焦、紅外線……這是超聲波定位?”

　“皮膚類似矽脂，沒有任何觸覺！不，不對，掌心有觸覺，唔，舌頭也有味覺！”

　“整體力量是普通人的五六倍，反應敏捷最多兩倍。”

　“顱骨裡……這是……立體芯片?”

　“下面竟然沒感覺?沒道理啊，舌頭都有……艸，是個狠人！！！”

　“這就是不朽者嗎?”

　“皈依者免費觸手可得的東西，不朽者卻需要成倍代價才能換取，好一套資本壓榨手段！”

　寧修遠逐項檢查著，臉色忽明忽暗，眉頭逐漸蹙起。

　他不是驚訝於機械亡靈神國將不朽者每一個感官都拆解賣錢;

　而是嚴肅於任務之艱！

　他原本以為不朽者應該是生物技術和機械技術的結合。

　僅僅是大腦背叛了肢體！

　但現在他才驚愕發現:

　這豈止是大腦背叛了肢體?這分明是意識背叛了大腦，乃至靈魂！！！

　“這麽說來，機械亡靈神國類似阿圖隆高層，絕對不是不朽者，而是超凡者。”

　“難怪阿圖隆會迷戀風韻館這種地方?”

　寧修遠深深吸了一口氣，想清了很多東西。

　在他踏入超凡之路時，他便深知“本我”的重要性。

　放棄肉身、大腦、乃至靈魂的不朽者，根本沒有資格成為超凡者。

　因為他們失去了容納超凡特性的容器。

　他們即便強行服用超凡特性，也最多將部分身體改造成超凡物品。

　身體累疊再多超凡物品，也終究是超凡物品。

　“麻煩了！”

　在震驚中，寧修遠眉頭緊鎖起來。

　難怪瘟疫之神哈斯陶呂克會盯上機械亡靈之神?

　這恐怕根本不是為了什麽超凡儀式！

　而是防止機械亡靈之神壯大。

　這是要將潛在威脅扼殺在萌芽之中。

　話又說回來，完全機械化的不朽者，還怎麽傳播瘟疫?

　釋放納米機器人，通過指數級複製分裂，吞噬掉這些不朽者?

　曾經看過的科幻狂想，從寧修遠腦海中一閃而過。

　以地球JJH的能力，或許可以製造而出;

　JJH用來傳遞貨物，卻被他截留的藍鑰匙中，暗藏凱爾特女巫們崇拜的豐饒神·三柱神奈亞拉托提普的化身——無所不允的翠綠聖母，理論上也能回應他的祈求，創造這種納米蟲。

　但蟾之神撒托古亞說過，接受祂的任何賞賜都會帶來災殃。

　對了，蟾之神撒托古亞說不定，也能空想出這種納米蟲。

　除此以外，他從一些魔典卷邪中，也知道一些會響應信徒祈求的神靈，能不能製造納米蟲，就不得而知了。

　“不，不對！即便我能製造出這些納米蟲，這恐怕也不屬於病毒瘟疫范疇！就怕瘟疫之神哈斯陶呂克不認啊?”

　“唔，以哈斯陶呂克的力量，製造出吞噬金屬的病毒，應該並不難！既然如此，他為什麽還與我做交易?”

　“嗞——”

　猛然想到這一點的寧修遠，頭疼的深深吸了一口氣。

　這一刻，他才惱火發現，瘟疫之神哈斯陶呂克看似簡單的交易，到底有多難！

　“早知道就不答應了！”

　寧修遠嘬著牙花，歎了一口氣……不答應，下場恐怕更慘！

　“計算機病毒算不算疾病瘟疫范疇?”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計算機病毒之於不朽者，完全可以算是一種意識病毒，同樣具備瘟疫所具備的所有特性，可複製、高感染、具有大范圍破壞力！”

　寧修遠眯起了眼睛。

　思緒流轉間，他起身離開臨時住所。

　從黎明神教收集而來的情報來看，機械亡靈教會對於皈依者的監管，還是比較寬松的。

　或者說，機械亡靈教會並不害怕異端滲入。

　在拆骨剝皮，抽取靈魂的機械飛升環節，便足以令所有異端暴露在聚光燈下。

　只要墓穴不失，即城市不失。

　工業帶來的生產力，以及不朽者的悠久壽命，令機械亡靈神國根本不缺勞動力。

　正是這樣的大環境，令西城區顯得格外貧窮而狼藉。

　也為疾病的傳播，孕育了溫床。

　寧修遠穿行於漆黑巷道間，驀然在某個死胡同裡停下腳步。

　“咳咳……”

　一名正在昏睡的流浪漢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斷斷續續的話語從咳嗽中傳出。

　“如果這就是禰的承諾，我想可以殺死了禰了！”

　流浪漢嘶啞訴說著。

　原來，就在剛剛，一路行來的寧修遠，在周圍巷子中散播了一場瘟疫。

　“計算機病毒算不算瘟疫?”寧修遠直截了當問道。

　“不愧是我的門徒，你具有成為瘟疫君主的潛力！”流浪漢吃吃笑了起來。

　“為什麽找我?這對別人來說很難，對於無所不在的禰來說，這偌大宇宙中應該可以滿足禰的需求。”寧修遠沉聲問道。

　據他所知，他在大冰山伊基爾斯遇到的月獸，就是一支掌握星際科技的文明。

　瘟疫之神哈斯陶呂克完全可以驅使月獸製造計算機病毒，放大其感染力，以及攻擊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