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朱見深還是聽從了萬貞兒的意見,沒有固執已見的繼續走上回的路線,而是直接南下,從盧溝橋附近直接上船,逆流而上。
事實上雖然官廳水庫沒有完全的修築完畢,但是作為官廳水庫最重要的一部分,永定河,當然,現在還叫渾河,已然比原來強多了,在水運方面早已經開始發揮了自身的作用。
“懷恩,你說,這河為什麽叫渾河?”
懷恩雖然是朱見深的伴讀,可事實上作為太子東宮很少的幾個數得上太監,地位還是不低的。不然牛玉也不會在得知自己要跟著朱見深前往官廳水庫視察的時候,特意的前來請示帶上懷恩,用來使喚。
懷恩身材不算高,可是一張國字臉讓他本身的儒雅氣息更加的突出,顯得更加的從容與淡定,只見他跟在朱見深的背後,站在大船的樓台之上,望著那波濤洶湧的河水鎮定的回答:“這渾河也叫戰國稱浴水,西漢稱治水,東漢至北魏時期稱?水,隋唐後稱桑乾河,當然最出名的還是高粱河,也就是當年宋太宗皇帝兵敗之地,現在也叫小黃河和無定河,說的便是此河水性不定,易淤易決,水患頻發。又因為上遊經過山西等地,導致河水渾濁,故作渾河,不過臣曾聽說殿下有意改之約永定河,臣以為以殿下之身份,口含天憲,金口玉言,以後必然可以永為大明之安定之河!”
稍微一頓之後,又說道,“臣觀此河現在水勢浩大,卻又平和安靜,定然是官廳水庫鎮佐之功,可見這永定之名也算是名符其實!”
朱見深只是微微一笑,沒有繼續說什麽。
這馬屁的拍的,讓他都無法去接。
但只要看現在他的舟船的吃水便知道這渾河的水況很好,只是不知道在以後的大明朝歲月裡,能不能度過小冰河期?
可顯然現在卻讓他有了一條快速抵達北京城的黃金水道。
“讓老曹上船來,我有事要問他!”這句話是朱見深對英國公張懋說的。張懋倒是絲毫沒有一點被當做傳令小兵的尷尬,爽快的轉身就下了軍令。
一會之後,原本還在岸邊騎馬的曹斌坐著小船來到了朱見深的面前,單膝跪下,朗聲說道:“末將府軍前衛指揮僉事曹斌拜見太子殿下!”
“老曹,咱們還有多久能官廳?”
曹斌只是微微的思考了一下便說道:“回稟殿下,明日下午便能到官廳水庫,不過到那個時候需要您上岸轉乘馬車……”
“那也很方便了!”
內閣的商輅很是感慨的說道。“從順天府出發,只要三天便能到懷來,然後快馬加鞭,一日就能到宣府,這官廳的地方太重要了!”
事實上當初官廳水庫要修築的時候商輅是知道的,甚至他還是支持的,畢竟,錢是太子花的,而永定河的水利治理之功卻是景泰朝。但現在他終於明白了,那小太子要的其實不是銀子,也不是什麽水利治理,而是戰略態勢。
有府軍前衛的軍屯衛所在官廳附近,即便是沒有豐台和西山大營的存在,整個順天府附近也是僅次於皇帝的存在了。
他一個太子還怕啥!
劉廣衡和彭時站在一旁,聽到商輅的話暗自點頭。如果單純從運輸上來說,的確如此。當然如果沒有永定河這個水道,京城之中皇家供銷總社對官廳水庫地區的支持也不會這麽快捷,這本身就是相輔相成的事情。
“可如果蒙古人突破長城到了這裡,直接順河南下也挺方便的。
”劉廣衡看了一眼旁邊的英國公張懋還有曹斌淡淡的說道。 曾經做過遼東巡撫的他在軍事並不是一個小白,說這話也是理所當然。
朱見深轉頭看向劉廣衡,輕輕的一笑,不在乎的說道:“我當然知道蒙古人幾次南下突襲到宣大地區,不然也不會出現宣府重鎮,但九邊是你們定下的九邊,不是我定下的九邊。長城也只是你們定下的長城,不是我定下的長城!”
“如果我大明能被異族如此輕松的突破到此地,那我大明定都北京還有什麽意義?”
“天可汗,是打出去的,不是防出來的!”
“劉侍郎,你也是做過遼東巡撫的人,你覺得這北方形勢如何?”
“當年我太祖高皇帝起於淮右,北伐而得天下,而後我太宗文皇帝數次深入草原,當時可有蒙古人越過長城之事?”
“攻擊永遠都是最好的防守,尤其是對於遊牧民族,我大明耗得起,他們耗得起嗎?”
劉廣衡想了想,頓了頓才說道:“只要朝廷下的去狠心,那自然是最好的辦法,無論是北方蒙古還是遼東,沒有誰跟中原的耗得起,但是殿下……”
說到這裡, 他微微一頓,之後才下定決心說道:“窮兵黷武的名聲,歷史上可不好聽!”
朱見深只是淡淡的一笑,沒有說話。
歷史上的名聲,他大明的皇帝有幾個好的?
只要是把後世編撰《明史》的什麽滿清女真之類的全部乾掉,多來次成化犁庭,就算是我大明亡了,再換個朝代,但凡要點臉的統治者也不會乾那些事啊。
窮兵黷武?
這名字怎了,用後世一句話來說,黑粉也是粉啊!窮兵黷武也算是另一種功績。比如秦始皇的“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馬,士不敢彎弓而報怨”,這未曾不是一種讚譽。
畢竟彼之敵寇,我之英雄嘛!
看到朱見深沒有說話,劉廣衡也有點意外,這就不像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啊。這個時候的少年不應該是向往青史留名,流芳百世的英雄夢嗎?
這也真是膽子大,真的就不怕人言,不怕青史?
這樣的君主,自己日後該如何面對啊!
許久之後,劉廣衡才反應過來,如果自家的君主真的在乎那什麽名聲的話,那龐大到幾乎富可敵國的皇家供銷總社也就不會出現了。
想到這裡,他不由的歎了一口氣,似乎在感慨自己老了。
直到他看到遠處幾乎略帶小跑,滿含恭維神態的徐有貞,不由的更是感到意外,轉頭看向商輅商閣老,要知道他可是刑部左侍郎,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這人可是被發配流放到了金齒。
那現在這個人是誰?
這小太子是真的膽子大啊!不對,這特麽是心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