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烈日當空。
峨嵋山一改往日的虛幻飄渺,雲霧散盡,青山綠水,鳥叫蟬鳴。
回首遠眺,沒有雲海之中若隱若現的仙境,卻有了翻掌之間指點江山的豪情。
這一日,一匹朱紅色的大馬在峨嵋山道上沿路而上。
馬上坐著兩位女子。
一大一小。
大的身材極好,但面容普通,便是那神水宮少宮主秦鳳青。
小的五官精致,巧妙的妝容遮掩了臉上的瑕疵,就像一個精致的瓷娃娃,人見人愛。
她倆來這裡,只因為那一晚,小豆芽說了句:“師父,為什麽不找聶雪竹問個明白?”
言之有理!
馬速不快,秦鳳青心情舒暢,便與小豆芽沿路觀看夏日中的峨嵋山風景。
秦鳳青第一次來峨嵋。
小豆芽則是第一次上山,雖然在山腳下居然了那麽多年。
待到白水普賢寺,秦鳳青停了下來。
一寺,一僧,老僧在掃地。
“好個千年古刹。”
老僧收起掃把,雙手合什,微笑著說道:“貴客遠臨,峨嵋山今日蓬蓽生輝。”
秦鳳青看向那老僧,白眉長垂,老態龍鍾,雙目卻炯炯有神,說話聲音不大,卻清晰入耳,知是一位得道高僧,於是笑道:“老和尚你認得我?”
掃地僧笑道:“女施主全身流淌著神妙道韻,似水似霧,變幻無窮,想來是神水宮中的高手。”
“哦?”秦鳳青大奇,入江湖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有人能看出她身上的道韻。
“聽女施主的聲音,想來年輕不大,老和尚鬥膽猜測,可是神水宮少宮主大駕光臨?”
“哈哈,你這老和尚當真神妙。”
“少宮主過譽。”
“老和尚,你法號是什麽?”
“老和尚只是寺裡一掃地僧,未有法號。”
“好罷,你法號掃地。”
“多謝少宮主賜法號。老和尚便法號掃地。”
師父常言,世上能人異士,多不勝數,常有歸隱山林者,未有人知。
這掃地僧看似普通,全然不會武功的樣子,怕是到了師父所說的最高境界返璞歸真。
思量一番,秦鳳青抱拳行禮,說道:“今日得見掃地神僧,無煙之幸!”
“少宮主過譽。老和尚無功無德,神僧二字是斷不敢受的。”
秦鳳青也未於他爭辯,便告辭繼續上山。
“老和尚與峨眉祖師郭襄女俠有舊。峨眉若有怠慢之處,還望少宮主手下留情。”
秦鳳青也沒回頭,擺擺手說道:“老和尚想多了,本宮只是去問幾句話罷了。”
“多謝少宮主。善哉!善哉!”
看著秦鳳青身影消失在山路中,掃地僧收回目光繼續掃地。
“大夢一場終是空,江湖紛爭何時終。彈指一瞬百年過,掃去浮塵伴青松。”
策馬到得峨眉派前的轉角處,視線中已能看見峨眉派的山門。
秦鳳青將臉上的面具取了下來。
若說聶雪竹是姮娥仙子,美豔可比月中仙子;那麽露出真容的秦鳳青便是那瑤池王母,驚豔中透露著高貴,讓人一見便生出仙凡陌路的感覺,自慚形穢。
“咦,師父,你怎麽突然用了真容?”
“待會兒見了聶雪竹,你幫為師看看,到底是誰更好看。”
“天底下哪會有比師父還好看的女子。”
“乖!”
聽了那麽久聶雪竹的傳聞,
秦鳳青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想和她比比。 待到了山門前,兩名守門的峨眉弟子看了過來。
立時,她們也覺得不可思議,這世上還有可以於聶雪竹比拚美貌的女子?
“不見青絲紅顏老,隻留正氣滿乾坤。”
秦鳳青看著門口的兩句對聯。
守門弟子這個時候反應過來,立時喝道:
“來者何人?”
“郭女俠這手功夫倒是不錯,也不知峨眉派習了幾分真傳。”
見秦鳳青沒有正眼看她們,尤自在那點評,言語中無絲毫敬意,兩弟子心中氣憤,當下一人便喝道:
“放肆!本門祖師,豈容你這閑人隨意評論!”
其實她們誤會了秦鳳青。
以秦鳳青的修為及背景,當然可以如此評論,也可以無視峨眉弟子的存在。
只因為她取下了面具。
她便不再是江湖混子秦鳳青,而是神水宮少宮主!
神水宮少宮主,代表著神水宮的顏面,豈會與小輩平視而談。
秦鳳青沒理會她們,坐於馬上俯視著兩人,淡淡地說道:
“喚聶雪竹出來,本宮問她幾句話。”
感覺受到了輕視,一名弟子喝道:“什麽人,報上名號來!峨眉派不是什麽阿狗阿貓都接待的!”
另一名弟子則喝道:“也不知哪來的野女人,長得幾分姿色就敢在峨眉派前大呼小叫!”
秦鳳青臉色一冷,淡淡地說道:“峨眉派的人都是無人教養的嗎?”
一名弟子當下拔出長劍,指向秦鳳青喝道:“到山門前不下馬,到底是誰沒有教養?”
另一名弟子也拔出長劍,冷笑道:“何須廢話,到時在她臉上劃上幾劍,看她還傲與不傲!”
這兩人是孟淑怡的嫡系,端得是一個脾性。
見不得別人漂亮,所以對聶雪竹也沒有好感。
此時聶雪竹被孟淑怡排擠走,兩人傍著孟淑怡提高了不少地位,為人也更是囂張起來。
但見話音剛落,秦鳳青便從馬上消失不見,再出現時,已經站在那名要在她臉上劃上幾劍的峨眉弟子面前。
隨後便見她小手一拍,那名弟子連反應都沒有,便吐血倒飛出去。
長劍也不知怎得,就落在了秦鳳青手上。
隨手一甩,那長劍如閃電般一閃即逝,再出現時,已經插在了峨眉派山門那石柱上。
劍插入了紅顏的紅字正中,入石三分。
待那名弟子落在地上時,她臉上多了一道劃痕,鮮血淋漓。
這一手功夫,嚇得另一名弟子大驚失色,瞥了一眼倒地的同門,也沒管她是死是活,便轉身朝門內逃命而去。
小豆芽下馬跟上,秦鳳青牽著她,沿著台階拾階而上,不緊不慢。
峨眉山上警鍾大響!
這警鍾自設立之後,第二次響起。
第一次是試驗效果。
第二次才是真正的敲響。
那逃跑的弟子告訴孟淑怡,有魔教中人強闖山門,師妹慘死。
在她看來,打個聶雪竹名號來生事的,自然是魔教中人。
她也沒描繪秦鳳青有多強。
第一,她看不出秦鳳青的上限。
第二,有意不說,怕門人生怯。
孟淑怡知道守門兩人的斤兩,要秒殺一個,江湖中大多數成名高手都是做到。
她孟淑怡也能做到。
有一個跑回來報信。
說明來人武功再高,也高不到哪裡去。
等秦鳳青走完台階,踏入廣場時,孟淑怡已經帶著眾峨眉弟子嚴陣以待。
竟然是一個女人?還帶著個女娃娃?
看著秦鳳青的絕世容顏,孟淑怡沒來由的便想起聶雪竹。
一想起聶雪竹,她便厭惡眼前的女子。
憑什麽你們都可以長得如此美貌?
孟淑怡冷聲道:“哪來的野女人!敢來峨眉撒野!”
秦鳳青說道:“難怪峨眉派無人教養,原來掌門便是如此。”
孟淑怡大怒,喝道:“結陣!”
眾峨眉弟子迅速結成陣法,正是峨眉派鼎鼎有名的峨眉金頂十三滅絕劍陣。
由十三名習得滅劍與絕劍的弟子組成。
劍陣當中,滅劍、絕劍相互交替,互補長短,每一劍陣,便可匹敵當世一流高手!
曾經多少江湖上有名的凶徒,在此劍陣之下飲恨!
此劍陣一出,便可叫敵人聞風喪膽,落荒而逃!
而峨眉派,這樣的劍陣,整整有三座!
這便是大派的底蘊!
秦鳳青淡淡地看著峨眉派布陣。
冷春雲已經混到了執事的位置,此時立於孟淑怡身側,問道:“掌教,劍陣一出,這妖女必死無疑。那小女孩怎麽辦?”
“魔教妖人,死有余辜。一並殺了。”
秦鳳青輕蔑的一笑,牽著小豆芽向前走去。
“真是不知死活!”
孟淑怡冷笑一聲。
三座劍陣本來尚須站位,秦鳳青立於路口,那只有一座劍陣可以對戰她,若她逃下山去,那也沒辦法留住。
這個時候,她走了進來,便會被三座劍陣包圍。
孟淑怡看來,一座劍陣便可匹敵一流高手。
三座劍陣包圍之下,便是絕世高手,也能一較長短罷!
“自尋死路!”
孟淑怡冷笑一聲。
冷春雲會意,見包圍圈已成,喝道:“殺!”
三座劍陣立時發動,劍影如雨,劍氣如風,刹那間天地似乎為之暗,無數劍影從四面八方攻向當中的秦鳳青。
秦鳳青摸了摸小豆芽的腦袋,說道:“一力便可降十會。”
話音未落,秦鳳青身上突然起風,隨即只見她雙手抬起,一瞬間掌影翻飛,那臨身的劍雨,竟然在同一時間秦鳳青的小手擊中。
罡氣吞吐,一刹那,最靠近秦鳳青的十二名峨眉弟子手中長劍皆被擊中,內勁如台風一般席卷,而這十二把長劍便成了台風淫威下瑟瑟發抖的小樹,一刹那間被連根拔起。
長劍翻飛而去向空中,十二名峨眉弟子虎口盡皆崩裂。
隨之而來的罡風,將十二人吹的倒飛而出,撞向身後跟來的同門。
“一快破萬法!”
秦鳳青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只有說話聲在空中傳來,傳入小豆芽的耳中。
然後便以小豆芽為中心,場中突然出現一道龍卷風,那龍卷風是白色的,瞬間出現,又一刹那消散。
便見三十九名峨眉弟子齊齊卷向空中。
白色的身影,衣袂飄飄,撫摸著小豆芽的腦袋,仿佛從未動過。
三十九這才齊齊摔在地上。
孟淑怡傻了,呆在那裡,不知接下來該如何。
秦鳳青牽著小豆芽,一步,兩步,便到了孟淑怡面前,抬手。
“啪!”
清脆的耳光。
孟淑怡被打翻在地上,右臉一道紅色的小手印清晰可見。
“本宮問你,聶雪竹在何處?”
俯視。
恥辱!
奇恥大辱!
當著所有峨眉弟子的面!
孟淑怡一拍地面欲要跳起,一隻小腳踩在她的背上,將她重新踩回了地面上。
孟淑怡生平第一次落淚。
“要殺就殺!皺一下眉,本座就不姓孟!”
“還算有點骨氣。 ”
秦鳳青撤了腳。
孟淑怡翻身恨恨地看向秦鳳青,雙眼盡是怒火。
“聶雪竹在何處?”
“你是替那賤人來報仇的?”
秦鳳青沒有答話,淡淡地看著她。
“你殺了我們吧!峨眉派只有戰死的,沒有投降的!”
“呵呵。”
秦鳳青輕笑。
“本宮最後問你一次,聶雪竹在何處。”
孟淑怡不答。
“本宮可以廢你武功,挑斷你雙筋,然後扔於縣城外。”
孟淑怡渾身顫抖。
“在本宮面前,你別想自盡。”
孟淑怡眼冒血絲,咬破嘴唇,最終,她低下頭說道:“聶雪竹已被逐出峨眉,去向不知。”
“為何逐出峨眉?”
“她、她落入魔教手中月余,竟然還不知廉恥的回來!峨眉豈會容她汙了名聲!”
“你可驗身?”
“何須驗身!”
秦鳳青點點頭。
其實多簡單的事情。
孟淑怡非得嘴賤。
拉著小豆芽,秦鳳青朝外走去。
孟淑怡爬了起來,恨恨地說道:“你、你可敢留下”
“神水宮水無煙。”
秦鳳青牽著小豆芽消失不見,聲音在峨眉派上空回蕩。
所有的峨眉弟子全部跪伏於地上,不敢起身,不敢出聲。
因為掌門受辱,她們卻無可奈何!
“今日起!峨眉派封山!神功未成!不得出山!”
“是!”